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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回到了原來破舊的小旅館,她不想再接受孫金寶的幫助了,打算找份工作,把日子穩定下來。若雪為了能讓家棟讀書,也不能在家干耗著了。
疏影來到一家公司面試文員,可是負責招聘的人打量了下她還裹著綁帶的手就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而此時,不遠處,若雪拿著報紙目睹了這一幕,當疏影走過她身邊時,若雪趕緊閃身躲起,目送著疏影失落地離開,若雪一時覺得很愧疚。
若雪等疏影走遠了,趕緊上前遞上簡歷。
“會打字嗎?”
“不會。”
“會洋文嗎?”
“不會。”
“那你來干嗎?來過家家啊?”說著,這負責招聘的人就要推若雪。
“你手腳干凈點?你再碰我一個試試,我告你非禮,信不信?”若雪夸張地大叫。
“呵,這位小姐挺橫的,還惡人先告狀?”
“咱倆誰是惡人,得由警察說了算,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哎呀,今天來了個砸場子的……”
這時,經理室大門猛地打開,肥頭大耳的經理叼著雪茄出現在門口。
“吵啥吵?統統給我滾……”
突然經理看見若雪,眼前一亮,若雪也嬌媚一笑,回應著他。
經理趕緊從管事的手里奪過簡歷,色迷迷地看著若雪:“謝小姐,來來來,里面請。”
若雪扭著細腰走過負責招聘的人身邊,一臉傲氣。
“招聘廣告上說你們是家大公司,我看也不過如此。” 若雪故意風情萬種地在經理辦公室左右溜達。
“雖然公司不大,但我們生意做的很大。”經理諂媚地應道。
“我可事先申明,我不會打字不懂洋文也不會算賬,這樣三不會人員你們也會錄用嗎?”
“不會沒關系,可以慢慢學,慢慢學。不知謝小姐愿不愿意做我的私人秘書,當然除了正常薪水外,還有額外補貼。”說著,他猥褻地靠近若雪。
“可以是可以,但我實在煩門口那個人,狗仗人勢,一想以后來這里上班就得天天面對他,惡心都惡心死了,算了算了,還是換一家吧。”若雪激靈地閃開,裝作要走。
“這點兒小事好解決,那個老家伙我也早就看不順眼了。老胡,你給我進來。”說著,肥頭大耳的經理就命令負責招聘的人進來。
那個姓胡的男人就這樣被肥頭大耳的經理以不尊重女性,低俗落后的借口開掉了。
“怎么樣?這樣你可以來上班了吧?”經理討好地說。
“經理給我這么大的面子,不來我可就是不識抬舉了。”若雪嬌笑著說。
“太好了,來來,這是一份職員履歷表,謝小姐填寫一下,關鍵是地址還有電話。”經理遞過表格。
“真麻煩,我回家填吧,明天一早上班時給你,拜拜,明天見。”若雪拿過表格,笑盈盈地說。
經理趕緊點頭附和。
若雪出了大樓,順手就將手中的表格撕碎,拋向空中……
疏影剛上樓,老板娘就追了過來。
“韓小姐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半天了,有件好事,大大的好事。”老板娘看到疏影,就咋咋呼呼喊起來。
疏影不好意思不理會她,停住了腳步問她什么事。
“有個很有錢的大戶人家,剛剛死了老爺,老太太是個信佛之人,想找人抄寫佛經,和紙錢一起燒給她丈夫,我尋思著你字寫得好,就把這差事給攬下來了,抄寫一張紙人家給五毛錢,你們文化人一天寫個十張二十張還不輕輕松松地,這錢不要太好賺啊。”老板娘炫耀自己做了好事的語氣中透著羨慕。
“干嗎非要雇人寫?再說不是可以印刷嗎?”疏影懷疑地說。
“印刷哪有誠意啊,老太太中風手腳不便利,不然她就自己寫了。你就別猶豫了,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不會天天有的。你看,人家先付五十元定錢,財大氣粗得很。不過,我得拿走五塊,介紹費,很合理的。”說著將剩余的四十五元錢塞在疏影手中。
“好吧,我寫。”疏影抿嘴笑了笑算是感謝。
自從小坤走了后,張太太整天瘋瘋癲癲的。這不,這會兒正將小坤的衣服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嘀咕:“曬衣服,曬衣服,小坤的衣服再不曬曬就要發霉了,小坤回來要不高興了,你看看,這條裙子小坤最喜歡了,明天出去玩就叫小坤穿上。對了,家棟,明天跟我們一起去大世界吧?”
