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松陽老師總在自殺 !
很罕見地,銀時在做噩夢。
松陽記起了以前自己變成小被被,陪在少年銀時身邊時的事情。那時銀時幾乎整晚整晚地做噩夢,夢里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拼命追趕著什么。
但是這種情況,自從他回到學生們身邊后,應該已經沒有再出現過了。
“銀時,銀時?”
吃完了壽喜鍋,順理成章賴在私塾留宿的銀發男人一個冷顫就睜開了眼。時間是天空黑藍的黎明之前,余光里有一點點燭光在跳動著,是松陽起身去點了燈。
銀時緩慢地眨了眨深紅的眼睛,目光在私塾的天花板轉了一圈,又在堆放著課本的書柜上轉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身邊的長發教師臉上。松陽正披著外衣趴在他身旁,長發柔軟地垂落在肩上,手里輕輕捋著銀時汗濕的劉海。
“總算醒了。”他輕聲說。
銀發男人沒有像往常那樣插科打諢,不說話也不笑,直勾勾地凝視了他半晌后,長吐了一口氣似的,渾身都放松下來,閉上了眼睛。
“嘖。”
“嗯?”松陽微微歪頭。
“男孩子閉上眼睛,就是要你抱他啊。”
松陽忍俊不禁,俯身把難得脆弱的銀發學生擁進懷里。那場漆黑的夜雨之后,江戶就進入了微涼的秋季,被涼風卷起來的秋葉撲簌簌打在窗紙上。好在和室很溫暖,松陽的體溫也是。
“……夢什么的,其實就是平行世界發生的事情吧?”
“是有這個說法呢。”松陽輕輕拍著銀時的后背,小時候的銀時做了噩夢,他也會這樣輕聲哄他,跟他聊聊夢里的內容,“剛剛是去看望了平行世界的銀時嗎?他過得還好嗎?”
他沒說話。
如果說夢是平行世界的延伸,那么至少有這樣一個世界,他沒能把松陽救下來。
就像之前沒能把松陽等回來的十年一樣,那個世界的他,最終還是活下來了,并且跟自己達成了和解。大戰結束后,他依舊選擇回到歌舞伎町,跟自己結下過的千千萬萬的羈絆呆在一起,在歌舞伎町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感受著跟長洲鄉下完全不同的人情溫暖。
即便是無所事事地活著,也要活下去。人生就是在不斷跟過去道別中前行,何況他已經背負上了新的行李,他真的不想再回頭了。
夢里沒有多少打打殺殺的內容。銀發男人只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醉醺醺地走著,像往常一樣,打著酒嗝跟居酒屋的老板們打招呼。然后失去松陽的事實就像一根硬冷的楔子一樣,突如其來地扎入心窩。
他像條瘋狗似的,跑了大半條歌舞伎町。
別再回頭了別再回頭了別再回頭了!
——然后他一腳踏空了夢境,撞進了松陽的懷里。
銀發男人一直不說話,松陽估摸著是個異常恐怖的噩夢,一邊想著這家伙的怕鬼屬性怕是要跟一輩子了,一邊抱著他,輕聲笑道:
“那我們可就不管他咯。反正我的小銀時已經回家了。”
“……好煩啊你。”
……結果好聲好氣哄人的自己還被罵了。松陽無奈地呼嚕了一把男人的卷毛毛,剛準備松開胳膊,對方反過來一攬他的腰,總之不肯把臉從他肩上抬起來。
“好好好。”
感覺到了肩上的濕意,松陽心里嘩地一下就軟了。他悄悄把銀時的被被拉過來一些,勉強蓋住自己大半個身子,然后合上眼安靜睡去。
大概是被難得軟弱的銀時刺激到了,他也做了一個奇異的夢。
他夢見那天晚上的晉助踢著拖鞋哭著跑出了私塾,外面又是風又是雨的,把他沁血的胸口淋得透濕。然后晉助在雨水里撲通來了個平地摔,眼睛上的繃帶都散了,就坐在臟兮兮的水坑里蹬著腿哭,嘴巴里哇哇叫著“老師對不起老師對不起”——
松陽默默睜開眼睛。
秋日的陽光從被打開的窗口照進來,把銀時的卷毛照得白亮亮的。銀時坐在窗邊一副沒事人的表情,似乎準備把昨晚哭鼻子的事情一筆帶過,然后他看見自己被窩里爬出來的長發教師,問了他一個奇異的問題:
“你們在跟晉助玩的時候……他要是被欺負,會哇哇大哭嗎?”
銀時:“……啊????”
……看來他的學生濾鏡真的不是一般厚了。松陽在進行自我反思的時候,發現銀時似乎在往自己的教案上寫什么東西。湊近一看,銀時居然在備課。
“銀、銀時?”
