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駿從電梯廂里走出來。</br> 薛深看清楚苗駿的臉,松了口氣。</br> 苗駿沒戴眼鏡,眼鏡拿在手里了,在擦。</br> 看到趙冬菱,他還疑惑地“咦?”了一聲,“誰家的電動車停這兒了?”</br> 說完。</br> 苗駿的手機響了。</br> “喂,你們是市第三醫院的?什么?我老婆車禍了?讓我趕緊去醫院,還要打錢交搶救的手術費?……哦不好意思,肇事司機是我雇的……對,不治了……麻煩你們把她送去火葬場,再幫我聯系個殯葬公司。死騙子,騙錢騙到我頭上了!”苗駿還不知道附近有人,說話也沒怎么留情面,他帽沿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的。</br>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br> 他臉色突然一變。</br> 他那拿著電話的右手,抖得就像食堂阿姨舀菜的手一樣,小心地把手機放到耳邊,“老婆,你說什么?真車禍了?”</br> “行行行,我一會兒過去交手術費,你別怕我馬上到……醫生您說什么?全麻還是半麻?那……微辣吧。哦,啊?哦全身麻醉還是半身麻醉啊,知道了知道了……”</br> 苗駿掛斷電話。</br> 因為高度近視又沒戴眼鏡,有些看不太清楚。</br> 他幾乎是與薛深和趙冬菱臉對臉地擦肩而過,還完全沒看到停車場里有人。</br> 掛斷電話。</br> 苗駿又打了個電話出去,“歐陽律師……”</br> 后面苗駿都說了些什么,薛深就沒有聽到,也不能再聽下去了。</br> 因為苗駿上車后,戴上近視眼鏡開車走人了。</br> “現在信了嗎?”薛深走到趙冬菱旁邊,雙手抱臂,像勸浪子回頭似的問道。</br> 趙冬菱沒反應過來,“什么?苗駿這個人……在電視臺里就是一副大大咧咧,搞笑沙雕的模樣。他只有在工作和直播鏡頭前,或是面對采訪對象的時候,才會很正經的。”</br> 薛深搖頭,“不是。”</br> “趙小姐,自己老婆車禍出事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是急著去醫院嗎?他打電話叫律師,正常嗎?”</br> 趙冬菱臉色一僵,“你的意思是……”</br> 薛深不想打擊人,但憑著他跟賀凜的關系,他也只能盡快敲醒趙冬菱,以免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錯事,“苗駿,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你自作聰明地偽裝成受害者去害他,最后只會像是羊進了狼窩,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br> 趙冬菱低著頭,像無頭蒼蠅一樣,“我該怎么辦?”</br> 聲音淡的很。</br> “賀凜和苗駿,到底是什么關系?有什么仇恨或是矛盾嗎?”薛深問道。</br> 趙冬菱牽出一絲苦笑:“他們倆小時候,是光著屁股一塊長大的好兄弟。小學的時候,賀凜第一名,苗駿第二名。初中的時候,賀凜第一名,苗駿第二名。高中的時候,賀凜學理科,是理科班第一名,苗駿學文科,是文科班第一名,但是每次數學語文英語這三門科目的總分都要比賀凜低幾分。”</br> “到了大學,甚至是進了國家電視臺,賀凜永遠都能壓苗駿一頭。”</br> “包括這次電視臺里副臺長的位置空出來,賀凜和苗駿都是符合條件的候選人。但是臺長和電視臺里的大多數人都偏向賀凜。”</br> “很多人背地里,都叫苗駿……萬年老二,苗二炮。”</br> 這么一說,薛深就懂了。</br> 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兩張臉。</br> 諸葛亮和周瑜嘛。</br> 諸葛凜和周駿嘛。</br> “今天苗駿確實是去我們家找過我,跟我說了賀凜要被踢出電視臺的事,暗示讓我棄暗投明跟著他混,他說他要……包我。”趙冬菱有些難以啟齒,“可是他太小心了,說得很隱晦,能讓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哪怕我錄了音,也留不下任何對他不利的證據。”</br> 趙冬菱這么說完,薛深腦子里已經有了主意,知道這事兒怎么辦了。</br> 薛深從口袋里拿出車鑰匙,摁了下,“走吧,先上我的車,我把你送到賀凜那里。”</br> “謝謝。”趙冬菱乖巧地頷首。</br> 車上。</br> 薛深都沒問賀凜家的地址,直接開了導航,把車往賀凜家的方向開過去。</br> 為啥不問?</br> 薛深聽賀凜說過,趙冬菱是個路癡,外號:撒手沒。</br> 賀凜說,她這樣的,往往是出門遛狗,回家靠狗。</br> 人販子最喜歡她這樣的了。</br> 都不要說綁架后給賣到偏遠山區或是其他城市,甚至都不用換條街,拐個彎兒就給她賣了,還幾十年找不到家的那種。</br> “安全帶。”薛深偏頭看了一眼副駕駛,看趙冬菱神色緊繃,不時地看一眼手機,隨口說道:“你不用緊張,苗駿肯定還會聯系你的。”</br> “啊?”趙冬菱的眼睛有些放空,瞳孔里,還有沒來得及壓下去的茫然和無措。</br> 薛深怕高速路上不安全,就沒和趙冬菱多說。</br> 等下了高速,又開出去一段路,等紅燈的時候,薛深把手撐在方向盤上,問趙冬菱:</br> “如果苗駿聯系你,你怎么辦?”</br> 趙冬菱有點怕薛深。</br> 薛深的氣勢很足,眉眼鋒利,一記眼神看過來,就讓趙冬菱覺得無所遁形,仿佛她像一張白紙,所有的秘密都毫無掩飾地暴露在薛深面前。</br> “想、想辦法騙他再套他的話,保留證據,幫阿凜打官司啊。”趙冬菱坐在車座上有些不自在地說道。</br> 薛深有些無奈地勾了勾唇。</br> 官場上齷齪多。</br> 趙冬菱這么單純個小姑娘,估計也就是賀凜護著她,要不她剛畢業就進了電視臺工作,又什么都不懂的,十之七八就是炮灰。</br> 薛深問:“你想怎么套話?”</br> 趙冬菱一咬牙:</br> “第一我可以假意同意跟他在一起。”</br> “第二,求他把熱搜撤了,放過賀凜。”</br> “第三,再讓他開個價,我從他手里把我跟賀凜的不雅視頻和照片買回來。”趙冬菱最后說了一句。</br> 薛深聽完趙冬菱的話,也默了默,沒好意思戳穿趙冬菱的不靠譜。</br> 就她這個說話方法。</br> 要是苗駿真的答應了,還承諾了趙冬菱什么。那苗駿就不用進法庭打官司了,畢竟精神病人不用承擔什么刑事責任,直接去精神病院住著吧。</br> 薛深抿抿唇:“等他來電話的時候,你這樣說。”</br> “第一,你說在一起可以,你能給我什么職位?要是職位夠高,就愿意跟他。”</br> “第二,你說不給我謀求個好位置也可以,權和錢我總得占一個,你能給我多少錢?”</br> 趙冬菱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顆鴨蛋似的:</br> “薛、薛律師,人還是要有道德底線的吧,這是不是太……”過分了?</br> 薛深無語了:“是讓你取信于他,套話,又不是讓你自建枕席,你怕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