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一鳴從李主任家出來，他一路遐想，他念念不忘李主任的知遇之恩，若沒有李主任的提攜，不知自己還會不會有出頭之日？他回味著李主任愛人的紅燜肉，真是絕頂好吃，連自己這樣不吃肉的人都吃了好幾塊，若不怕笑話的話還能吃幾塊哩！他有些奇怪的事，就是小于怎么很少說話？遇到什么不高興的事情了？為什么沒有同自己一起回來？她住到李主任那里？不會吧？心里雜七雜八地想著事，步子邁得就慢，一段不長的路走了近一個小時。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裝，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雖然住的時間不長，但也有留戀的感情，自己雖然生長在大城市沈陽，后來又下鄉來到農村，對那里熟悉，對地震后的唐山卻是陌生的，，通過這段生活，他就有了好多好多的感受。羅一鳴回想著近日快節奏的生活和高頻率的工作。他想到小何給他帶來的壞名聲，他想到承德筆會的意外成功，他想到了柳巖的出現給自己帶來的騷擾，他想到了自己的被正名，想到了盧書記，想到了李主任，甚至想到了小于，這些思緒在頭腦里纏繞著，有的興奮，有的傷感，有的莫名……

羅一鳴想著想著就想到了自己的家，多病的母親，幼小的兒子，賢惠的妻子，那個地震后臨時搭建的風雨飄搖中的塑料棚，天涼了還在那里住嗎？想著想著，心就有些疼有些累，他和衣躺在光光的床板上，頭枕著自己的行李卷，他懶懶地躺著，感到異常的勞累，他揚手關了燈。

正在羅一鳴懨懨欲睡之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聽有人敲門，羅一鳴站起來，誰這么晚了還來敲門？他想一定是哪個同事知道了自己調動事來告別的，就沒有多問就打開屋門，萬沒有想到的是小于一頭闖進來。羅一鳴大吃一驚，“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來了？”他以為李主任有什么事，就問，“李主任讓你來的？”

小于愣愣地望著羅一鳴，搖頭說：“不是。”

“你有事？”

“也不是。”

“這么晚了，還來做什么？”

“看看你，說說話。”

“太晚了，回去吧。”

“我不。”小于很固執，語氣堅決。

“回去吧，”羅一鳴耐心地勸著。心里有些急。小何的事情讓他余驚未了，他不想再重演那一幕，到時候誰來替他澄清啊！

小于本來心里想好了好多話挽留羅一鳴，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沒有說話的機會啊，她不免有些橫眉立目，怪嗔地問道：“你就這么討厭我？”

“不是我討厭你，是時間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回去吧，聽話。”

“我偏不！”小于上來倔脾氣，近是瘋狂，她伸手把燈關了，順勢撲上去抱住了羅一鳴。

這突然的舉動把羅一鳴嚇壞了，羅一鳴退著，重新開了燈。小于這才把手松開，眼睛瞪著羅一鳴，一伸手又關了燈。不等小于有什么動作，羅一鳴就又把燈打開。羅一鳴皺眉想了想，對小于說：“時間真的不早了，你回去吧，你的情我領了。”

“就是不，我偏要陪著你。”

“別，別這樣，再說我也該動身了。”

“上哪里？”

“去車站。”羅一鳴靈機一動說。

“好，我送你。”

羅一鳴本想把小于騙走才那么說，小于卻說要去送他，還怎么說？弄假成真了，只得讓她送了，他扛起行李卷，抓過書包開門走了出去。小于也就跟了出來，羅一鳴回頭對她說：“把燈關了啊。”心里話，什么事呀？該關燈的時候你又不關了！

夜深了，公交車沒了，羅一鳴只好步行去火車站了，他依然勸小于回去休息。

小于說：“你越不愿意我送你，我偏要送你！”

羅一鳴不再說話，小于把羅一鳴手中書包搶過來自己拎著，也不再說話，在羅一鳴身后緊跟著走。

火車站售票廳里人挺多，羅一鳴小于看火車時刻表，小于對羅一鳴喊起來：“來這么早干什么？沒有車呀？”

“怎么沒有？坐1217次，”

小于吃驚地看著羅一鳴，“你看清楚，那是東去列車。石家莊在東面嗎？”

羅一鳴有些尷尬，“我先回昌黎。”

“不是去石家莊嗎？”小于愣了，眼睛翻白著問。

“我先回趟家，再說手里也沒錢買石家莊的車票了。”他只得實話實說。

不料小于拿出錢包，傾其所有，一共不到二十元錢，“你說話呀，我這里有點，不知夠不夠？”她把錢遞過去。

羅一鳴說，“不用了，我我請假了，十天后再去石家莊。”

“這樣啊？離上車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回去吧？”

羅一鳴說“來了就不回去了，你回去吧。”

小于不吭聲，四下里張望著，她在尋找座位，她終于看到有一對青年男女從長條椅上站起來，她沖了過去，搶占住了位子，招手讓羅一鳴過去。

二人并肩擠坐在長條椅上，誰也不說話，坐著坐著，小于站起來，對羅一鳴說，“我去趟衛生間，”她把書包放在椅子上，囑咐道：“看好座，別等著我回來座沒了。”說著話就走了，走了老半天仍然不見她回來，羅一鳴有些急了，車票還沒買呢，看了看墻上的石英鐘，離發車還有兩個多小時，倒是不急，不過小于怎么去這長時間？他心里有些惦念，眼睛一直朝著衛生間的方向看，小于終于出現了，手里拎著一兜蘋果過來了。

此時，羅一鳴身旁的座位早就被一個老頭坐下了，小于很生氣，那么囑咐他，這個座還是沒有占住，但坐著老人，小于就不好意思抱怨羅一鳴了。羅一鳴站起來對小于說：“你坐，我去買票。”說著就走。

小于喊住他，“票，我買了，我認識派出所一個警察，托他買出來的。”說著把車票遞給羅一鳴，那兜蘋果也遞給他，“車上吃。”

羅一鳴很意外更感動，忙著掏錢給小于。

小于說，“你寒磣我？多錢的事？”

羅一鳴硬是把錢塞給她，小于還是把錢還回去，怪嗔著說道，“什么呀？這點小意思都不讓表示？再這樣，不理你了！”

羅一鳴為難了，周圍人的眼睛都望著他們，羅一鳴再不好意思推辭了。

這時那位老人站起來了，對小于說：“姑娘，這座是你的吧？不好意思了，你坐吧。”走了。

小于喊道：“大伯，你坐你坐。”老人走遠了，揮了揮手。

小于坐下了，她伸手把羅一鳴也拉坐下了。

二人暫時無話，不約而同地看著墻上的石英鐘，還有一小時五十五分鐘發車，等吧。

二人就這么默默地坐著，想說的話其實很多，這時候卻不知說什么好，只好看墻上那個石英鐘，秒針一秒一秒地蹦，分針一分一分地走。終于檢票了，羅一鳴對小于說，“天亮了，回去吧。”

小于說：“不，我進站送你上車。”

羅一鳴不再好意思拒絕了。

火車鳴叫著進站了，停下了，羅一鳴握手告別，手卻不能松開，他的手被小于緊緊地抓著不放。小于顫抖著說：“抱抱吧？”伸出雙手張開……

羅一鳴的心為之一動，什么也沒想，也張開了雙手……

火車啟動了，二人終于輕輕一抱，羅一鳴返身跳上車廂，小于含淚揮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