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松陽老師總在自殺 !
——高杉晉助死定了。
開口答話前,唯有這個念頭撞進了朧的腦海。
“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所以沒有向虛大人稟報——”
他話音未落,男人打開了低矮的牢門,一手搭著頂上的柵欄,彎身鉆了進去。身體的記憶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虛的動作依然帶有松陽優雅從容的儀態。
“怎么打成這樣了。”虛挑起一邊眉尖,抓著男人的紫發,把他的臉從地上提起來,“有點眼熟。你覺得呢?”
朧愣了一下,正要開口回答,卻聽見長發男人繼續低聲呢喃著,像在鼓勵似的,又帶著譏諷:“再好好想想。”
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依舊被困在某個虛無空間里,黑沼裹著松陽的雙腿,連該往哪個方向前進都不清楚。他原以為這里是他們的精神空間,直到他的左眼看見黑沼上方無數的光點和漂游物。
這里是“未成形”之物的場所,介于光脈和現實之間。屬于“光脈之主”的軀殼只有一個,搶不到的人,只能作為最原始的蟲的形態存在著。
盡管紫發男人臉上全是血污,半張臉都被凌亂的繃帶遮蓋,松陽還是從對方的五官輪廓上判斷出了他的身份。
辨認清楚的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晉助?!
“哦。”虛笑了,“我也想起來了。”
……晉助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里可是外人絕不可能進入的天照院奈落總部!
松陽對高杉的記憶,依然停留在對方乖巧的少年時期。
不知道在暴打銀時和小太郎的時候是否會有另一副面孔,但是對方背著小手跟在自己身后,像個小大人一樣說著“松陽老師傷勢未愈請好好休息”“松陽老師晚間請早些回到私塾”“松陽老師請不要把蛋殼丟進粥里”的模樣,會讓他有種恨不得把對方攏進懷里拼命揉頭發的沖動。
松陽把少年從高杉家強行帶走的時候,還以為他會想家,不顧銀時跳腳,抱著被子跑到典子小姐家陪他睡。少年一如既往地不抗拒他接近,只是反過來安慰他:“老師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因為真的太乖巧了,在對三人組的未來臆想中,松陽才會以為他可能是最早選擇安家的那個人。銀時太吊兒郎當,小太郎心懷天下,如果晉助安定下來的話,另外兩個人會經常到他家蹭飯,鬧得人家不得安生的吧。
——可是到頭來,依然是他一廂情愿的妄想而已。
虛回頭問朧:“這個人什么罪名?”
“攘夷逆黨,收押在此是——”
“我可以殺掉他嗎?”
“審訊這個男人,是幕府的意思。”朧最后掙扎,“就算要殺人,也請由屬下代勞。不需要為了這種小輩臟了虛大人的手——”
虛輕聲笑了,很輕蔑地。“幕府?”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刀,血紅瞳孔縮小,聲線一瞬間嘶啞下去。
“——睜大眼睛看好了。”
第一次被奪回這具軀殼的主導權,就是在即將對這個小破孩子下殺手的時候。
那時他還不如現在這樣強大且穩定,被松陽這種初出茅廬的家伙擺了一道,傲氣如他,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時再不同往日。
意識深處,他聽見松陽的嘶喊聲。對方從一開始阻止他,到罵他,到了最后只能求他,一遍一遍地,語無倫次,發音混亂。對于那個溫和從容的教師而言,這已經是快要發瘋的程度。
他知道對方哭了。
這倒真是很難得。如果不是要先殺了這個小崽子,他真想好好看看松陽哭泣的模樣。
(有什么意義呢?)
他和松陽之間最難互相理解的隔閡。
(人類的壽命于我們而言,不過一次眨眼罷了。)
刀尖破開男人虛弱的胸骨,一寸寸往下壓進去。
然后虛感覺氣管被從后捏住。
第一反應還以為是朧膽大包天,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不可能。沒有人能毫無預警地靠近他。
他慢條斯理的,順著捏住喉管的手一路沿著手臂往后摸,在對方捏緊的一瞬間,五指成爪,深深插`入了對方肩胛的位置。
身后的人消失了。
對方鬼魅似的再次貼至面前時,虛看清了松陽妖異的紅瞳。
(這是怎么了呢?)
