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城山離去,方怡和趙立夏正要商量明天具體的事宜,卻見方辰和趙立年從門口探出頭來,看樣子是也想?yún)⑴c討論,方怡和趙立夏對視一眼,笑著招手讓兩人進(jìn)來:“你們有什么想法?”
方辰點點頭:“我覺得去衙門狀告王家是個兩敗俱傷的法子,并不可取,或許還會讓人看了熱鬧去。”
“王家的人看起來并沒有太高的謀略,他們應(yīng)該也沒有這個耐心等了一年才對我們動手,我猜測他們當(dāng)初是受了劉家的警告,所以才一直沒來我們的鋪子找茬兒。如今突然又趁著我們不在的時候動手,想必是有人挑唆了他們的緣故。若是我們直接去狀告他們,固然會達(dá)到殺雞儆猴的目的,但也會讓真正的幕后黑手覺得我們不過爾爾。”
方怡細(xì)細(xì)一想,頓覺有理:“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茬,先前光顧著生王家的氣了,聽你這么一說,這次的事確實不太像是王家那群人會做的事。”
“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貿(mào)然去狀告王家的人,如果能查出這幕后教唆之人,即便不能把他怎么樣,卻也足夠震懾其他人了。”
趙立年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另外,替我們種葡萄的那戶人家絕不會平白無故就起了叛逆的心思,或許也是被人慫恿了,沒準(zhǔn)兒跟慫恿王家的是同一個人!”
直到這一刻,趙立夏和方怡才深切體會到了方辰和趙立年的變化,心中不免欣喜,當(dāng)下也不急著說自己的看法,只想多聽聽他們兩的意見,到最后,居然還真讓他們說出了一個大致的思路出來。
方怡笑道:“我們就如你們所說的做。”
第二天一大早,方怡起來之后并沒有急著出房門,而是打開衣柜,從里面取出了一個小箱子來,拿了鑰匙開了箱子,里面是整整齊齊的一疊賬本,方怡拿出其中一疊,翻了一會兒,挑出其中六本,然后把剩下的又鎖進(jìn)箱子里放回原處。之前臨去邊城之時方怡就把家里一些貴重的東西都送到了左府,這賬本也拓了一份送過去。拿了賬本,又拿東西包好,方怡這才出了房門。
待吃過早飯后,趙立夏和方怡一道出門去了,那幾個孤兒都被留在了家中,方辰和趙立年則去了他們之前開設(shè)的講堂,看看那里有沒有出什么問題。
夏掌柜的一大早就在鋪子里嚴(yán)陣以待,手邊放著一個小錢箱子,手里拿著一本簇新的賬本,不停的摩挲著,隱約透出一股子不安來。兩個店小二看出自家掌柜的狀態(tài)不對,也不敢去觸他霉頭,一個個勤快地拿了撣子輕輕去掃布匹上的灰塵,只盼著能早點兒有客人上門,也好讓店里的氣氛別那么沉悶。
趙立夏和方怡兩人并沒有急著去鋪子里,而是先去了趟左府,左府的管家換了一位,不過也是兩人所熟悉的,順順當(dāng)當(dāng)進(jìn)了門,又跟著那管家去了趟左府的庫房,把之前存放在左府的東西看了一遍,將那幾間鋪子的地契都取了出來,其他的暫時也沒動他。
從左府出來,趙立夏和方怡又去了趟楊嬸兒屋里,把從邊城帶來的禮物送過去,順便請捕快大哥幫個小忙,捕快大哥聽了之后,一拍胸脯,只說這事兒就包在他身上了。三妞兒有兩個多月沒見著方怡了,非拉著她不讓走,方怡從善如流,干脆就在捕快家里吃了頓飯,說起趙立冬的親事,還有他那媳婦的趣事,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直說這將門之女就是不一樣!那直爽的性子跟趙立冬倒是般配。等吃過飯,又與捕快大哥約好了時間,趙立夏和方怡這才不緊不慢地朝著那間布行走去。
