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痰？”</br> “啥？吐痰還犯罪？”</br> “瘋了吧你，吐痰咋可能犯罪？”</br> “he—tui！我現在就吐了一口痰了，你能抓我嗎？你能讓我蹲監獄嗎？”</br> 眾人議論紛紛。</br> 有嬉笑的，有嘲諷的，有不屑一顧的。</br> 唯獨，沒有人把薛深的話當回事兒。</br> 薛深說：“從前有一個人，他叫張三。張三在五十樓吐痰，李四剛好抬頭，痰落進李四的嘴里，這種行為構成犯罪嗎？”</br>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br> 抽旱煙的老頭手里的煙袋一抖，“這肯定構成犯罪，這么缺德了，還不抓起來？”</br> “就是啊。”</br> “在我們村里，往別人嘴里吐痰的，那是缺了大德的。”</br> “這還用問？”</br> 薛深微微一笑：“很抱歉，這不構成犯罪，甚至不違反法律，只是違反道德。”</br> 眾人：？</br> 薛深拋出第二個吐痰的問題：“如果，張三有嚴重的傳染病，能通過唾液傳染，感染上病毒之后死亡率百分之百。現在張三從五十樓吐一口痰，李四剛好從樓下經過，抬頭的時候，痰落進李四的嘴里。這種行為，它構成犯罪嗎？”</br> 薛深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周圍人臉上的表情，從輕蔑到疑惑，從疑惑到慎重。</br> 在場的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坐在原地雙手捧著臉，冥思苦想，好像在思考什么人生難題。</br> “啊這……”</br> “這個，應該構成犯罪吧？”</br> “李四必死無疑了啊，人都死了，要是不定罪，是不是不太合理啊？”</br> “是啊，這都不定罪，李四的家屬不得把法院給拆了？”</br> 薛深打了杯水，戰術性地喝了一口水，徐徐地說道：“構成犯罪。”</br> 眾人一喜。</br> 有一種期末考試考了滿分的驚喜感。</br> 薛深繼續問：“那么……是構成故意殺人罪，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構成投放危險物質罪，還是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呢？”</br> 眾人：“……”</br> 喜沒了。</br> 有一種期末考試考了滿分，但是被發現老師算錯分數了的悲催感。</br> 隨后。</br> 薛深說道：</br> “李四剛好從樓下經過，痰剛好掉進李四嘴里是小概率事件，張三不能提前預知，所以不構成故意殺人罪。”</br> “投放危險物質罪和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需要對不特定多數人的安全造成重大影響和危害，而張三在五十樓吐痰并且剛好掉進人嘴里的概率極低，不宜認定。”</br> “但是……”</br> “張三對于李四的死存在過失，所以，如果痰里含有張三的傳染病病毒，并且感染李四導致死亡，則張三的行為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br> 薛深話音落下。</br> 周圍的人恍然大悟。</br> 有一種，豁然開朗，茅塞頓開的舒適感。</br> 就像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突然有那么一個人撥云見日，讓他們看到了光。</br> “法、法律……還挺有趣的噢~”</br> “這這這，吐痰還真的能構成犯罪。”</br> “那我以后不隨便吐痰了。”</br> “不對啊，以前村支書在鎮子上開會，回來給咱們講過法律，就跟那蒙汗藥似的，講了不到五分鐘，我夢都做了好幾個了，沒覺得有趣啊。”</br> “這薛老師挺厲害的啊。”</br> “薛老師，您是律師嗎？”</br> “您是不是那種，很厲害的大律師？”</br> 薛深搖了搖頭，他哪里敢在這承認自己的律師身份。</br> 不過，薛深沒正面回答，而是問道：</br> “你們知道，一個真正厲害的大律師，是什么樣的人嗎？”</br> 眾人求知若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br> 像是幼兒班里的小朋友，聽到老師說發水果了的時候，一副渴望臉，“什么樣的人？”</br> 薛深笑了笑，說道：</br> “當犯罪嫌疑人親口說他殺人了，你根據證據判斷出他無罪，真相水落石出后，他真的無罪。”</br> “當犯罪嫌疑人親口說他無罪，你根據證據判斷出他殺人了，后來真相水落石出后，嫌疑人和辯護律師都進去了，敲錘的也沒能幸免。”</br> 眾人嘩然。</br> 有人問：“薛老師，你這不是騙人嗎？罪犯都殺人了，咋還可能無罪啊？”</br> 薛深從主席臺上走下來，沒拿麥克，而是走入了人群之中，說道：</br> “有一種殺人，叫做正當防衛。”</br> “有一種殺人，叫做緊急避險。”</br> “有一種殺人，叫做意外事件。”</br> “有一種殺人，叫做沒有期待可能性。”</br> “按照法律規定，在這些情形之下，殺人，都是無罪的。”</br> 薛深邊兒上。</br> 有個在織毛衣的白頭發老太太。</br> 原本，她就是聽到喇叭里的廣播聲，跟著來湊個人頭的，對法律也不感興趣。</br> 她一直在低頭織毛衣。</br> 可是，聽了一會兒之后，老太太抬起了頭。</br> 又聽了一會兒之后，老太太織毛衣的針，把毛線球和她自己的圍裙都織在了一起，把紅色線團和黃色線團都混搭著織得亂七八糟。</br> 衣服上西紅柿炒蛋的圖案，也因為她聽入迷了，而織得歪歪扭扭，像西紅柿吐了一樣。</br> 老太太抬頭看向薛深。</br> 突然，問出來一個關鍵問題。</br> 老太太問的是：“薛老師，這不是法律的規定嗎？那律師有什么作用呢？”</br> “問得好。”薛深拍了拍巴掌，臉上浮現出一抹贊賞之色。</br> 薛深雙手十指交叉，在人群中走了一圈，若有所思地開口：</br> “那我再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br> “有一天，張三在池塘里洗澡。”</br> “李四和王五看到了，不僅偷偷拿走了張三的衣服，還嘲笑他在池塘里洗澡。”</br> “李四和王五為了惡搞，扔了一個鞭炮進池塘，把張三嚇得當場躥稀。”</br> “結果，過了沒幾分鐘，池塘里的魚都漂了上來，口吐白沫。而張三也被鞭炮聲給活生生地嚇死了。”</br> 薛深講完，沒有提問，而是直接說道：“按照法律規定，李四和王五都構成過失致人死亡，因為他們兩個對張三的死具有共同過失。”</br> “那么，”薛深頓了頓，別有深意地笑了：“如果我是張三的律師，我有一個辦法，讓李四和王五直接無罪釋放。”</br> 眾人面面相覷。</br> 就像是幾滴熱水濺進油鍋里，瞬間就沸騰了。</br> “無罪釋放？”</br> “人都是他們殺的哩！”</br> “咋可能呢？”</br> “不會吧不會吧……”</br> 薛深聳了聳肩，開口：</br> “如果我是律師，我會這樣辯護。”</br> “李四和王五各扔了一個鞭炮進池塘。但是，周圍有三個證人，能夠充分證明只聽到了一聲鞭炮響。”</br> “也就是說，無法證明損害是誰造成的，是李四或是王五，這是不確定的。”</br> “因此，這兩個人不存在共同過失，要分別判斷。”</br> “根據疑罪從無的原則，則李四和王五都無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