那矮小的人兒,轉(zhuǎn)頭卻對上一雙清涼的眸子,瞬間低下頭,沒了剛才吵嚷的氣勢。尤其是他的聲音,冷的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怎么現(xiàn)在不說話了,剛才還嚷著要見將軍呢!這么多天了,你不遵守軍規(guī),吃飯磨磨唧唧,解個手都要去兩公里外,一起睡覺你半夜就逃出去,這要是擱打仗,還以為你是叛軍呢!”
剛才拉扯著他的那個小兵不滿的說道。
只見被說的那個小人兒低著頭,話也不說,紅著臉,一副剛才說的不是我的樣子。
靳辰慷嘆了口氣,真是拿她沒辦法!他的語氣有些舒緩,說道:“跟我來!”
“哦!”小人兒乖乖跟在他后面,末了還回頭沖著打小報告的那個小兵做了個鬼臉!
叫你打我小報告!
一群士兵都傻了眼,這是什么情況?眾人嘰嘰喳喳,難不成將軍今天吃錯藥了?
靳云飛則是揮了揮手說道:“都散了啊都散了!”
靳辰慷走到營帳里,此時天色已經(jīng)全然黑了下來。營帳內(nèi)一堆火明明滅滅,他坐在榻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吃飯了么?”他問出聲。
“沒有?!焙笳呶宋亲诱f道。
“過來!”靳辰慷抬手勾了勾。
等到那人過去,他才將她扣在腦袋上的鐵盔摘下來,那么重的東西,不知道她這幾天是怎么帶著過來的,明明那么瘦弱的一個人。
“你來了軍隊,皇上皇后知道么?”靳辰慷把玩著手中的鐵盔,并未看她。
常文樂手背在身后,兩只指頭繞啊繞,打量了他幾眼后說道:“我留了書信了,父王母后不會擔心的。”
“嗯?!苯娇稄拈缴掀鹕?,繞過她,目不斜視的向營帳門口走去,過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手里的鐵盔不見了。
常文樂抿了抿嘴,看來他是很生氣了!明明他以前對她那么好,可是現(xiàn)在為何這么冷淡呢?她咬著唇,手指依舊繞啊繞。
靳辰慷看到她的小動作,視線停留在那里,心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文兒她啊,做錯事的時候就會繞手指,這個時候可別給她冷臉,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想到那個人,他眸子微微凜了凜,手掌松松合合許多次,終于一個小兵打破了這僵局。
“將軍,飯好了!”營帳外小兵在等著將軍的回應(yīng)。
靳辰慷這才走出營帳,將飯端了進來,幾不可察的微嘆:“過來吃飯!”
常文樂看到他的語氣有些舒緩,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只是這幾日她吃飯慢,往往等她吃個半飽,菜都沒了。
所以此刻看到那么多吃的,口水都下來了,也顧不得靳辰慷生不生氣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而一旁的靳辰慷眉眼都柔和了幾分說道:“慢點吃?!?br/>
其實,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心中的喜悅大于憤怒,可是仔細想了想之后,竟然是擔憂多于喜悅。
他不怕行軍打仗他不能護她周全,他只怕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她會不會還像現(xiàn)在這般對他……
他這個替身,還會重要么……
夜色微涼,營帳散發(fā)著微弱的光,常文樂吃過飯在榻上滿足的睡去,只剩下靳辰慷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的睡顏出神……
……
自從清歡回了王城之后,每天依舊以常有謀的身份自居。寧州賑災(zāi)部隊回京,舉國歡慶。常侍郎的名聲又一次在王城大噪,同時良權(quán)賑災(zāi)捐軀一事也讓百姓為之哀痛。
蘇瀛更是在王宮中為常侍郎和良權(quán)設(shè)宴接風,并為良權(quán)追封。
良有義從從一品也升為朝廷一品官員,良夫人也成了一品誥命夫人,良雪茹更是從郡主升到了公主。
當然,這樣的決定,多多少少也有老王妃的主意。老王妃一向與良家交好,這次聽聞良家長子逝世,也倍感惋惜。
蘇瀛回了王宮第二日便去看了老王妃,而老王妃也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quán)當不知道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
只是老王妃又提起了楊語嫣的事情,已經(jīng)被禁足月余,希望蘇瀛早些做決斷。
這幾日,蘇瀛一直在為楊語嫣的事情而頭疼不已。
蘇瀛專寵前朝妖妃的謠言已經(jīng)派給柳自清去排查,老子做的事情要兒子去查,明白整件事情的人都為柳鎮(zhèn)國暗暗捏了把汗。
而柳自清卻并未在意,散播謠言的人的確是他,可他自有辦法處理這件事。而整件事情的第二主角,楊語嫣聽到蘇瀛回宮的消息也按耐不住。
楊語嫣派碧云多次給蘇瀛傳話,言語之間希望蘇瀛解除禁足,能讓她見他一面。
她自認為蘇瀛會念及舊情,而蘇瀛一連好幾日卻并未回應(yīng)。
這日,蘇瀛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清歡在一旁的軟榻上看南越史書。一般御書房不會有太多的人打擾,所以清歡就顯得有些肆無忌憚。
只見她趴在軟榻上,鞋子被丟到了一處,兩只腿來回晃晃悠悠。
蘇瀛批閱到難處,眉頭緊鎖,執(zhí)筆的手停下,斜睥一眼,恰巧看到清歡這毫無形象的樣子,眉宇間帶寵溺,停頓了須臾,便又執(zhí)筆書寫。
“王上!”門外溾鴻的聲音響起,清歡一愣,連忙從榻上爬了起來,尋了鞋子,急急忙忙穿上。
蘇瀛看著她匆忙的樣子,嘴角微微勾了勾,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只見她收拾好,乖巧的站在他身旁。
他這才輕咳一聲,說道:“進來吧!”
