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臣,”林夕慢條斯理地問他:“你就一股腦兒地追,一個勁兒地哄,可你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嗎?”</br> “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在介意什么?”</br> 謝景臣知道了。</br> 就在剛剛。</br> 他的微微那么聰明,看來應該也不是知道一天兩天了。</br> 怪不得她在意大利的時候聽完他的“解釋”會霎時就變了態度,對他愈發冷淡。</br> 怪不得從重逢以來,她始終不肯讓自己信任他、靠近他。</br> 怪不得。</br> 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br> 他不是沒想過她會知道,但每次都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并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他當初無能為力去反抗的事情。</br> 林夕撩了撩頭發,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這么說吧,她介懷的不是我懷孕,而是你未婚妻懷孕?!?lt;/br> “重點在,‘你未婚妻’上面?!?lt;/br> 謝景臣的眉心都擰成了一個疙瘩,“你怎么知道她知道了?”</br> 林夕忽而一笑,也不掩藏,直截了當地坦然道:“十月份我去醫院檢查,看到了她陪她母親從醫院出去。”</br> “她當時看到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她認識我,但你肯定不會告訴她,不然也不會瞞她六年不是嗎?”</br> 林夕輕嘆,繼續說:“我就挺好奇的,好奇她從哪里知道的我的存在?!?lt;/br> “我甚至都在猜是不是你們在一起了,你已經坦白了,所以就去問了我堂妹林若單曦微近期有沒有談戀愛,林若說單曦微眼光高得很,人也傲氣,誰都看不上。要我說啊,這哪兒是眼光高于天,分明是心里藏了個人,所以才看不上別人。”</br> 她打趣完才說重點:“然后林若不小心說漏了嘴,說她在開學宿舍聚餐的時候讓舍友看過咱倆的合照?!?lt;/br> 謝景臣冷聲問:“我什么時候跟你拍合照了?”</br> “怪我,”林夕無奈,笑說:“就是兩年前我借著工作的緣由混進你辦公室的那次,那會兒不是喜歡你無法自拔還不甘心嘛,就偷拍了一張屏蔽你發了朋友圈,誰知道被我堂妹拿去炫耀去了?!?lt;/br>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微微知道我和你曾經有過婚約的事?”謝景臣冷笑。</br> 林夕聳聳肩,坦坦蕩蕩地說:“你就當我惡毒吧,我就是存了點壞心思想看你倆能鬧到什么時候,就是私心地不想讓你們這么輕易就在一起?!?lt;/br> 就連剛才的那句“我懷孕了”,也是她故意惡作劇。</br> “誰讓我真心喜歡過你,怎么說也算前未婚妻呢,你要我怎么大度?!?lt;/br> “再說了,你不見我也不接我電話,我就算想通知你,也沒機會啊,你怪得著我么?”</br> 林夕輕飄飄地哼了聲,而后又說:“我說完了,你不去找你的小微微了?小心人家傷心欲絕,不聽你解釋,直接把你永久關進黑名單。”</br> 謝景臣沉了口氣,抬腳就往外走去,剛從林夕的身側越過去,他就停了下來,低聲說了一句:“謝了?!?lt;/br> 隨后又補充:“那張照片刪掉。”</br> “刪了刪了!”林夕翻了個白眼,“在林若說了后我就刪了,兩年前的東西了,她不提我都沒印象?!?lt;/br> 謝景臣沒再說話,提步離開。</br> 林夕轉過身,望著男人挺拔卻匆忙的身影,扯了個笑。</br> 有點諷刺,這么些年了,他一直對她冷眼相待,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道謝。</br> 感情真的好不講道理。</br> 明明她和他認識更早,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久別重逢。