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指了指桌上冷掉的兩道菜,一盤【清燉小抹香鯨】,一小鍋【鯊魚翅湯】。</br> 他對吳方平說:“吳處,這兩道菜,我懷疑……是用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為食材,做出來的。”</br> 吳方平的臉色一下子變了。</br> 他臉色沉得能滴出墨來,“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br> 吳方平曾經潛伏在一個走私象牙的犯罪團伙里。</br> 他曾親眼目睹過,無數渾身是血的大象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br> 那些犯罪分子就在尸山中,滿臉貪婪,一根一根地拔取象牙。</br> 象牙有三分之一長在大象的顱骨內,想要獲取象牙,要砍下大象的整整半個頭顱,而剩下的部分則被無情地丟棄,任由禿鷲啄食。</br> 那血淋淋的場面……吳方平這輩子都忘不了。</br> 他恨毒了殺害野生動物的人。</br> 薛深指著桌上的菜,“這一道菜,用的食材是小抹香鯨。”</br> “吳處,你面前那一道清湯,用的食材是野生的鯊魚翅。”</br> “全部都是國家保護動物,甚至是瀕危野生動物。”</br> 吳方平“叱——”地拉開椅子,猛地站起身。</br>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像是要殺人。</br> 他情緒激動,牽扯著神經,胃部傳來尖銳的疼痛。</br> 劇烈的灼燒感,疼得吳方平傳來一陣不甚清晰的悶哼。</br> 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才平靜下來。</br> 野生動物的販賣,不只是一個小餐館能做到的。</br> 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刑警,吳方平明白,絕對不能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幕后黑手跑了。</br> “吳處。”</br> 薛深的聲音,拉回了吳方平的思緒。</br> 吳方平:“嗯?”</br> 薛深讓服務生拿了兩個打包餐盒過來,“先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化驗,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瀕危野生動物吧。”</br> 吳方平點點頭。</br> 薛深壓低聲音:“警局的鑒定部門每天人來人往,人多眼雜的,我大學的時候有個學動物科學的朋友,考進了科技院,要不我陪您去一趟科技院?”</br> 吳方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br> “跟我去科技院,到底是為了野生動物,還是為了去查你父親的案子?”</br> 薛深坦然一笑,也不藏著掖著,道:“什么都瞞不過您的法眼。”</br> 科技院守衛森嚴。</br> 平時,都是軍方和特警層層保護。</br> 哪怕薛深有朋友在科技院工作,他也根本沒資格進科技院。</br> 但是,薛深知道。</br> 吳方平一定能想辦法帶他進去。</br> 幾人從海鮮餐廳出來,吳方平的助理小王開車,很快就到了科技院門口。</br> 荷槍實彈的特警穿著筆挺的特警服,走了過來。</br> 吳方平搖下一截車窗,遞過去自己的證件。</br> 特警看了一眼,立刻站直,恭恭敬敬地朝吳方平敬了個禮。</br> “放行!!”特警道。</br> 吳方平的助理把車子開進了科技院的大院里。</br> 薛深剛下車。</br> 迎面碰到一個穿著白色大褂、戴了口罩的女人。</br> 女人皮膚很白,化了淡妝,白色大褂領口露出一截高領衫的衣領,繡著精致的牡丹。</br> 女人看到吳方平,頓了下腳步,笑著打招呼:“吳處。”</br> 吳方平:“江院長。”</br> 薛深渾身一僵。</br> 轉頭看向那個女人。</br> 在科技院,姓江,并且能被稱作院長的,只有一個人……江喚。</br> 害得他父親一生盡毀的兇手,江喚。</br> 薛深看到,江喚的頭頂,有個淡綠色的【√】。</br> 薛深點了一下。</br> 【江喚,科技院院長,表面上是個法醫學學者,實則精通AI和人工智能,熟練掌握IT技術。】</br> 薛深心里一咯噔。</br> 他爸研制的腦波儀,就是AI與人工智能在刑偵領域的應用。</br> 如果江喚真的精通AI與人工智能……</br> 那么,江喚是兇手的可能性,就高得可怕。</br> 薛深若有所思地看著江喚。