溾鴻推開御書房的門,頭上頂著一片白色的羽毛,身上的暗衛(wèi)服侍已經(jīng)被什么刮破,臉上也滲出一絲鮮血。
清歡驚訝,他從未見過溾鴻這般失態(tài),直到她看到了他手里提著的一只白鳥,正是那日為清歡送信的白足!
看來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白足抓??!
“白足!”清歡臉上露出歡快的神情,連忙跑了過去,從溾鴻的手中接過,誰知她一時沒有拿穩(wěn),白足呼啦一聲飛了起來。
落到梁上,鷹眼透著血紅,讓溾鴻渾身一震,還不等清歡反應(yīng)過來,一人一鳥竟當著蘇瀛和清歡的面打了起來!
等到清歡反應(yīng)過來,連忙制止:“白足!快住手!白足!”她的聲音帶著怒氣。
白足是外祖父練出的神鳥,不僅能日行千里,還通人性??隙ㄊ莿偛艤怿欁プ∷臅r候讓它有了挫敗感,這才惱羞成怒,這會子正要找他報仇呢!
白足終于停了下來,乖乖的立在清歡肩頭,可是怒目依舊瞪著溾鴻。后者摸了摸鼻子,看到它不再進攻,這才跪下準備稟明事情。
待到一切平靜下來,蘇瀛這才從一堆奏折中抬起頭來,左手托著腮,右手轉(zhuǎn)著手中的筆把玩著。
溾鴻跪下說道:“王上,今日屬下在宮中守衛(wèi),突然見此鳥在王宮上空徘徊,屬下在寧州見過此鳥與貴人相識,怕它被歹人發(fā)現(xiàn),這才……這才捉住了它!”
溾鴻說完,清歡肩頭上的大鳥尖叫一聲,眸子中的血紅漸漸退卻。清歡知道白足是聽懂了,這才點了點它的頭說道:“這下知道自己錯了?”
蘇瀛挑了挑眉頭,揮手讓溾鴻退下。既是清歡的事情,他也沒有過問太多,待到溾鴻出去,他又低頭批閱著奏折。
白足站在清歡肩頭,偏頭看了看清歡,蹭了蹭清歡的臉,她笑道:“白足別鬧!”
它抬起爪子,指了指足上的信件,清歡解了下來,展了開來,先前的笑意退卻,細長若柳的眉毛微微蹙了蹙,抬頭正對上蘇瀛一雙疑惑的清瞳。
清歡抿了抿嘴唇,說道:“信上說,皇姐跟隨北青的二十萬大軍來了南越,父皇和母后很擔憂?!?br/>
蘇瀛停下筆,繼續(xù)聽她說著,清歡頓了頓說道:“可不可以……讓我前去迎接皇姐,戰(zhàn)亂紛爭,我擔心……”
她尤記得,五年前皇姐也卷入了戰(zhàn)爭,消失了一年之久,她也是因為皇姐的事情才跟隨外祖父回了南越。
這一次……唉,皇姐這是要干嘛??!
蘇瀛手指點了點桌子,說道:“這件事,我可以讓段王秘密前往,順便將邊外軍隊調(diào)回二分之一。”
清歡眼里閃過擔憂,不知道皇姐在軍隊中,靳將軍知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說道:“可不可以讓我一同前往,畢竟北青二十萬大軍不可能乖乖的聽令于段王,我去的話,倒是可以在其中周旋!”
