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鶯慢慢睜開眼的一瞬間,就看到把她抱在懷里的男人眼眶微紅,那張冷峻剛毅的臉上暴露出驚慌懼怕的神色來。</br> 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br> 應該要難過的吧?</br> 他這副樣子,也不是因為她。</br> 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蘇鶯。</br> 蘇鶯在心里理智地告訴了自己這句話,還沒出聲說話,就聽到單羲衍擔憂地問她:“醒了?哪里不舒服?”</br> 蘇鶯搖了搖頭,緩慢地被他扶起來,還是沒多少力氣,只能倚靠在他的懷里,而后才輕聲說了句:“沒事。”</br> 120還沒到,單羲衍替蘇鶯拎著包和買的東西,攬著她往路邊他停車的地方走,說:“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br> “不用去,我沒事了……”蘇鶯的話還沒說完,人就被他給直接打橫抱了起來。</br> “走路都走不穩,你告訴我沒事?”單羲衍冷聲道,像是質問。</br> 蘇鶯抿了下嘴唇,一時沒說話。</br> 本來晴朗的天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陰沉了下來,這會兒已經開始下起了雨。</br> 她被他放到副駕駛座,男人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上來。</br> 蘇鶯才慢吞吞地對他說:“你把我送回去我躺會兒就好了,微微還在等你,別讓她等太久……”</br> 單羲衍沒回她,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對對方淡聲說:“我這邊有個朋友暈倒了,得送她去醫院。”</br> “你和我妹吃吧,別等我了。”說完又像是囑咐:“外面下雨了,一會兒幫我送送微微。”</br> “把電話給微微,我和她說句話……”</br> 蘇鶯坐在副駕駛座上,扭臉望著正在打電話的男人。</br> 她有點怔怔地回不過神來。</br> 單羲衍居然為了她……失了和微微的約?</br> 蘇鶯發現自己真的好容易滿足,他為她做一點小事,她都能放大很多,感動不已。</br> 只是,微微應該會失落吧。</br> 等到單羲衍掛掉電話,蘇鶯又忍不住勸他:“能不去醫院嗎?你把我送回家就好,那樣也來得及去和微微吃飯……”</br> “真不想耽誤我就別搞突發狀況。”他沒好氣地回了她一句。</br> 蘇鶯登時語噎。</br> 氣氛一時沉默,單羲衍說完后也自覺自己失態,可又拉不下臉緩和神色去說什么讓她好好的別生病這種話,索性就沉著,一言不發。</br> 片刻后,安靜的車廂里響起女孩子溫順地輕喃:“好,我盡量。”</br> 單羲衍也不知道在氣什么,就是不高興。</br> 看到她倒在地上渾身染了紅的那一刻他都要嚇死了。</br> 如果不是她這副樣子,他也不會去刻意想起那個血腥的場面。</br> 也不會……突然那么想她。</br> 到了醫院后蘇鶯在單羲衍的全程監督下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后被診斷為中暑,還有點低血糖。</br> 醫生問蘇鶯:“小姑娘這么瘦,是在減肥嗎?”</br> 蘇鶯連忙否認:“沒有的,沒有減肥。”</br> 醫生每天都要接診許多病人,接觸的人多了,看人說話神態也能摸出幾分真假來,此時見蘇鶯這么著急地澄清,有點無奈地失笑,沒說什么,只是囑咐她:“飯還是要好好吃的,減肥不能靠節食,增強運動才行。年輕是資本,但也不能任意揮霍。”</br> 蘇鶯還沒來得及插話,醫生就又對在旁邊的單羲衍說:“你作為男朋友得好好照顧自己的女朋友啊。”</br> 蘇鶯的心跳一滯,還在想他會不會直接澄清說他不是她男朋友,就聽到單羲衍溫聲應下:“嗯,會的,謝謝。”</br> 蘇鶯詫異地仰臉看向他,眼底全都是明顯至極的不可置信。</br> 從醫院往外走的時候,單羲衍問她:“為什么要節食減肥?”</br> 很顯然,他也在剛才就察覺到了她撒了慌。</br> 蘇鶯眨了下眼,面不改色地回他:“瘦一點才能穿自己喜歡的裙子。”</br> “好看重要還是健康重要?”他又問,冷冰冰的沒溫度。</br> 蘇鶯說:“都重要。”</br> 單羲衍輕哼著冷笑了下,“是么?”</br> “都重要還寧愿損害身體去減肥讓自己瘦下來?”</br> “說這話你自己信嗎?違不違心?”</br> 蘇鶯咬了下嘴唇,沉默著任他訓,沒有再接話。</br> 誰不想吃飽,誰不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br> 如果可以她也想每天都毫無顧忌的吃任何自己想吃的東西。</br> 可不是你說的嗎?</br> 是你前段時間喝醉,摟著我的時候說我長胖了,有肉了。</br> 單羲衍,我知道你那會兒又把我當成了你心里的那個人。</br> 因為我并沒有長胖,其實還瘦了一點。</br> 但你從來發現不了我的變化。</br> 你只知道她很瘦很瘦,所以才會在醉后說那樣的話。</br> 跟著他上了車后蘇鶯也一直沒說話。