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人群都在仰頭看著一座房子的二樓,樓的圍欄處站了一個女子,輕紗掩面,一身紅裝。清歡擠進人群,蘇瀛害怕她被擠散,只好護在她身后。
“哎,大哥,這發生什么了?”清歡拉著旁邊一人,饒有興趣的問道。
“你不知道嘛!”那男子一臉的鄙夷,“這是寧州大戶人家的女兒,在這招親呢!你看,你看那個對聯,誰要是對上了,和右邊那個紅布遮住的對聯是一樣的啊,誰就能做這家的女婿!”
“是啊是啊!這家的小姐,每過一個月就會在這里招親,這都一年多了,也沒有人對上那個對子,誰都不知道下聯是什么!”一旁的另外一個人說道。
清歡撇了撇嘴,這哪里是招親啊,這明擺著是在找人嘛,很顯然人家是在找能說出下聯的人啊。前面人太多,清歡看不清對聯寫的什么。只好跳上跳下,卻也只能看到小部分。
對聯的兩側放了兩張桌子,擺滿了筆墨紙硯,而桌子后面排成了一條長龍,文人騷客都在等著自己的對聯能被樓上的女子看上。
清歡看不到,只好作罷,逮住旁邊的小哥嘮嗑:“哎,你怎么不過去看看!”
小哥紅著臉說道:“我也就是來湊個熱鬧,我早就娶妻了!嘿嘿……”說完,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清歡剛想無情的嘲笑他一番,一個婦人擠了過來,怒氣沖沖的揪住小哥的耳朵,說道:“我就你知道你又在這里!”
“哎哎哎,別揪了!我這就走,這就走!”說完齜牙咧嘴的跟著婦人離去。
清歡看到這一幕掩嘴輕笑,這里面大多數的人都是來湊熱鬧的,真正能對的上對聯的人,也不過寥寥幾人。只是那位女子要找的那位良人,不知在何處。
蘇瀛被人群擠來擠去,臉上有些許不耐,牽著清歡的手,聲音有些清冷的說道:“走吧!”
清歡回頭,看到他的表情撇了撇嘴,知道蘇瀛一定是不喜歡這么多人的地方,于是點了點頭,“哦。”
只不過沒走了幾步,清歡卻瞥見一個身影,她拉著蘇瀛道:“哎,這不是那個方正么?”
蘇瀛抬頭順著清歡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個男子。依舊一身喪服白衣,可能是剛從焦府出來就來了這里,都沒有來的及換。
他站在那里,無人認得他,更無人靠近他,他就立在燈火闌珊處,眸光憂郁,帶著些悲痛,讓人覺得為他心痛。
蘇瀛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想拉著清歡走,而清歡卻說道:“不過去,看看么?”
蘇瀛沒有說話,挑了挑眉頭,清歡立刻會意,連忙閉嘴,跟在蘇瀛身后。說實話,她帶了些偏心,下意識的就覺得焦示橫是壞人,可憐方正,只不過事實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所以蘇瀛此時不想和她過去,不僅僅是因為方正于他而言是個毫無意義的人,更重要的是,身為一個帝王,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不偏不倚。
如果此刻過去,那就代表著他內心是偏向方正的。清歡托著腮,暗自點頭,果然這才是蘇瀛啊!
而蘇瀛卻完全沒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單純的不想過去而已,太吵。蘇瀛低頭,正好看到她一臉深不可測的樣子,一臉無奈,不知道這丫頭又在想什么。
方正立在人群外,看了二樓幾眼,攥了攥拳頭,咬牙離去。家仇未報,祖父尸骨未寒,方府上下幾百口人生活的豬狗不如,他怎么還在想這種事!
最后深深的看了二樓的倩影,轉身離去。
而在暗處的幾個人卻悄悄跟上,將他打暈,裝在麻袋里!
清歡和蘇瀛一路上無言。
馨兒早就在房里等著她回來,聽到腳步聲,連忙開門:“主子,你回來了!額……王上……”抬頭卻看到蘇瀛也在,剛要行禮,蘇瀛卻擺了擺手。
她連忙讓路,蘇瀛牽著清歡進去,清歡眨眨眼睛對馨兒說道:“我們現在在寧州,人多嘴雜,也沒有那么多規矩,你就不用多禮了!”
馨兒點點頭,說道:“奴婢知道了!主子,水已經備好,現在要沐浴么?”
“額,等會吧!”清歡看了看蘇瀛,估計他會在這里待一會吧,反正她也不著急。
她正要讓馨兒備茶,卻聽到蘇瀛說道:“你去沐浴吧,今夜我有事,就不過來陪你了。”
“啊,什么事啊?今晚不來了?”清歡有些失落,說完卻恨不得咬斷舌頭,她在說什么啊!
