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起身時,手機屏幕亮了下。</br>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是季然的消息。m.</br> 季然:薛哥,我車的油箱蓋被撬開了,油箱漏了。我現在在高速上堵車,盡快趕過去。</br> 薛深把手機揣進褲子口袋。</br> 心里,疑竇叢生。</br> 如果油箱蓋是在季然上車前被破壞的,那么油箱蓋被撬開這么明顯的狀況,季然不可能看不到。</br> 如果油箱蓋是在季然在高速上堵車時被破壞的,那么季然前后左右應該都是車,而且行車記錄儀都開著,怎么會有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破壞油箱蓋呢??</br> 這事,說不通啊。</br> “薛律師,你的助理不是跟你如影隨形嗎?你助理今天怎么沒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賀凜的辯護律師笑瞇瞇地問,滿臉關切,笑容卻不達眼底。</br> 賀凜的律師跟賀凜交換了一個眼神,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了得意。</br> 今天的庭審,季然是來不了了。</br> 薛深這個蠢貨,還真敢當庭承認,是他讓季然去查賀凜的。等庭審結束,薛深惡意銷毀證據的嫌疑洗不清,是肯定要被律協甚至是檢察院請去喝茶的。</br> 好戲,終于開場了。</br> 薛深沒理會對方明顯的亂吠和挑撥,他耐心不錯,很謙和地先看向審判席上的三位法官,“三位法官,我是來旁聽庭審的,原本不該開口。但是,辯護律師不依不饒地指控我銷毀證據,違法犯罪,我能不能反問他幾個問題??”</br> 三個法官冰冷的臉色瞬間回溫,和顏悅色了很多。</br> 沒有誰不喜歡被人尊重。</br> 賀凜和賀凜的律師在法庭上上躥下跳,又是搞證據突襲,又是把薛深牽扯進來,三個法官看得眉頭直皺,感覺他們完全沒把法庭放在眼里。</br> “你問吧。”審判長說。</br> 得到了審判長的允許,薛深從身邊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律師袍,像戰士的戰袍一樣,從容不迫地穿戴整齊,律師徽章在胸前熠熠生輝。</br> “薛律師,你是在拖延時間嗎?”賀凜的辯護律師質問道。</br> 薛深拋出第一個問題:“你剛剛說,賀凜在注冊艷色網時,沒有辨認或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br> “對。”</br> 薛深挑眉,訝異地看他一眼說,“我正愁著陸檢察官要怎么證明賀凜注冊過艷色網呢,謝謝你啊。”說完他面向法官席下邊正襟危坐的書記員,“書記員小姐,賀凜的律師代他承認下來的犯罪事實,都記下來了嗎?”</br> 他這話一出,賀凜落在被告席上的手指彈跳了下,額角青筋都凸起來了好幾根。</br> 這一刻,賀凜突然體會到了,牙根癢癢的感覺。</br> 其實,薛深這話說得倒也不算夸張。</br> 艷色網的注冊地在德國。</br> 兩國之間的關系和司法協助條約就注定了,國內的警察沒辦法去德國當地端掉艷色網的總部。</br> 硬要說艷色網是賀凜注冊的,有證據,但是證據并不充分。</br> 賀凜律師這番話,還有他拿出來的證明賀凜有精神病的證據,倒是歪打正著地反錘了賀凜是艷色網的注冊者。</br> 薛深覺得等庭審結束,他可以圍繞賀凜和賀凜律師,寫一篇長文,文章的名字就叫——</br> #賀凜:我砸重金請的律師,絞盡腦汁反錘我犯罪!#</br> 后來薛深真的寫了這條帖子,這條帖子還登上了律師協會甚至是司法部門的官網。</br> 而這些,此時此刻薛深肯定是不知道的。</br> “提第二個問題前,我們先看一段視頻吧。”薛深在旁聽席上重新坐下,身體稍稍后仰,一副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模樣。</br> 書記員接過了他遞上來的u盤,在法庭里當庭播放了幾段視頻。</br> 視頻不長,每一段只有幾十秒的時長。</br> 第一段是賀凜站在普利策新聞獎頒獎臺上的視頻,第二段是國內某地8.2級地震后賀凜去實地采訪的視頻,第三段是新聞聯播里賀凜幾次出鏡的視頻,還有第四段,第五段……</br> 視頻里的賀凜,無一不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br> 哪里看得出半點有精神病,心理狀態不正常的模樣??</br> “這……”賀凜的律師不傻,很快摸透了薛深的企圖,“我當事人是幾年前在境外的戰亂之地,尸山血海里,受了刺激,所以才會有間歇性地應激性心理疾病,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要瘋瘋癲癲的,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他清醒正常的時候,是一名很出色很優秀的記者,并且是國家電視臺的首席記者,這有什么問題嗎?”</br> “間歇性,偶爾有清醒的時候,書記員小姐,記下來了嗎?”</br> 書記員在鍵盤上打字的十根手指頭動作飛快,朝薛深點點頭。</br> 薛深目光沉沉:</br> “精神病人發病時犯罪,確實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br> “但是,艷色網從注冊到經營這么多年,是持續性、狀態性的犯罪。”</br> “那么賀凜,是不是該對他清醒正常階段的犯罪事實,承擔刑事責任??”</br> 賀凜的律師吃了一驚。</br> 冷汗唰地就下來了。</br> 他做了這么多年的刑事辯護律師,薛深一個民商事律師能想到的事情,他并非想不到。只是,薛深那個叫季然的助理,這幾天一直在暗中調查賀凜,他亂了陣腳,每天嚴防死守,所有的目光都被季然吸引走了。</br> 卻不曾想,薛深從始至終,就沒想用季然這顆棋做殺招,那只不過是人家虛晃一招,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棋子。</br> 可笑的是,他們還想方設法地阻止季然在法庭上出現。</br> 卻不曾想過,薛深根本不在意季然今天能不能出現在法庭上。薛深的殺招,從來就是把握在他自己手里的。刀刃,已經悄無聲息地橫在賀凜的脖子上了。</br> 他身為賀凜的辯護律師,卻懵然不知!!!</br> 簡直可笑。</br> 賀凜的律師額頭上汗如雨下,后背上的律師袍都濕了一大塊。像是虛脫似的,無力地坐在了辯護律師席的椅子上。這種無力感,就像是孫悟空在如來佛祖的手掌心里連翻了十幾個筋斗。最后一抬頭,卻震驚地發現,依舊翻不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br> 賀凜的臉色也沉了下去,目光晦暗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律師,在心里暗暗罵了句廢物。只不過,在鐵證如山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他自知心虛,也就沒再吵嚷著說自己無罪。</br> 這樣,賀凜的兩項罪名就結結實實地砸了下來。</br> 在刑事庭審中,先是被告人有罪無罪的辯護,緊接著,就是量刑輕重的辯護。</br> 賀凜的律師拿出一份材料,剛想照本宣科地讀一遍,為賀凜做從輕處罰的辯護時,審判庭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撞開。</br>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審判庭門口的地面上。</br> 兩個法警想攔他,似乎是沒攔住。</br> 薛深轉過身,愣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