等待的時候是最難熬的,特別是心里有鬼又等著人宣判自己下場的時候,夏掌柜這一整個上午就端坐在店里,起初還好一點,等到陸續(xù)有客人上門的時候,夏掌柜時不時就猛地站起身,嚇著客人好幾回了,弄到最后,夏掌柜自己的神情也不對勁兒了,好像體內(nèi)有根弦被繃得緊緊的,稍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反應(yīng)激烈。
眼下已經(jīng)是夏季了,正午時分的日頭時分的烈,鮮少有客人上門,店小二一般也趁著這功夫輪流去弄點吃的,只是今兒卻怎么都不敢去。
趙立夏和方怡踏進(jìn)布行的時候,正看到兩個店小二都站在擺放了許多布匹的這一邊,平日里無論何時都笑瞇瞇的臉這會兒也皺成一團,看得兩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夏掌柜的心情不好打了他們或是罵了他們。還不等他們出聲發(fā)問,那頭夏掌柜猛地起身:“賬本和銀兩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趙立夏揮揮手,讓那兩個店小二去后院兒里吃東西去,免得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聽著這僵硬的語氣,再看看夏掌柜那滿頭細(xì)密的汗珠,方怡唇角微微一勾,看來晾著他一上午的目的倒是達(dá)到了,當(dāng)下就在鋪子里供客人們坐下慢慢挑選的凳子上隨意一坐,懶洋洋道:“拿來給我看看。”
夏掌柜連忙捧著賬本恭敬地遞到方怡的面前,方怡伸出手,拿起賬本,也不急著翻開,面上似笑非笑:“夏掌柜,你這賬本可真夠新的啊,莫不是連夜趕出來的?”
“怎么可能!我是掌柜,又不是賬房,哪里會做賬!大夫人可莫要污蔑我!”夏掌柜的臉都漲紅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冤屈的模樣。
方怡笑了一聲:“是不是污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算賬之前,我建議你還是派人去王家知會一聲,否則我怕等會兒的事你一個人扛不住。”
夏掌柜臉上的肉頓時抖了一抖,聲音明顯不如剛才大了,卻還是梗著脖子硬著頭皮道:“大夫人,你昨兒上門,不問是非黑白開口就把我罵了一頓,還要查賬本,今兒我賬本銀子都準(zhǔn)備好了,只為替自己討個清白!”
方怡臉一板:“夏掌柜,你莫不是忘了自個兒做了什么?私自把我們家冬子在后院柴房關(guān)了一個多月,連口飽飯都不給他吃,是誰給了你膽子做出這樣的事來?清白?你有這東西么?”
“我為王家賣命三十余年,忠心耿耿,日月可昭,大夫人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冬子在你們走了之后就偷偷改了賬本,還偷我的銀子,被我人贓并獲,我這才把他關(guān)起來,想等著大少爺和大夫人回來再行發(fā)落,卻沒想到大夫人居然這樣想我!我真是,真是,真是冤枉啊!”
方怡暗自嘖嘖兩聲,這演技,扔到現(xiàn)代那是妥妥的演技派啊!還聰明的很,知道把話題往別的地方扯,怕不小心說溜了嘴扯出了王家?可他卻不知,他這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反應(yīng)早就已經(jīng)出賣了他。
眼看著那夏掌柜還在嚎叫,趙立夏猛地出聲:“住口!”
夏掌柜頓時噤了聲,卻猶自倔強地看著趙立夏,仿佛他要敢再說出什么他的不好來,立刻就繼續(xù)鬧給他看。
“你為王家賣命三十余年與我們趙家何干?你既然那么向著王家,當(dāng)初這間鋪子改姓趙的時候為何又要讒著臉求我們留下你?”
夏掌柜的沒想到趙立夏說出這番話來,張了張嘴,幾乎下意識才冒出一句嘟囔:“誰說這是趙家的產(chǎn)業(yè),這是我家大小姐的嫁妝,是她的私房!她只是好心交給姑爺打理!”
趙立夏道:“王家就是這么跟你說的?所以你才把鋪子里的銀子都拱手奉上?”