</br> 可她用了六年的時間,都沒能讓他的心動搖一絲一毫。</br> 六年來的日日夜夜,他的人在她身邊,心卻始終留在了大洋彼岸的國內。</br> 他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那個叫單曦微的女孩兒。</br> 對她只有無窮無盡冷漠的男人,在那個叫單曦微的姑娘面前,卻可以露出無限的溫柔和寵溺來。</br> 如果不是剛才親眼所見,她還真不相信,謝景臣這樣仿佛沒什么感情的涼薄之人,居然也能有那么濃烈赤誠的情緒。</br> 他居然可以容許那個女孩子那樣鬧脾氣,甚至還心甘情愿地去哄。</br> 當真區別對待。</br> .</br> 謝景臣開著車的時候就一直戴著藍牙耳機撥單曦微的號碼。</br> 一開始是不接,后來直接就打不進去了。</br> 謝景臣的腦子很亂,他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br> 但依照她的性子,應該會自己躲起來。</br> 躲哪里?學校的樓梯間?</br> 謝景臣把車停在路邊,從聯系人中找到蘇鶯的號碼,撥了出去。</br> 響了幾聲后對方接通,語氣很驚訝:“謝教授?”</br> “蘇鶯,”謝景臣深深的緩了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穩住聲線問:“微微有沒有去找你?”</br> “沒有啊……”蘇鶯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單羲衍,茫然地眨了眨眼睛。</br> “那你知不知道,她有可能去哪兒?或者你幫我聯系一下她,問問她現在在哪兒?”</br> 他的話剛說完,話音都沒落地,單羲衍就拿走了蘇鶯的手機,男人一上來就質問:“你搞什么?怎么惹微微了?”</br> 謝景臣有些頹敗,嗓音低?。骸八懒??!?lt;/br> 單羲衍愣了下,忽然站了起來,皺眉問:“知道了?怎么知道的?”</br> “以后再解釋成嗎?你先幫我聯系一下微微,”謝景臣特別著急,懇求道:“拜托了,哥?!?lt;/br> 單羲衍沉沉地嘆了口氣,“你等會兒?!?lt;/br> 說著他就掏出自己的手機來,讓蘇鶯的手機保持著通話狀態,用自己的手機給單曦微打了一通電話。</br> 通了,沒人接。</br> 單羲衍又打了一通過去,這次接了。</br> 單羲衍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地問:“微微你現在在哪兒?今晚我回家吃飯,接你一起回?”</br> 單曦微沉默了幾秒,才輕聲說:“我就在家?!?lt;/br> “好,那你和媽等我回去一起吃?!眴昔搜苷Z氣如常道。</br> “嗯,好?!迸⒆拥穆曇袈犉饋硐袷歉辛嗣?,染了些鼻音。</br> 掛了電話后,謝景臣都不等單羲衍說什么,就撂一下一句“謝了”,飛快地掛斷了通話。</br> “謝個屁,”單羲衍捏著被掛掉的手機沒好氣道:“真的知道微微在哪兒嗎就謝?!?lt;/br> 蘇鶯輕輕蹙眉,“你是說,微微不在家嗎?”</br> 單羲衍嘆了口氣,“她那邊特別安靜,甚至有點回音,肯定沒有在家里面?!?lt;/br> “應該是在樓梯間?!?lt;/br> 蘇鶯想起剛才謝景臣對單羲衍說的那句“她知道了”,有點不確定地問:“謝教授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是說微微知道了他追微微的時候有女朋友的事嗎?”</br> 單羲衍扭頭,“嗯?”</br> 隨即他就反應了過來蘇鶯說的話大概指的什么,男人輕哼著笑了下,“你這么好奇?”</br> 蘇鶯輕抿唇,垂下眼,小聲說:“我是關心微微,怕她受欺負受委屈?!?lt;/br> “我能讓她受謝景臣的欺負?”單羲衍在她身側坐下來,一把將人給抱起來放在腿上,“怎么不關心關心我呢?”</br> “怎么關心?”</br> “你說呢?”</br> .</br> 單曦微坐在樓梯間里,周圍靜謐寧靜,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還有無法控制的心跳一直在擾亂這份安寧。</br> 她抱著膝,歪頭靠住墻壁,不知不覺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br>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失控了,不理智了。