“走,上課去。”
銀時把教案啪地一合,拉起松陽的手腕,就把他拖出了房間。
教室靠窗倒數第一排是清志的座位,平時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內向孩子。松陽在他身邊悄悄坐下,小聲問能不能跟他合看一本書的時候,這個孩子的表情如同看見天神下凡。
嘖。這家伙有成為矮杉第二的潛質啊。銀時略有點不爽地撇了撇嘴。
美人老師變成了坐在最后一排、忘記帶課本的學生,黑板前的是歪歪斜斜站著撓屁股的變態阿銀,教室里沉寂了幾秒鐘,無數墨水瓶和毛筆騰空飛起,被丟向講臺。
“喂這就是你們對待恩師的態度嗎啊?!?”
銀時倒拿著課本講了一上午的課,基本就沒講什么正經內容,好幾次松陽都不得不笑瞇瞇地捏捏拳頭,止住他噴射式嘔吐似的黃段子。臺下的氣氛倒是一直很活躍,孩子們也不管他是不是照著課本講的,拼命舉手回答問題,答起問題也是亂七八糟。
“老師,我的課本可能沒什么用……”
清志紅著臉小聲說,就像銀時瞎講課,自己的書也成了過錯似的。
松陽輕輕笑,摸摸小孩子柔軟的頭發。
“我知道銀時肯定不會正經講課的,只是想試試坐在清志身邊上課會不會更好玩呀。”
眼看完全沒有自覺的松陽就要發展出矮杉第二來了,銀時立刻把課本往講臺上一拍,干脆利落地結束了上午的課:“臭小鬼們,其實阿銀我剛剛說的都是屁話。”
“……你自己還知道哦!”
“但是接下來的一句話,請你們牢牢記在心里。”
他劈手拿了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巨大的“一生懸命”四個字。雖然寫完把粉筆一丟的架勢很帥氣,但是字又大又丑。
“人嘛,總有必須用一生去做的事情。為了達到這樣大的目標,那個人就必須在自己所處的位置,盡最大的力量做好現在要做的事情。我就是這么考慮的。”
教室里再一次寂靜了,似乎是被銀時居然能說出這么正經的話而被鎮住了。直到一個細細的聲音響起:“這、這是奧特曼的橋段…………”
“……我才剛開始感動,原來是在用別人的梗嗎!”
“可惡那個矮杉第二……”
直到孩子們都跑去午休,頂著滿頭包的銀時坐在空蕩蕩的教室,依然對剛剛舉報他的清志念念不忘。
松陽好笑地把他推到榻榻米上去,不讓他一屁股坐在學生的課桌上。銀時再這么胡鬧下去,過幾天學生家長估計就要找上門來了,明天的課,無論如何都得由自己去上了。
意料之外的,看著銀時鬧騰了一場,自己一瞬間就放松下來了。
“在學生的位置看銀時,真的很帥氣呢。”
“對吧。果然松陽不當老師還是太可惜了,你會失去你的柔光特效的。”
柔光特效是什么……
“阿銀好像忘記問你了,你一開始為什么選擇當老師來著?好像是約定還是什么的,這個約定是怎么來的?”
銀時攤著長手長腳坐在榻榻米上,望著乖乖跪坐在他跟前的長發教師。松陽稍微回想了一下跟朧相關的記憶,就想起來了:“是在跟朧聊天的時候說的。那時厭煩了除了打打殺殺就是被關在小樓里的日子,說了‘想跟孩子們一起在私塾學習’這樣的話。然后就被朧鼓勵了,覺得自己去當老師的話,真的能給予別人什么也說不定。”
“聽上去有點大小姐出逃體驗生活的意思……”
“不,說是大小姐也太……”
“然后呢?又是為什么突然不想當了?”
松陽抵著唇思考著。
“因為……發現自己并不敏銳,也不如自己想象中做得好。對細膩的感情依然不夠了解,連學生始終陷在痛苦中的事實都能忽視掉。以前想要教給你們在迷茫中前進的勇氣,但是現在會忍不住想,一個連自身的迷茫都無法擺脫的引領者,連學生的感情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教育者,是否真的能背負起給學生指引方向的責任呢?然后就越想越覺得心虛——”
“阿銀是不太懂這種東西啦。但是教育什么的,不就是兩個人相處自然而然就會發生的嘛。”銀時躺在地上翹著腳丫子,“你只要站在這個教室里,改變就會發生。至于這群臭小鬼最后能走多遠,你就別管得那么寬啦,往他們書包里塞了結業證書,照著屁股踢一腳出門就行了。”
他說著說著,就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似的,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我才反應過來——什么回應???學生的感情???”
松陽還在仔細琢磨銀時的話,被突然彈起來的銀發男人嚇了一跳。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銀時就非常篤定地抓了他肩膀,深紅眼眸一瞇:“高杉那家伙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