夏掌柜這回倒是反應(yīng)快,一口否認(rèn):“我沒有!大少爺你不能冤枉我!”
方怡把手里的賬本拍到桌上:“沒有?那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何這兩個月的盈利只有這么點兒?而且你還私自換了進(jìn)貨渠道?”
話題轉(zhuǎn)的太快,夏掌柜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慢了半拍才道:“大夫人,你先仔細(xì)看看賬本,盈利少了不是我的錯啊,如今天氣熱了,來買布的人少了,這盈利自然就少了,至于換了進(jìn)貨渠道,那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這王掌柜家的布料要比之前的白掌柜的朋友那家要好。”
“看賬本?這種明顯是做出來的賬本你當(dāng)我看不出來?你這兩個月的盈利加起來還沒有之前一個月多,你說因為天氣熱了,買布的人少了,那好,我給你看看去年這個時候布行的進(jìn)項,準(zhǔn)確的說,是從芊芊嫁入我們趙家,立秋接管了這布行之后的全部盈利。”方怡說完,打開那布包,將那六本賬本翻開,一個月一個月的念給夏掌柜的聽,從去年到今年兩個月前。
夏掌柜心里是越來越不安,他已經(jīng)隱約明白方怡的意思了,他從來不知道這賬目居然還能記得這么清晰,若只是看他做出來的最近這兩個月的賬本,那是完全看不出問題所在,可方怡卻連看都不看,直接拿店鋪歷來的盈利說事兒,不看過程只看結(jié)果,這讓夏掌柜覺得自己做的那么多全都成了個笑話。但他不會承認(rèn),這不過是推論,又不是實打?qū)嵉淖C據(jù),只要他死都不能承認(rèn),他們也不能把他怎么樣!想通這點,夏掌柜故作鎮(zhèn)定道:“這不能說明什么!一直盈利好不代表永遠(yuǎn)都盈利好,或許是我新近的這些布匹不符合客人的品味,所以才”
方怡嘴角一翹:“所以才買的人少了?而且還一下子少了一半之多?可剛剛夏掌柜的不是還說這些布匹比白叔的朋友那兒的要好得多么?這么自打耳光沒有問題?”
夏掌柜再度擺起了那副貞烈的嘴臉:“大夫人,你這是懷疑我私吞鋪子里的銀兩嗎?”
方怡突然嘆了口氣:“既然你說你沒有私吞銀兩,而這賬本又記得清清楚楚,那只能說明這兩個月的盈利驟降是因為你經(jīng)營不善,夏掌柜,是這樣么?”
夏掌柜沒有想到方怡居然突然就改了說辭,剛剛明明一副認(rèn)定他做了手腳私吞了鋪子銀兩的那個人仿佛不是她一般,雖然心里頭有些鬧不明白,但夏掌柜還是很肯定地點點頭,比起私吞銀兩,經(jīng)營不善那簡直是好太多了:“是我經(jīng)營不善,我不該私自換了進(jìn)貨渠道,導(dǎo)致盈利驟減。”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那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xù)請你當(dāng)這個掌柜的了,不然再過兩個月,恐怕這鋪子就要反盈為虧了。還是另請有手腕有頭腦的人來當(dāng)這個掌柜的得好。”
夏掌柜的已經(jīng)徹底被繞暈了,目瞪口呆,只當(dāng)自己是聽錯了:“你要辭退我?”
方怡點點頭:“我們趙家和王家不同,我們只認(rèn)能力,不認(rèn)關(guān)系,所以只能遺憾地請夏掌柜離開了。”
夏掌柜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你有什么資格辭退我?”
“我有什么資格?夏掌柜是不是忘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劉掌柜一家是怎么被趕出去的?你該不會以為我手里就只有劉掌柜在的那一間鋪子的地契吧?”方怡說著,抖開一張地契:“看清楚了嗎?這間布行也是我們趙家的產(chǎn)業(yè),我身為趙家的當(dāng)家主母,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辭退你?”
