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漸在會議室里品茶，一只手端著茶杯，一只手在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精準地敲擊。</br> 到了陌生環境，絲毫不影響他的工作效率。聽到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姜漸抬頭，“薛律師，你好。”</br> 薛深：“你認識我？”</br> “不認識，但是——”姜漸搖頭，語氣耐人尋味，“一個成功人士的氣息，我還是認得出來的。”</br> 薛深開門見山，“姜董事長找我什么事？”</br> 姜漸眸子微微一凝，“張帥的事我最近也略有耳聞，姜氏的公關部門還不錯，公關部總監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如果薛律師需要，我可以幫忙……”</br> “謝謝姜董事長的好意，不過不用了。”</br> “為什么？”姜漸也摸不透薛深是不是有后手，但是看他縮頭烏龜一樣地窩在家里躲了幾天，都不敢出門，“你知不知道張帥這么一鬧，你在業內積攢起來的好名聲和清譽，可能會毀于一旦？”</br> 姜漸開始懷疑——</br> 薛深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么神。</br> 薛深說：“深海不會因為一杯沸水而加溫。”言外之意，他的名譽也不會因為張帥的詆毀和誹謗而被葬送。</br> 姜漸挑挑眉，也沒說什么，直入正題和薛深談起了他公司要重建法務部門的事，希望能和君璟合作。姜漸和薛深都是聰明人，整場談話持續了兩個多小時。</br> 姜漸精通風險投資和公司管理的各項專業知識，經驗豐富且老道，薛深擅長的是公司、證券、信托等各類法律法規，兩人攀談良久，倒也彼此欣賞對方的才華，相談甚歡。</br> 到了談話的最后，姜漸覺得薛深這人挺有意思，忍不住問了一句：</br> “薛律師，你在網上被人黑成這樣，就沒有想吐槽，想要為自己澄清的想法嗎？”來君璟的路上，他可是聽到了不少君璟的律師，對薛深鬧得這一出烏龍頗有微詞，那些律師覺得是薛深把君璟鬧得烏煙瘴氣的，影響了他們的客戶成交率。</br> 薛深搖搖頭，語氣淡淡的，“我覺得沒必要把自己的傷口揭給別人看，畢竟，這個世界上多的不是醫生，而是撒鹽的人。”</br> 姜漸笑出了聲，和薛深握手告別，“薛律師，你這人真有意思，我有種預感，以后我們還會見面的。”</br> “……”</br> 姜漸走后。</br> 季然從旁邊拐角處鉆出來，鬼鬼祟祟地拉著薛深到角落里。</br> “怎么了？”</br> 季然壓低聲音，“張帥來君璟了。”</br> “他來干什么？”薛深沒動。</br> 這個時候，張帥應該要立自殺后可憐的美慘強人設，哪怕他要去見張帥，張帥都應該閉門不見，才更能穩住他自己的人設。</br> 如果說張帥是來找他的，這根本不符合常理，不符合邏輯啊。</br> “張帥，”季然猶豫了一下，回：“他是來找歐陽律師的，我聽說……他要起訴你侵犯他的隱私權，歐陽律師已經接下他這個案子了。”</br> 這也是為什么，季然的臉色不太好。</br> 歐陽律師，是君璟律所德高望重的前輩，在君璟的地位僅次于顧平聞，和從前害人不成反害己的陳楚義。</br> 歐陽律師接下這個案子。</br> 就好比張帥說要找人揍薛深一頓出氣，歐陽律師挽起袖管，一拳頭就砸在薛深的臉上。</br> “薛哥，你說歐陽律師這是什么意思？他這不是在咱們君璟內部起內訌，打了你的臉，讓別人看笑話嗎？”季然憤憤不平。</br> 薛深似笑非笑，耐人尋味地說了一句：“歐陽律師，覬覦我師父那個律所主任的位置，很久了。”</br> 季然秒懂。</br> 薛深捏了捏眉骨，“走吧，等張帥見完歐陽律師，我們也去會一會這位割腕自殺的張研究員。”</br> ……</br> 薛深到歐陽律師辦公室的時候。</br> 歐陽律師不在，據他的助理說去法院立案庭跟進案子了。</br> 堂堂高級合伙人律師，手底下的年輕律師和律師助理無數，哪里需要他本人親自去立案庭跟進？這理由爛的，薛深笑笑，也不戳穿他。</br> 等薛深推門走進歐陽律師的辦公室時，張帥一改茶里茶氣可憐兮兮的姿態，整個人大爺似的，大馬金刀地窩在沙發里，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抬，語氣里透著一股輕慢。</br> “不好意思啊薛律師，我手腕上有傷，不方便站起來迎接你薛律師的大駕了，也請薛律師給我們一家老小留一條活路。”</br> “你什么態度啊？你的教養和禮貌呢？”季然皺眉道。</br> 他剛想上前，薛深已經按住他的胳膊，有些疑惑地看了張帥一眼，問：“你好，請問你是……？”薛深的態度聽上去很好，很禮貌，乍一看似乎沒有任何錯處。但是仔細想一下，他和張帥在網上撕得不共戴天似的，他可能認不出張帥嗎？</br> 薛深這態度明擺著就是輕慢，他根本毫不掩飾，做到他這個位置，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早就修煉得爐火純青了，薛深不會像季然那樣直接去質問張帥，否則那就是賣破綻留把柄給自己的敵人。但是，他的話已經把他的立場和態度表現得很清楚了，他的意思就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把張帥放在眼里。</br> 這話，比季然的斥責，更能刺激人的神經。</br> 光看張帥黑如鍋底灰的臉，和如坐針氈的姿態，就知道了。</br> 還有什么，比你底牌盡出，但是對方好像還不記得你是誰，更羞辱人的嗎？</br> 季然：“……”無語的同時，季然看薛深的眼神里帶了一抹欽佩。高，實在是高。</br> “薛律師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醫生說我的手廢了，再也恢復不到從前的樣子了。”張帥從沙發上站起身，語氣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身上的氣場壓抑且陰翳，“很多海洋工程領域精確度要求很高的實驗，我再也做不了了。”</br> 薛深語氣平和，看起來一副態度很好的樣子，“我認識幾個國際上很有名的外科醫生，需要我幫你引薦一下嗎？”</br> 張帥沒說話。</br> 他不開口，薛深也不動。</br> 辦公室里的三個人跟玩一二三木頭人似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br> 直到，辦公室門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繁雜的腳步聲，來的好像不止一個人。</br> 這個時候，張帥盯著薛深的視線里，閃過一抹陰鷙。</br> 他很突然的，有了讓薛深意想不到的動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