家棟懂事地點點頭。
“哎呦,我的祖宗,剛收拾完您又給折騰出來了。”寶鳳無奈地嘆了口氣。
“別動別動,我剛洗干凈的,小坤的衣服不喜歡別人碰的。”張太太神經質地一把抱住衣服。
“好好,你曬吧,曬好了我來收啊。”寶鳳同情地說。
這時,若雪手里拿著兩根棒棒糖,拖著疲憊的步子回家,家棟和寶鳳趕緊迎了上來。
“怎么樣?找到事情做嗎?”寶鳳關心地問。
若雪沒接話,將棒棒糖給了家棟一根,又給了張太太一根。
“謝謝,謝謝,我留給小坤放學吃,包起來,不能化了。”
“外頭找女職員的公司本來就不多,要么會打字要么會洋文,要么就得忍受色狼老板。”若雪垂頭喪氣地說。
“要不就去前面的雜貨店將就一下,雖然月薪低,飯錢還是能保證的。”寶鳳給疏影支招。
“不行,家棟還有學費呢?我再找,我就不信了,堂堂大上海就沒有我掙錢的地方。”若雪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疏影把抄佛經得到的全部酬勞裝進了一個牛皮紙信封里,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把信封塞進挎包里就出門了。疏影知道,家棟上學正缺錢用,她打算去教堂看看家棟。
教堂的嬤嬤看到疏影在門外面,就走過來跟她打招呼。
“疏影,又來聽家棟彈琴。”
“噓,別讓他聽見。嬤嬤,有件事拜托您。這錢您給家棟,但別說是我給的。”說著,她把信封從包里掏出來遞給嬤嬤。
“仁慈的主會為他的孩子們化解一切的。” 嬤嬤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對了,嬤嬤,我還有件事想要問您,虎子……哦,就是那個麻風老頭,他說起過住在哪里嗎?”
“我一直很后悔,我哪里會想到他是……之前他可能覺察到什么,所以要走,是我非要留他參加家棟的洗禮,結果……我這心里真是內疚……” 嬤嬤聽疏影提起虎子,一臉后悔萬分的表情。
“嬤嬤,這不是您的錯,是日本人害死了他。”疏影怕嬤嬤太自責,趕緊安慰她。
“他平時不說話,我想想,哦,對了,有次發食物,我看他包了幾個饅頭,我問他是不是還有家人?他說五角場那邊的難民屋有好些吃不飽飯的孩子,他會不會就住在那附近。”
聽嬤嬤這么一說,疏影覺得虎子很可能就住在那里。
疏影出了教堂,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她,回頭,也不見人。
疏影繼續走,突然反身,只見家棟快速躲在大樹后面。
“家棟?是你嗎?”
沒人回答。
“我知道是你,你不肯見我,我也就不為難你,我們就這樣說會兒話行嗎?家棟,你恨我嗎?其實我也很恨我自己,恨自己懦弱,恨自己不敢面對,如果時光能倒退,我情愿選擇承擔一切,換回你父親,哪怕是去死,也比現在煎熬良心強……可惜我們誰也回不去了,只能空留憾恨。”
大樹后仍然沒有動靜。
“這些年我們一起經歷生生死死,在感情上已經是一家人了,猛然分開,我真的很不適應,家棟,我很想你們,想你,想若雪,想我們所有的歡笑和吵架……心里的石頭放下了,倒不再做噩夢了,可現在夢里全是你們……”疏影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了。
家棟忍不住了,從大樹后面跑出來,抱著疏影,伏在她身上大哭起來。
疏影緊緊地抱著家棟,心中升起一陣暖意。
自從拒了那家不靠譜的公司,若雪幾乎天天上街找工作,甚至連街頭的招聘小廣告都不放過。
“號外號外,先施百貨將舉行盛大選美,誠邀上海灘佳麗,當選先施皇后者可得重獎……”她正盯著電線桿子上的小廣告出神的時候,報童的吆喝聲一下擊中了她的神經。
若雪一愣,買了一份報紙。
報童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漂亮的女人,贊美道:“姐姐真是美人胚子,要去選美一定能拿頭籌的。”
“油嘴滑舌,嘴再甜也沒有零頭可以抹,找錢。”說著若雪嬌嗔地攤開手。
報童撅了撅嘴,找了零錢給若雪后,做了個鬼臉跑開。
若雪看著報紙上整版廣告,心思又開始活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