虛輕聲笑了起來。
(終于厭倦扮演圣人的游戲了?)
十二代天照院首領跟初代虛相比起來,最大的區別,大概在于他絕不是個戰場話癆。本來就是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拿起刀時眼中就只有任務目標,一句廢話都懶得多說。
摒棄所有溫柔記憶,摒棄人類之心。
誰的聲音告訴他,虛是比他更接近生物本能的存在。太溫柔的話,這場硬仗他贏不了。
(朧——)
他曾經竭盡全力地往山下跑,想去救那個為了他自我犧牲的孩童。
心里知道來不及了,但身體還在狂奔。雙腿沉重到幾乎抬不起來。
刀尖刺入紫發男人的胸口那一瞬,又一次在幻象里看見了在下山路上絕望狂奔的自己。
神明從來不會聽一頭惡鬼的祈愿。所以鬼要救人,只能靠自己竭盡全力地伸出手去,像真正的厲鬼一樣斗爭。
(——滾出去。)
松陽斂著紅瞳發狠道,右手從虛的胸口當胸而過。
虛挑了一下眉尖,低頭望了望自己胸口的大洞。似乎對松陽能下此狠手,感覺挺訝異似的。
(也行。)
留下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他的身形慢慢遁去了蹤跡。黑漆漆的沼澤變成一片虛影,最終變成同樣黑漆漆的牢房。
松陽睜開眼睛,自己手里握著一把武`士刀,刀尖的一小部分扎進了地上男人的胸腔里。當他低下紅瞳時,男人睜開狹長的獨眼望向他,內里是一片深草碧綠。
他該慶幸虛還保留著戴面具的習慣。在他蹲下來一手按住男人胸口,一手小心翼翼把半截刀尖往外拔時,男人抑制不住咳出了大量鮮血來。
盡管身體狀況如此糟糕,高杉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自己臉上,帶著某種自己完全陌生的凜冽狂氣。
想沖上去就一個暴錘把這人砸進地里——這孩子怎么就這么熊呢?
但是不行。
作為天照院首領的自己很清楚,手里握著如此可怕的重兵,幕府一直都有在總部布下鋪天蓋地的耳目,核心成員的出格舉動會被監視的忍者們上報。
因為這點,當他在任十二代目的時候,就連出逃前也未曾跟朧透漏過一絲風聲,而是好整以暇地在外面等著朧來抓他,然后順利把人拐走。
他不知道虛出現后都做了什么,但是現在幕府對曾經叛逃的首領一定注意到了極點,被他特殊對待的囚犯,想都不用想會有什么下場。
現在刀在他手里,只要他愿意,想把晉助硬搶出去不是什么難事。但是晉助的傷勢,明顯已經糟糕到劫獄都無法保證能活下來的地步,天照院總部又不是一個能讓傷員好好休養的地方——
一想到這里,松陽感覺自己要被氣死:這孩子怎么就這么熊呢?
朧還跪在牢房外,一臉狀況外的茫然。他看著長發男人突然又對高杉失了興致似的,隨手拔完了刀,彎身出了牢房。
“朧,跟我來。”
“……是。”
總部的地牢明顯經過數次改造,原以為對這里很熟悉的松陽撞了好幾次墻,最后還是由一臉莫名的朧把他領了出去。
從沒想過再次回到這個世界,起點居然是在他最厭惡的地方。厭惡穿行過幾百年的總部走廊,厭惡每一個經過自己身邊面色淡漠的奈落,厭惡身上一走起來就沙沙亂響的烏鴉毛——虛到底什么品位?
他向朧要新衣服。朧明顯不敢給他穿普通奈落的服裝,找了半天,依然是那套雪白里衣、布甲束腰的首領戰裝。預計不會在這里呆上很久,松陽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感覺在朧面前換上時,對方的眼神在自己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朧,我真的是松陽。”
不是沒有鄭重其事地告訴過他自己的身份。對方的反應冷淡到出乎他的意料,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臉上是“虛大人你玩得高興就好”的神情。
如果晉助恢復順利的話,就把朧也一起拐走,他就知道誰是虛誰是松陽了。
——心底深處的聲音告訴他,這樣的想法樂觀到了幼稚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