</br> 也知道自己好像又犯蠢了,可她控制不住。</br> 她完全無法左右那份感情。</br> 人家只是說了句懷孕,又沒說是誰的,她都受不住,反應大的連她自己都意外。</br> 單曦微終于知道,理智在情感這個大樹面前就如同一只蚍蜉,想要占據上風著實不自量力。</br> 從醫院跑出來后,她不敢去見任何人,只能躲在這里。</br> 喜歡怎么會讓人這么難過。</br> 她垂下眼,有點疲累地心想,不然就這樣吧。</br> 她不想再去喜歡他了,真的太傷心神。</br> 可是,她能拿出來的喜歡,早就全都給了他。</br> 要怎么收回來呢?</br> 謝景臣順著樓梯爬上來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女孩子猛然抬了眼,兩個人對視上,她淚眼朦朧地望著站在低她幾個臺階處氣喘吁吁的男人,神情明顯地開始慌亂。</br> 單曦微剛要站起來離開,謝景臣就率先逼了過來,她在她面前蹲下來,手握住她的,緊緊地不肯松。</br> 男人緩了緩氣息,剛要張嘴說話,不想女孩子卻先開了口。</br> “你松開我。”她的話音輕細,帶著委屈還有一絲哭腔。</br> “不松,”謝景臣抓的更緊,幾乎要將她的手骨都捏碎,“松開你就跑了。”</br> 單曦微耷拉著腦袋,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br> 重逢后這幾個月,她從來沒在他面前哭過,這會兒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都控制不住。</br> 也似乎是壓抑的久了,被今天林夕說的話給刺激到,徹底崩斷了身體里的那根弦,就直接崩潰了。</br> 謝景臣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里,嗓音壓低,特別溫柔地輕喃著喚她:“微微……”</br> 她哭的厲害,眼淚像是傾盆大雨落下來,甚至都忍不住不斷地往回抽氣。</br> 謝景臣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單曦微聲音很輕很輕地抽噎著說:“我的喜歡就這么多,這些年來全都給了你,對你來說可能微不足道,可我丟失了這些喜歡,就像是被偷走了心,沒有能力再去喜歡別人?!?lt;/br> 她失控地哭著近乎請求:“謝景臣,我真的不要喜歡你了,你能不能把我的喜歡還給我?”</br> 男人的薄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他話語認真而鄭重,一字一句地回她:“微微,你的喜歡我向來珍之重之,給了我的,就是我的,我不可能還給你,也無法還給你?!?lt;/br> 而后又放緩了語氣,柔聲低語:“我們禮尚往來,或者,你權當可憐我,就收下我的喜歡吧,好不好?”</br> 單曦微不斷地搖頭,她在他懷里掙扎,“不要……”</br> 她失態地嗚咽著,哽咽道:“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就當讓我死個明白,告訴我你為什么……”</br> 單曦微說著就壓抑不住地啜泣出聲,格外難過地問:“為什么有未婚妻還要來撩撥我呢?為什么要讓我喜歡你呢?”</br>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在他的衣襟上,染濕了一片。</br> 什么尊嚴什么驕傲,單曦微統統不要了,她只想要一個答案。</br> 她想知道他到底為什么要那樣對她。</br> “我不知道,”他無力地低喃,看著她滿臉淚水,聽著她不斷抽泣,他心疼的要命,可是,“微微,我那時不知道我有一個未婚妻?!?lt;/br> “我和她的婚約是家里人在我出生后就隨口定下的?!?lt;/br> “我是在被要求出國時才知道林夕是家里給我指定的未婚妻?!彼麕退林鴾I,低聲道:“還記得我跟你哥喝酒說苦你給我檸檬糖吃的那次嗎?那是我剛知道未婚妻的事。”</br> “我沒騙過你,微微,我喜歡的是你,一直都是你。”</br> 單曦微輕怔,緋紅的眼角還有淚滴滑落。