</br> 主要是沒什么興致,也沒什么精神。</br> 中了暑,本來身體就難受,結果還要被他訓。</br> 蘇鶯心里郁悶的要命。</br> 她知道自己對他太過在乎,他的一句話都能牽動著她的喜怒哀樂。</br> 可她沒辦法。</br> 感情這種事沒有誰能掌控得了。</br> 從他那一年把她抱進懷里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了要與他糾纏。</br> 至于要糾纏多久,她也不知道。</br> 也許有一天,她幡然醒悟,覺得這個男人不值得,就放棄了。</br> 也可能她就是固執,一輩子都不想清醒過來,就會這樣一直同他過下去。</br> 蘇鶯出神太久,都沒意識到單羲衍把車停在了路邊。</br> 男人撐開傘進了一家甜品店,結果在店員問他要什么口味的時候,他卻忽然卡了殼。</br> 他只知道蘇鶯喜歡吃這些東西,卻從來不知道她愛哪種口味。</br> 單羲衍從甜品店出來,走到車旁在外面敲了敲車窗,蘇鶯這才驀地被強硬地拉回神思。</br> 她透過車窗望著站在外面撐著黑傘的男人,摁了控制車窗升落的按鍵,車窗緩緩落下來,他那張微微皺著眉略帶不耐的臉更加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br> “下車。”單羲衍冷淡道,像是命令。</br> 蘇鶯摸不著頭腦地打開車門,下了車。</br> 然后就被他扯進了甜品店。</br> 她扭頭,一臉茫然,單羲衍繃著臉吐字:“選。”</br> 蘇鶯沒說話,旁邊的女店員打圓場笑盈盈道:“小姐姐這邊來選,喜歡哪種口味?”</br> 蘇鶯挪步過去,指了一下:“這個吧。”</br> “黑巧克力慕斯是吧?”店員問:“還要別的嗎?”</br> 蘇鶯剛說了一句:“不要了……”</br> 身后的單羲衍就又硬邦邦道:“繼續選。”</br> 蘇鶯咬了咬嘴巴里的軟肉,沉了口氣。</br> 女店員很有眼力見兒地接話,問蘇鶯:“這款紅絲絨怎么樣?小姐姐喜歡嗎?”</br> “好,就它吧。”蘇鶯說完就轉過身,對單羲衍道:“再多了會膩,吃不下。”</br> 男人眉眼冷淡,瞅著她沒說話,隨即就撇開了視線,也沒再強迫她繼續買,走到旁邊去付錢去了。</br> 從甜品店出來,單羲衍根本不等蘇鶯,把傘塞到她手里就邁著大步往前走去,早早地上了車。</br> 蘇鶯本來還小跑了兩步想用傘給他也擋一些的,但是她步子小,跟不上他,手里還拎著蛋糕,只能作罷。</br> 在他上了車后她才來到車邊,打開車門坐進來。</br> 到家后已經不早了,蘇鶯打開冰箱想看看還有什么食材,被單羲衍揪著后衣領拎出廚房。</br> “一邊去。”他沒好氣道:“一會兒再暈了別指望我管你。”</br> 蘇鶯向來不違抗他的話,退到客廳去沙發坐著開始吃買回來的小蛋糕去了。</br> 單羲衍拿了瓶酒出來,他倚靠著廚房的門框,姿態隨性懶散,直接用牙齒硌開,把瓶蓋吐進垃圾桶里,仰頭就開始喝酒。</br> 男人性感的喉結止不住地上下滑動,一口氣喝下少半瓶后,他拿出手機來,訂了晚餐。</br> 而后就望著正在一口一口吃蛋糕的蘇鶯出神發怔,腦子里混沌不堪。</br> 單羲衍親眼看著她吃著吃著就從沙發上滑了下去,坐在了地毯上。</br> 女孩子低頭的時候長發柔順的垂下,她用手撥開發絲,將兩鬢的頭發攏到耳后,再去吃蛋糕。</br> 那張嫣紅的唇上沾了黑乎乎的巧克力,讓人看不下去。</br> 單羲衍走過來,將人一把提起來。</br> 他坐到沙發上,伸出手用大拇指蹭掉她嘴唇上的巧克力,皺著眉很嫌棄道:“怎么吃的哪里都是。”</br> 蘇鶯仰臉看向他,隨即就放下手中的小叉子,主動坐到了他的腿上。</br> 她抓住他剛剛替她擦過嘴角的手,低頭含住了他的大拇指,把上面蹭到的那一點巧克力給溶掉。</br> 單羲衍的身體緊繃起來,脊背挺的筆直,深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br> 看著她含他手指,看著她吻他唇角,看著她的臉頰漸漸漫紅。</br> 直到蘇鶯抵著他的前額,嗓音染上嬌媚輕軟地喊他:“衍哥……”</br> 單羲衍徹底丟失了理智。</br> 他捏住蘇鶯的下巴,狠狠地親了上去。</br> 她的口腔里充滿了黑巧克力的味道,有些許甜,又有點澀。</br> 兩個人在沙發的一隅翻云覆雨,蘇鶯沒有依靠,除了他。</br> 她只能抱緊他,不敢撒手。</br> 只有在這種時候,蘇鶯才會覺得,他是屬于她的。</br> 在正激烈時,家里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蘇鶯霎時緊繃住身體,弄的單羲衍也低低地沉了口氣,才勉強穩住。</br> 她抬手捂住嘴巴,努力往回吞到嘴邊的輕吟。</br> 可單羲衍卻使壞,非得拉下她的手來。</br> 蘇鶯沒有辦法,只能咬緊嘴唇,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溢出聲音來。</br> 他抱起她,站起身,故意磨磨蹭蹭地往正響著鈴的玄關走去。</br> “衍哥,別……”蘇鶯的話語微顫,像是請求。</br> 單羲衍托抱著她,嗓音染盡了情和欲,嗤笑著低啞地問:“你憑什么覺得我會聽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