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棱走到薛深面前。</br> 他用只有他和薛深能聽到的聲音,開口:“你是不是真以為,沒了你,砍一刀公司就玩不轉了?你當我砍一刀公司的法務部都是死人嗎?”</br> “沒了陸葆罩著你,你以為你算老幾?”</br> 蒲棱壓根不知道“法律先鋒,匡扶正義”那幅字畫的事,在他看來,薛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抱上了區(qū)區(qū)一個副檢察長的大腿,就不知天高地厚,簡直是可笑至極!</br> 蒲棱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網頁,把手機遞到薛深面前,“自己看好了。”</br> 薛深看到,蒲棱手機上的頁面,是政法大學的官網。</br> 有一則新聞吸引了薛深的視線——</br> #政法大學將開設中德交流法學院,聘請李陽教授為名譽院長#</br> 李陽?</br> 薛深皺了皺眉,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br> “知道李陽是誰嗎?”蒲棱以為薛深是震驚住了,得意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終于在薛深面前扳回一城,他整個人都有一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覺。</br> 蒲棱說:“李陽,就是我們砍一刀公司法務部新聘任的副總監(jiān)。”</br> “同時,他也是德國訪學的最優(yōu)秀的學者,教授。”</br> “薛深,哪怕沒有你,地球依舊正常運轉,砍一刀公司……也照樣能玩得轉。”</br> 蒲棱像是要出口氣,又像是要向薛深逞能,宣示什么一樣。</br> 薛深沒搭理蒲棱。</br> 但是,他腦子里猛地閃過一抹光亮。</br> 他記得,蘇潛的導師,名字好像就叫李陽。</br> 該不會那么巧合,真的是一個人吧。</br> 薛深皺了皺眉頭。</br>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br> 是他導師蘇潛打來的電話。</br> “喂,老師,您找我?”薛深問。</br> 電話那邊,蘇潛說道:“今天我導師從德國回來了,他很擅長德國民法,德國民法的思維體系很好,對你學習法律甚至是打官司應該都有幫助,還能拓展一下人脈圈子,我發(fā)個地址給你,中午你過來一起吃個飯吧。”</br> 薛深答應下來,又問蘇潛:“老師,您的導師……是不是進了砍一刀公司的法務部工作?”</br> 薛深一句話說完。</br> 電話那邊,蘇潛的聲音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的?”</br> 薛深心里咯噔一聲。</br> 還真是巧兒他媽給巧開門,巧到家了。</br> 他導師的導師,成了他的對家。</br> 薛深強撐出一抹笑:“聽朋友說的。”</br> 掛斷電話。</br> 薛深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br> 他打定主意。</br> 中午和李陽這飯局,一定要避開砍一刀公司的事不提。</br> 薛深可不想當著蘇潛的面,和蘇潛的導師鬧出什么矛盾,讓蘇潛難做。</br> 可惜……</br> 有時候,就算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主動找上門的。</br> *</br> 中午。</br> 蘇潛定的包廂,在一家中餐館。</br> 薛深按照包廂號,敲響包廂門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個老頭中氣十足的聲音,“進來。”</br> 薛深推門而入。</br> 包廂里,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穿了一身中山裝,看起來一身高高在上的傲氣。</br> “老人家您好,您就是李陽教授吧?”薛深禮貌地走過去,問道。</br> 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初次見面,對方還是個比他年長的人,薛深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br> 老人冷哼了一聲,“你就是薛深?稱呼不重要,教授職稱也不重要,我就是來看看,能把砍一刀公司攪和成這樣的人,到底有啥本事。”</br> 看來,面前這位老者就是蘇潛的導師,李陽了。</br> 薛深有些奇怪,他又沒招惹到這位老人家,怎么就這么針對他呢。</br> 就算是因為薛深的申請,檢察院才提了消費公益訴訟,可是李陽才剛入職砍一刀公司一天都不到,也不至于對他有這么大的意見吧?</br> 這個疑惑暫時無人為他解答,既然李陽都開這個口了,薛深只能接著。</br> 薛深拉開一把椅子,在李陽面前坐下,“您想看我什么本事?”</br> “你帶教律師是誰?”李陽問。</br> 帶教律師,就是法學生畢業(yè)后剛進律所,做實習生的時候,帶實習生的律師。</br> 實習生往往需要用半年甚至是一年的時間,跟著帶教律師見當事人、收集證據再到開庭,才能獨立代理案子。</br> 像薛深這種,進律所半年,就已經獨立代理了七八場案子,并且每一場都是勝訴的,真的不多。</br> “我?guī)煾甘穷櫰铰劼蓭煛!毖ι钫f道。</br> “顧平聞?”</br> 李陽的眼睛瞇了瞇,滿臉不可思議。</br> 顧平聞算是他的師弟,他最了解顧平聞,脾氣倔強又耿直暴躁,多少年不帶新實習生了。</br> 怎么偏偏,顧平聞帶了薛深??</br> “是的,您還有什么別的要問我的嗎?”薛深問。</br> 李陽兩根倒八字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像是在用心思考,怎么能把薛深問到吃癟。</br> “顧平聞是我?guī)煹埽覀儌z是一起在德國留學過的,他精通德國的法律,你做律師做得如魚得水,那么……你懂德國的法律嗎?”李陽問道。</br> 換作其他人,肯定得被李陽問得自慚形愧。</br> 不少人只學了個英語,連德語都沒學過,更別提是德國的法律。</br> 薛深隨即笑了笑,不置可否:“我做的是華國的律師。”</br> “年輕人,不懂呢就要虛心求教,別強詞奪理的。”李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薛深。</br> “強詞奪理倒也談不上。”薛深不卑不亢,平靜地說。</br> 他不是不懂德語,更不是不懂德國民法。</br> 但薛深覺得,沒必要把一個飯局變成一場pk場,把火藥味搞得那么重。</br> “砰——”</br> 李陽猛地一拍桌子。</br> 這時候,蘇潛剛好從包廂外面走了進來,手里的電話屏幕還亮著,應該是剛出去接了個電話。</br> 看到李陽和薛深劍拔弩張的氣氛,蘇潛嚇了一跳:“老師,薛深,你們怎么了?”</br> 李陽猛地看向蘇潛,沒好氣:“你教出來的好學生!”</br> 不等蘇潛說話。</br> 李陽搶先道:“蘇潛,這次我去政法大學,主要是為了開設中德交流法學院,我擔任名譽院長,手底下有幾個副院長的位置,我還是說得上話的。”</br> “原本,我聽說你帶的學生在政法大學做講師,有心提攜提攜他。”</br> “現在看來,大可不必了。”李陽從薛深身上收回視線,語氣冰冷地說道。</br> 薛深就說道:“敬謝不敏。”</br> “你……”李陽猛地站起身,他有些惱了,顫抖著手指指向薛深,“怎么說話呢?就你這……還說什么法律先鋒,匡扶正義?”</br> “依我看,分明是——訟棍律師,人品敗壞吧。”</br> 薛深微笑了下,“慈不掌兵,仁不從政,要是您覺得一個好律師不可能是個好人,那也沒錯,謝謝夸獎。”</br> 這話也沒錯。</br> 當嚴不嚴,心腸軟弱的人,帶不了兵。</br> 事事循規(guī)蹈矩,死磕法律條文的人,也做不了好律師。</br> 李陽猛地站起身,“看來今天這頓飯,是不用吃了。等我明天解決了砍一刀公司的案子,我直接去吃慶功宴吧。跟薛律師同桌吃飯,我生受不起。”</br> 薛深端起茶杯:“不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