</br> 她紅著眼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不斷地抽著氣,眼淚還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訥訥地帶著哭腔問:“什么意思?”</br> “你先別哭了好不好?”他輕抿唇,妥協道:“我告訴你?!?lt;/br> 謝景臣在單曦微的身側坐下來,他摟著她,把她摁在自己懷里,緊緊地擁著不肯松手。</br> 單曦微也沒有再掙扎,就靠在他的懷抱中。</br> 只是因為剛才哭的時間太久,這會兒總是不斷地往回抽著氣。</br> 她安安靜靜地沉默著,等他說。</br> “謝林兩家早些年有點交情,所以林家也有一點謝氏的股份,那年謝家的公司遇到了危機,林家手上的股份成了決定性的一部分,如果我不能說服林家把他們手里握的股份給我,我姥爺和我媽兩代人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事業就要落入別人手里。”</br> “微微,”謝景臣的嗓音很低,有點啞,他說:“我媽在我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不想她守護的東西、她留給我的東西,就這么在我手里丟了?!?lt;/br> “所以我去了林家,林夕和她的父母對我說,只要我承認并且履行我和林夕的婚約,就把股份給我?!?lt;/br> “而他們嘴里所謂的婚約,其實只不過是我媽活著時,和林夕的母親隨口提了一嘴類似玩笑的話罷了?!?lt;/br> 謝景臣的嘴角輕扯出一絲笑。</br> 他們當時就是為了林夕對他的私念,逼迫著他答應這場婚約,讓他和林夕一起去國外,順便解決公司的事。</br> 因為謝家的公司總部也恰好在那邊。</br> 謝景臣單手抹了把臉,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來,對單曦微道歉:“對不起,我……”</br> 他頓了頓,才說出來:“我為了謝家的公司,沒有其他選擇?!?lt;/br> 謝景臣算是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始末緣由,至于再深一些,會牽扯到家里更多人,哪怕他說上幾個小時都可能無法完全解釋清楚。</br> “委屈了你,是我不好?!敝x景臣垂了點頭,當初的那種無力感仿佛又涌了出來,“對不起,讓你這么難過?!?lt;/br> 其實,不是的。</br> 真正的原因他并沒有說。</br> 他根本就不是因為想要爭回公司才被迫和林夕去了國外。</br> 他之所以妥協,必然是被威脅到了軟肋。</br> 而他的軟肋,只能是微微。</br> 林家拿股份威脅他不假,但謝景臣當時并沒有答應。</br> 所以回了家后被顧延遠大罵一頓,然后又被顧延遠拉著扯著去了謝書蘭的墓地前,顧延遠把他踹倒,讓他跪在謝書蘭的墓碑前,逼他發誓會把謝家的公司守住。</br> 謝景臣到現在都記得特別清楚自己說了什么。</br> 他不卑不亢地跪在母親的墓前,脊背挺得筆直,冷笑著對顧延遠說:“你自己受一次被長輩逼婚的經歷心里不平衡是不是?就非要我媽在天上親眼看著我走和你一樣的路,你分明就是在控訴她執意和你結婚犯了多大的錯,你就是在拿我報復她!”</br> “如果我和你一樣妥協了,那你說,到時候林夕和我媽的下場會不會一樣?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自殺?!?lt;/br> 顧延遠氣的渾身發抖,指著他的鼻子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往外擠字:“謝、景、臣!”</br> 謝景臣斂起諷刺的笑意,一字一句地堅定道:“我不會和林夕出國,也不可能讓她成為我未婚妻,林家盡管威脅,我寧可舍棄謝氏,也不會讓他們得逞。我媽肯定會理解我……”</br>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顧延遠狠狠地抽了一巴掌。</br> “混賬!”顧延遠瞪著眼睛在暴怒的邊緣游離,幾乎失去理智地吼他:“再說一遍舍棄謝氏!”</br> 謝景臣的嘴角滲出血,半邊臉迅速腫起來,耳朵嗡嗡的鳴叫,但他依舊不肯服軟,質問道:“公司不是我搞成這樣的,憑什么要我去收拾爛攤子!為什么不去找謝書松!”</br> 謝書松就是謝景臣唯一的舅舅。