夏掌柜的臉色刷的變得慘白。
方怡卻對他沒有半分同情:“不過夏掌柜替王家賣命三十余年,想來王家也不會虧待了你,離開我們趙家,你大可以回王家繼續(xù)做你的掌柜的。”
話音剛落,門外只見捕快大哥帶著兄弟幾個挎著大刀走過來,方怡微微一笑:“不過,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夏掌柜,你私自禁錮我家請的賬房先生長達(dá)月余,期間還各種辱罵甚至拳打腳踢,連飯都是幾天喂一次,今兒一早我們已經(jīng)去報了官,這不,官差老爺來了。”
捕快大哥一進(jìn)門,二話不說就拿了鏈子往夏掌柜身上套,夏掌柜大驚失色,大喊:“我冤枉啊!”
“冤枉?一個多月前,這附近就有人看到你帶人毆打那賬房先生,白掌柜的和大夫都能證明你曾經(jīng)禁錮過賬房先生。如今證據(jù)確鑿,你這刁民還想抵賴!”
夏掌柜嚇得腿軟,整個人都癱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突然聽到耳邊有人輕輕說了句什么,他猛地回過神,大喊道:“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受人指使,不,我是受人脅迫,我也是被逼的啊!”
捕快大哥厲聲道:“逼你的人是誰?”
“是王家的人!是王家老爺!當(dāng)日帶人打冬子的也是他們!我從頭到尾都是被逼的!”
聽到這話,方怡和趙立夏紛紛露出一絲笑容,捕快大哥也沖他們兩人眨了眨眼,又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且先不拿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實招來,要是敢有半句假話,直接拉了你去衙門打幾十大板!”
夏掌柜一個勁兒猛點頭,哆哆嗦嗦把王家兄弟對他說的話一五一十的招了,基本上與趙立夏和方怡之前所料沒有太大出入。末了,又給他簽字畫押,這才把人放了回去。
方怡滿意地收下簽字畫押的紙張,又問了捕快大哥一句:“這事兒不會給你惹什么麻煩吧?”
幾個捕快都笑著搖搖頭,捕快大哥低聲說了句:“沒事兒,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有時候遇到刁民,就要用這樣的法子才能嚇住他們,左右也不會真的鬧上府衙。縣太爺也是知道的,只說讓我們別太過分就成。”
得,看來這古人也有古人的偏路啊,這要尋常百姓被這么一嚇,還真不敢再做什么壞事來。趙立夏笑著沖幾人抱拳:“今兒有勞各位大哥幫忙了,改日再請幾位大哥吃飯。”
“”
當(dāng)天夜里,方辰和趙立年就依著這份“認(rèn)罪狀”寫了份狀子,被告人赫然就是王家兄弟幾個。
方侯爺?shù)淖嗾鄣诌_(dá)京城的時候,一路直接送到了皇帝的病榻前,皇帝眼睛頓時一亮,隨即翻身而起,拿起那奏折就看了起來,看到最后,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不愧是方侯爺,只花了兩年的時間就將那群豺狼擊潰,而且又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送來奏折,不愧是國之棟梁啊!
就在方侯爺奏折抵京的當(dāng)天,宮里頭就傳來了皇帝身體有了好轉(zhuǎn)了跡象,原本紛亂的京城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所有的明爭暗斗全都終止了,太子和三皇子幾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進(jìn)了皇宮,得知讓皇上病情好轉(zhuǎn)的是方侯爺?shù)慕輬蟆?br/>
皇帝靠在龍椅上,看著面前跪著的太子和三皇子,淡淡道:“蠻夷搶我城池、屠我百姓,斑斑劣跡罄竹難書,但眼下他們主動求和,我們堂堂天威也不好斬盡殺絕,卻也不能讓他們輕易好過了去,這議和一事就交由你們兄弟二人共議。”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靠在龍椅上,看著面前跪著的太子和三皇子,淡淡道:“蠻夷搶我城池、屠我百姓,斑斑劣跡罄竹難書,但眼下他們主動求和,我們堂堂天威也不好斬盡殺絕,卻也不能讓他們輕易好過了去,這議和一事就交由你們兄弟二人共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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