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陷入思考中。
    今村兵太郎并未打擾學生的思緒，他面帶期許之色看著宮崎健太郎。
    對于好為人師的今村兵太郎來說，宮崎健太郎的每一點進步，每一次出色的表現，都足以令他感覺到愉悅的成就感。
    “老師。”程千帆看著今村兵太郎，思忖說道，“英法和波蘭有盟約，這是一切的基礎。”
    “只是，無論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似乎都還沒有做好和德國人開戰的準備。”程千帆說道，“法國人的馬奇諾防線更多是考慮防守，英國人和歐羅巴大陸隔著英吉利海峽，他們要壓制德國，必須依靠法國，所以，英國的軍事行動必須以法軍的戰略為基礎。”
    “現實情況是，盡管還沒有做好準備，英法是迫于形勢和國際輿論壓力，不得不向德國人宣戰。”他眼神堅定，說道。
    “還有呢？”今村兵太郎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學生，“還能想到什么？”
    ……
    還有什么？
    程千帆右手捉著下巴，思考。
    忽而，他的目光看向墻壁。
    程千帆的眼中閃爍著探究和一絲激動之色，他幾步走到墻壁前。
    嘩啦一聲。
    他一把扯開了帷幕，墻壁上滿是地圖。
    程千帆來到其中一面地圖面前。
    這是一份日文版本的歐羅巴地圖。（PS1）
    程千帆看著地圖，陷入思索，他的手指在地圖上這里點一點，那里指了指。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波蘭以及這個國家周邊的位置上，眼神中若有所思。
    “給。”今村兵太郎將一根地圖棍遞給宮崎健太郎。
    “東南方向，德國人已經吞并了捷克斯洛伐克和奧地利，他們和波蘭的邊境線擴大了數倍。”程千帆手中的地圖棍在地圖上點了點。
    “東北方向，德國人會在最快的時間內占領波蘭走廊，這樣的話。”他在波蘭走廊和東普魯士虛畫了個線，“在東北方向，德國也實現了對波蘭的全面包圍。”
    “如此的話，東南、東北方向兩路齊進。”程千帆輕笑一聲，“以波蘭人在這兩日的糟糕表現來看，他們根本擋不住德國軍隊的疾馳突進。”
    “英法迫于國際輿論和面子，不得不對德國宣戰，但是，他們并不愿意和德國真的開戰，原因很簡單——”程千帆意氣風發的在地圖上虛畫了一個半圈，然后地圖棍指向東方——
    “蘇俄。”他繼續說道，“盡管德國人和蘇俄人簽訂了所謂秘密和平和約，不過，英法還是報以期待，他們期待德國人一路向東。”
    程千帆在波蘭與蘇俄的邊境線點了點，“占領了波蘭，德國就和蘇俄直接接壤了。”
    停頓一下，他繼續說道，“或者說，正如老師所判斷的，蘇俄人會忍不住也對波蘭動手，但是，不管如何，德國和蘇俄接壤了。”
    他看著今村兵太郎，“這正是英法一直對德國在歐洲的咄咄逼人處處忍讓的原因，他們期待德國向東，期待德國人和蘇俄人打起來。”
    程千帆輕笑一聲，“英法樂于看到我們向德國人通報他們準備對德國宣戰，這是一種態度，他們希望德國人明白，宣戰是宣戰，打仗是打仗，這是兩碼事。”
    地圖棍指了指地圖上的波蘭，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如果德國人同蘇俄人邊境線接壤后，果真打起來了，英法會毫不在意波蘭的滅國。”
    說著，他將地圖棍放下，用輕慢鄙薄的語氣說道，“波蘭本就是英法扶持起來的，在他們看來，波蘭人應該也早就習慣了滅國了，不會介意的。”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他指了指宮崎健太郎，自己這個學生端的是說話‘歹毒’。
    他對宮崎健太郎的這番表現還是非常滿意的。
    ……
    今村兵太郎準備外出。
    程千帆跟隨今村兵太郎來到樓下客廳。
    “老師，這么晚出門要多注意安全。”程千帆關切說道。
    “總領事閣下派人來接我了。”今村兵太郎說道。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忽而說道，“你參加了汪填海的國黨六大，對你來說，這是一次很重要的履歷。”
    程千帆皺眉，“老師的意思是，我將來可能在汪填海的政權內任職？”
    “無論你是否要在汪氏的政權內任職，和汪氏那些人搞好關系，對伱都是有好處的。”今村兵太郎說道，“我聽說楚銘宇對你印象不錯，你多和楚銘宇走動。”
    “哈依。”程千帆趕緊答應下來，他開玩笑說道，“我下次可以拎著兩只兔子去找楚銘宇討論學術問題。”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