</br> “因為它是你媽留給你的!現在只有你能救!”顧延遠怒眼圓睜。</br> 謝景臣還是選擇堅持自己地立場:“既然是留給我的,那我就有權利決定要還是不要,我選擇放棄,我不要、也不救?,F在丟的,我以后會再奪回來,到時候謝氏還是謝氏,但要讓我跟林夕訂婚,除非我死!”</br> “好,好,”顧延遠被他氣的怒極反笑,“就你骨頭硬是不是?真當我拿你沒辦法?”</br> 顧延遠緩了口氣,稍微冷靜下來,說:“要么,你乖乖跟林夕訂婚,拿回股份守住謝氏;要么,你就繼續硬骨頭,但失業的辛素嫻再也找不到工作謀生養孩子,想要創業的單羲衍永遠拉不到資金支持,你名下的所有銀行卡凍結,一分也別想帶出家門,兩手空空給地我滾走?!?lt;/br> “兩條路,你選一個?!?lt;/br> 謝景臣沉默了。</br> 當時的他確實沒有現在這么強大,經濟實力什么的,脫離了家庭其實一無所有。</br> 他非要死磕著不妥協,顧延遠有的是辦法不讓微微一家安寧。</br> “你要真想讓那個小丫頭好過,就給我滾去國外好好呆著!”</br> “你以為你脫離了家算什么?想要守住你的人和東西,先拿出實力和手段來,什么都沒有你叫囂個屁!”</br> ……</br> 單曦微聽明白了他的意思。</br> 她吸了吸鼻子,從他懷里出來,在他的旁邊坐正,開口時鼻音濃重,輕聲問:“你是為了守住你去世的母親留下來的公司,被逼無奈迫不得已妥協,和她訂婚。是這個意思么?”</br> “嗯。”</br> 謝景臣從一開始就不想告訴單曦微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所有男人都不會想讓自己心愛的女孩兒知道自己有過無能為力的時候。</br> 男人的自尊心要求他們在女人面前足夠強大,尤其是在自己愛的姑娘面前。</br> 誰愿意讓自己那么喜歡的女孩子知道自己居然有辦不妥的事情。</br> 連和她在一起這么簡單的事情都無法做到,這讓他太掉面兒了。</br> 但比起讓她誤會難過,掉面兒就掉吧。</br> “守住了嗎?”她嗓音柔軟地問。</br> 謝景臣有點詫異,他扭臉,看到單曦微垂著眼瞼,女孩子鴉羽般的長睫上還沾著淚珠,像一顆顆珍珠。</br> 沒等到他的回答,單曦微便仰起臉來望向他,誰知他正瞅她看,兩個人的目光一剎那交匯在了一起。</br> 單曦微有點不自然地撇開自己那雙通紅的雙眸,剛要扭回頭來,忽而被他捧住了臉頰。</br> 男人的手掌溫暖干燥,舒適的溫度由掌心傳遞到她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慢慢的將她的臉捂熱,泛起了紅。</br> 他的大拇指輕輕地擦過她的眼睫,單曦微不受控制地顫了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刷過他的指腹,像是被羽毛拂過心尖一樣,酥麻一片。</br> 謝景臣慢慢地傾身湊近她,在她的眼睛上落下輕巧的一吻。</br> 單曦微心跳加速地閉了閉眼,有點緊張地抿住了唇。</br> 旋即,男人低下頭,捧起她的臉來,讓她輕輕揚起頭。</br> 兩個人的距離極近,兩道呼吸交織纏繞住,氣息漸漸的不穩起來,他的視線落在她唇型漂亮的嘴巴上,就像是盯住了食物的獵鷹。</br> 在謝景臣要吻上來的前一刻,單曦微又一次開口輕問出聲,語氣里鮮有地帶上了一絲不滿,像是在嬌嗔:“你還沒告訴我,守住了嗎?”</br> 謝景臣目光溫柔地在這張漂亮的臉蛋兒上來回流連,因為剛剛哭了一場,這會兒的她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很是惹人憐惜。</br> 男人的笑意從胸腔里震出來,很短促的一聲,而后喃喃低語道:“守住了,你?!?lt;/br> 單曦微的睫毛像是被風吹動一般,不斷地顫來顫去,胸腔里的心臟跳動的極快,幾乎要吵的她聽不到其他的聲音。</br> 可她還是聽到他問了一句:“現在可以收下了嗎?我的喜歡?!?lt;/br> 他的話語那么清晰,又那么,溫柔。</br> 單曦微咬咬唇,輕推開他。</br> 她轉過身抱住自己的雙膝,耷拉下頭盯著腳下的臺階看,努力想要平復一下自己的如同小鹿亂撞一般失控的心跳。</br> 須臾,女孩子很小聲地咕噥:“不要?!?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