蘇瀛聽到她的話,眸子漸漸變的清冷,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僵,聲音也略微生硬:“不需要你去!”
說完,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佛龍袍,怒氣沖沖的離去。
留下清歡一人一鳥站在原地,一臉疑惑。這人又怎么了?
……
初冬將至,天氣尤寒,天色暗的越來越早。
自從清歡和蘇瀛在御書房不歡而散,她就再也沒有看到他!清歡這幾日一直在龍躍宮留宿,現(xiàn)在她在龍躍宮門口磨磨蹭蹭,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蘇瀛的脾氣很奇怪,誰知道他是不是還生氣呢!
“站在這里做什么?”身后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清歡寒毛都豎了起來。
“額,我……”清歡轉(zhuǎn)身,咬了咬唇,黑暗中兩顆眸子亮晶晶的。蘇瀛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說道,“外面冷,進去吧!”
清歡跟在他的后面,嘴角咧的很大,蘇瀛這個人,面冷心熱,只要撒撒嬌他肯定心軟了!
蘇瀛牽著她,一直到了龍榻上才松開手。清歡泯著嘴,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咬著唇,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蘇瀛居高臨下,夜明珠瑩瑩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沉思了半晌,他輕啟皓齒,“段王三日后啟程去邊境,你同他前去吧!”
“什么?”清歡從榻上跳了起來,雙眸圓瞪,清瞳中映著驚喜,“你說的是真的么?你不會騙我的吧!”
“我堂堂九五至尊,我騙你做什么?”蘇瀛看著矮他半個頭的清歡,伸手扣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蘇瀛,你太好了!”清歡撲在他身上。
蘇瀛被她的沖擊力一愣,隨即寵溺的回抱她,仿佛要將她揉-進骨子里。
今日是他太過沖動,看到清歡那么興奮的想要去北青,他又想到了梵長歌。可他不是糊涂人,那日在馬車上,他們互表心意,清歡表示的很清楚了,他應(yīng)該信她。
“一定要早點回來!”蘇瀛的頭窩在她的肩頭,低低的聲音傳入清歡的耳膜。
“嗯……”清歡用力的點了點頭。
蘇瀛松開清歡,眸子帶著某些情緒看向她。清歡被他墨色的瞳孔吸引,卻又因著他眸子中的情緒而后推了一步。
蘇瀛哪里肯讓她離去,右手箍住她的纖腰,捉住清歡的朱唇,便細細品嘗。
一夜纏綿。
翌日。
清歡日上三竿才起,清兒和歡兒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伺候了。清歡看著身上的痕跡,咬了咬唇角,昨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失了分寸。
這是第二次與蘇瀛發(fā)生-關(guān)-系,第一次是醉酒她不與計較,可是昨晚……她羞赧的錘了自己的腦袋。
“主子,你醒了么?”帳簾外,清歡輕聲問道。
清兒是跟隨清歡一起從良府回來的,此時和馨兒一同侍奉著清歡。
聽到清兒的聲音,清歡愣了幾秒,這才紅著臉說道:“我醒了,進來吧!”
清兒和馨兒仿佛沒有看到她紅透了的臉龐一般,乖巧的扶著她去沐浴,就連平時最愛嘲笑她的馨兒今日都乖乖的沒有說話。
清歡巴不得她們不說話,剛到了浴池,她就將他們打發(fā)了,自己在浴池里清洗。
昨日蘇瀛如同瘋了一般,她嘆了口氣,真不知這是蘇瀛一時興起還是情到深處。蘇瀛說他從未碰過別人……
想到這里,她心中一暖。
一連幾天,蘇瀛每日都及早回了龍躍宮,陪在清歡身邊。恨不得與她粘在一起。當然,因為他,清歡夜夜都睡不好……
第四日,是清歡跟隨段王前往邊境之日。即使她想多睡會,可是兩個丫頭也不讓她多睡,天剛剛亮,就將她拉了起來。
清歡朦朧之中被拖去沐浴更衣,又朦朧出了宮門。馨兒等人拉著她一路向王宮大門口走去。
王宮門前筆直的大路,寬闊平坦,一路可以望到門口,蘇瀛早已在門口等候。
此時天已經(jīng)漸漸泛白,蘇瀛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前,一身暗黑色的長袍和金玉的束腰,袖口和下擺是金色絲線秀出的龍紋。
清歡猛地清醒,今日,她要與蘇瀛分開……她要去邊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