    院子外，有汽車車燈穿破夜色，有汽車馬達聲音隱約傳來。
    “參贊，車子來了。”今村小五郎進來匯報說道。
    ……
    “你和張笑林又起矛盾了？”今村兵太郎走著，忽而隨口問道。
    “張笑林的手下疑似與軍統有牽扯。”程千帆解釋說道。
    “軍統？”今村兵太郎問道。
    “是特工總部抓的人，據說是涉及軍統肖勉和盛叔玉。”程千帆說道，他笑了笑，“一個張笑林而已，還用不著老師出面幫我。”
    他明白這是今村老師對他這個近來頗為上進且表現不錯的學生酬功，點了這個話題就是告訴他，一切有他這個老師。
    今村兵太郎輕笑一聲，沒有再說什么，他對軍統沒有太大的興趣。
    一輛小汽車已經等候在大門口。
    程千帆剛要上前拉開車門，就看到從副駕駛下來一個人，從車后繞過來，拉開了車門。
    “江口君？”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眼中一亮，驚喜出聲。
    “程桑？”江口英也看到程千帆，也是愣了下，然后熱情的招呼道。
    今村兵太郎上了車，程千帆將今村的公文包遞過去。
    “江口君什么時候回上海的？”程千帆問江口英也，“一個人回來的？”
    江口英也此前曾經短暫在參謀本部駐上海總領事館武官處任職。
    程千帆還曾經幫江口英也用不菲的大黃魚拉攏過貪婪的費力。
    后來江口英也忽然離開了上海，據說是另有任用。
    “上個月剛回來，內子也與我一起回上海了。”江口英也說道，“今天還有事，改日定要邀程桑一聚。”
    “我做東，我做東！”程千帆爽朗一笑。
    畢恭畢敬的站在路邊，目視今村兵太郎的座駕遠去，程千帆從身上摸出一支煙卷點燃，輕輕吸了一口。
    他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一個聲音在程千帆的身后響起。
    程千帆心中舒了一口氣，他故作姿態，就是為了引今村小五郎過來說話。
    “沒什么。”程千帆似有瞬間的慌張，不過很快掩飾過去了，他問今村小五郎，“平常都是北條君負責老師的安全護衛，今天怎么是江口君？”
    “江口是巖井閣下派來接參贊的。”今村小五郎說道。
    他深深的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據說巖井閣下很欣賞江口英也。”
    “這樣啊。”程千帆點點頭。
    今村小五郎似有些猶豫，他欲言又止的看著宮崎健太郎。
    “小五郎叔叔，怎么了？”程千帆被今村小五郎看的有些不自在。
    “健太郎，看到江口回上海了，你似乎很高興啊。”今村小五郎說道。
    “我和江口君雖然接觸不多，不過，我對他印象很好。”程千帆微笑說道，“我喜歡江口這樣的朋友。”
    “你喜歡的是江口的女人吧。”今村小五郎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程千帆正巧將手中的煙卷送進口中，剛抽了一口，他被嗆到了，連連咳嗽。
    “咳咳咳。”他手中的煙卷都在顫抖，煙灰墜落，“小五郎叔叔，你這話從何說起？”
    今村小五郎笑吟吟看著他。
    “小五郎叔叔，你這是污人清白。”程千帆抗議，“你誤會我了。”
    “健太郎，我提醒過你了。”今村小五郎呵呵一笑，“江口的女人不好碰。”
    宮崎這個家伙看到江口英也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他當時在一旁看的真切，還在驚訝宮崎和江口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
    然后聽到宮崎健太郎問江口是不是一個人回上海的。
    今村小五郎便明白這個家伙心中藏著什么心思了：
    他見過江口英也的妻子雪柰子，是一位很漂亮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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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程千帆在今村書房看到的地圖，詳見下面彩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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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