“怎么?想我留下?”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讓清歡又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道:“才、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什么事啊!”
蘇瀛拍了拍她的頭,如同拍一只小寵物一般,笑著說道:“什么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快去沐浴,早些休息吧!”
說完,就大步離去。清歡還想說什么,可是蘇瀛早已走遠。
“噗嗤!”一旁的馨兒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清歡怒目圓瞪,紅著臉問道:“你笑什么笑!”
馨兒連忙搖頭說道:“奴婢的錯,奴婢的錯!只不過主子剛才可像一個小怨婦!”
“破馨兒,沒大沒小!你說誰怨婦,說誰怨婦!你還跑?給我過來你!”清歡在房里追著馨兒大鬧。
“主子,馨兒錯了,馨兒錯了!”一場追逐大戰終于在馨兒的求饒中結束。
水光盈盈,花瓣芬芳,清歡在浴桶中,終于安靜了下來。水劃過她白皙的手臂,落在她的肩頭,三千墨發披散在肩頭。白的透明,黑的妖艷,黑白交纏。
清歡伸手撩幾把水,目光盯著一處發呆。馨兒說的沒錯,最近蘇瀛太遷就她了,對她好的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她應該做的事。
她和蘇瀛有不可跨越的溝壑。蘇瀛現在肅清身邊的奸臣,比如柳鎮國,到那時候,他要怎么處置柳纖柔,當那個曾經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子變成了罪臣之女,毫無疑問,他一定不會讓柳纖柔高居貴妃一位。
那么她呢?帝王心深似海。蘇瀛的一句“天下太平”真的不會改變么?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蘇瀛他變了,當南越北青烽火對峙,他還會對她那么好么?她自己還會顧及兒女私情么?
“唉……”
夜深人靜,燭光搖曳,幽幽的傳出一聲輕嘆,絲絲縷縷,風一吹就消失殆盡……
寧州郊外的一處破房子,一盆冷水潑在方正頭上,他幽幽醒來,后腦勺傳來陣陣疼痛。眼前有些飄散恍惚,搖了搖頭終于看清眼前的人!
“醒了?”焦示橫一臉橫肉的臉有些猙獰,“想要誣陷我?就憑你?”
“焦示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放開我!”方正眼里淬著恨意,都怪他自己大意,沒想到焦示橫在這風口浪尖上,還敢綁架他!
“放開你?放開你讓你去誣陷我?”焦示橫哈哈大笑,“只可惜啊,過了今晚,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誣陷你?你還真是厚顏無恥!”方正啐了一口,此時他如同一只野獸,目眥具裂,“為了州府一職,你處心積慮,勾結眾人,誣陷我祖父,將我祖父寫的奏折銷毀!害我祖父冤死,還害的我方家幾百口人充軍。”
“哈哈!那又如何,是我將你祖父的信截住,是我買通了官員讓眾人彈劾你祖父!可是那又怎么樣,過了今晚,誰都不會知道真相了!”焦示橫捏著他的下巴,一臉惋惜。
“嘖嘖嘖,你們方家人還真是像啊,你是這樣,你祖父也是這樣!方正不阿,哈哈哈,你知道么若是你祖父能變通變通,也就不至于是這種下場!”
“寧州不只是我一個人將你祖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而我只是幫了眾人一個忙而已。”焦示橫眼里閃著瘋狂,“你知道么,他對我有多么狠心,我是他學生,他卻并不舉薦我,讓我在寧州做個默默無聞的人,一官半職,沒有前途。我不該恨他么?嗯?”
方正閉了閉眼,他不畏懼死亡,可是他唯一遺憾的是祖父一直養著這樣一只白眼狼,含冤而死,死不瞑目,而他卻不能為他的祖父平反冤案。
他真的替祖父不值,只聽焦示橫又說道:“你還想為你祖父平反,可惜沒有機會了,過了今晚,眾人只知道有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因為喝醉酒,得罪了歹人被殺而死去罷了!”
“你!”方正紅著眼,他真的好恨,如果可以讓他和他同歸于盡他也愿意!
可是,像焦示橫說的那樣,他沒有機會了,真的沒有機會了,擺在他面前只有死路一條。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他卻不能為祖父報仇。
焦示橫看著焦示橫掙扎,哈哈大笑,他就喜歡看他掙脫的樣子,有什么用,不還是死路一條?于是揮了揮手,說道:“來人,將他處理了!”
說完幾個人就拿著刀上前,焦示橫冷眼看著一切,說道:“真遺憾啊,到死都沒有為你祖父平反冤案,到死也沒有人知道真相!動手!”
“是么?”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昏暗的屋子的門一下被人踹開,塵土飛揚。
“什么人!”焦示橫憤怒的轉頭,看到來人,卻一臉震驚,“你,怎么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