</br> 似乎察覺到了薛深的眼神,江喚看向了薛深,問:“這位是……”</br> 吳方平還沒說話。</br> 薛深神色淡漠,開口說道:“薛臣的兒子,薛深。”</br> 吳方平臉色微微一變。</br> 薛深這個毛頭小子,要是按耐不住性子,和江喚起了沖突打草驚蛇,他暗中調查了多少年的辛苦,就白費了,全都白費了!</br> 江喚看著薛深,也愣了下。</br> 她臉上的表情雖然還笑著,但眼神已經冷了。</br> 自從薛臣離開科技院,就隱姓埋名地藏了起來。</br> 她暗中找了薛臣多少年,連點蛛絲馬跡都沒查到。</br> 江喚一直懷疑,是吳方平幫薛臣藏了起來。</br> 可是,她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碰上薛臣的兒子。</br> 吳方平咳了咳,“江院長,我和薛深還有……”事。</br> 話沒說完。</br> 薛深看向江喚,“江院長,你做了那么多虧心事,半夜睡覺的時候,不怕鬼叫門嗎?”</br> 這話一出,吳方平和江喚的臉色都變了。</br> 吳方平沉痛懊惱地捏了捏眉骨。</br> 這薛深,怎么毛躁狹隘到這種程度?</br> 太讓人失望了。</br> 江喚臉上的笑僵了,“薛深,看在你父親的份兒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br> 薛深逼近她,“當年,我父親腦波儀的程序,是你篡改的吧?”</br> 江喚收斂了笑意。</br> 薛深又說:“我手里,已經掌握了你惡意篡改他人科研成果的所有證據,你等著進去踩縫紉機吧。”</br> 江喚眼底閃過一抹慌亂。</br> 但她城府極深,早已喜怒不形于色,臉上沒露出半點表情。</br> 薛深說了第三句話:“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要判多少年?江院長,記得翻一翻刑法。”</br> 江喚皺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br> 薛深:“別裝了,你懂AI,懂人工智能,也懂IT,我都知道,難道不是嗎?”</br> 江喚額頭上沁出了汗珠,罕見地慌了。</br> 她偷偷學了AI、人工智能還有IT的事,知道的人,一只手都數得過來。</br> 薛深怎么會知道這些?</br> 誰告訴他的?</br> 他還知不知道些別的什么?</br> 他會不會已經掌握了她所有的把柄?!</br> 江喚強自鎮定,嘲諷地扯了扯唇,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br> 江喚剛走。</br> 吳方平氣得拉住薛深,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瘋了?你失智了吧?”</br> “你把我們的所有底牌,都展現在江喚面前,好好的一手牌被你打得稀爛!!”</br> 吳方平氣得肺葉子疼。</br> 薛深笑了,“您覺得,我是意氣用事?”</br> 吳方平語氣不怎么好地反問:“難道不是?”</br> 薛深搖搖頭:“當然不是。”</br> “吳處,您已經調查了多年,都拿不到證明江喚有罪的實質性證據,一直只是懷疑她。”</br> “而她……這么多年了,還對您抱有很高的警覺性。”</br> 吳方平:“那又怎么樣?”</br> 薛深神色淡漠:“這就說明,江院長是一個很謹慎、很多疑的人。”</br> “我剛剛和她說我手里已經掌握了證據,你猜……如果她慌了,會不會自亂陣腳?”</br> 薛深的一番話,讓吳方平愣住了,“你的意思是……”</br> 薛深點頭:“只有讓她自亂陣腳,我們才能找出她的破綻,以靜制動!”</br> 吳方平一愣。</br> 看薛深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欽佩與贊賞。</br> 一個年輕人,面對父親生前的仇人,還能理智地分析局勢,冷靜又從容。</br> 這個薛深……真是不簡單。</br> 他的[刑偵]入場券,沒有給錯人!</br> 薛深陪著吳方平,把那兩盒打包回來的菜,送到了科技院的一位動物學家那里。</br> 動物學家拿出鑷子,從打包盒里夾出一塊碎骨頭,皺了皺眉,說:</br> “這骨頭實在是太碎了,短時間內根本查不出來是什么動物。”</br> “似乎是故意剁碎的。”</br> “吳處,給我48個小時,我去做個實驗,實驗結果出了我通知您。”</br> 薛深笑了笑。</br> 他和吳方平分開后,暫時回到家里,等消息。</br> 只是薛深沒想到,碩士論文抄襲這樣一頂帽子,會突如其來地扣到他頭上,扣得他不知所措。</br> 江喚的反擊,來得突然又猛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