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書房。</br> 厚厚的一摞賬單摔在狄鶴川面前，狄善東點著煙，眼神里沒有一丁點父親的慈愛之色，反而滿眼都是嫌棄鄙夷。</br> “我讓你出去學習長見識，你倒好，刷著我的卡吃喝玩樂，玩兒女人賭博樣樣都沾？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逍遙自在。”</br> “賬單刷了這么多，也沒見你帶個正經(jīng)女朋友回家！”</br> “你能不能做點人做的事兒？”</br> 狄家發(fā)生過變故，之后父子關(guān)系就是這樣水火不容。</br> “你讓我去學習我學了。”狄鶴川葛優(yōu)躺的在沙發(fā)里，雙腳搭在茶幾上，腳趾勾著拖鞋晃來晃去，“外國人最厲害的是什么，不就是泡妞了？”</br> “英美法德都泡了遍。”</br> 狄善東一聲冷笑，不知該揍他一頓還是笑著說：你厲害！</br> “小日本我不喜歡，韓國的整容臉太多。”</br> “狄鶴川！”</br> 狄鶴川動了動，看著都要睡著了，“你到底要說什么，我沒你這么閑。我已經(jīng)三十過了讓你沒事說教的年紀。”</br> “你要沒事說，就別耽誤我出去喝酒！”</br> 狄善東在心里罵娘，各種國粹亂飆，“你之前留學，說交了個朋友……”</br> 狄鶴川扯著嘴角，心若明鏡，“是，老同學，怎么了？”</br> “叫什么？”</br> “沈寒衣。”</br> 狄善東盯著他，“他另一個名字你知道嗎？”</br> “沈寒衣就是沈寒衣，哪里還有別的名字？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他知道狄善東在打什么主意。</br> 他跟江晚意一樣，早就知道盛白衣真實身份。</br> “行，就當他是沈寒衣。”狄善東吸了口煙，心中不甘，“你出面，替我約他吃頓便飯，他現(xiàn)在就在東都。”</br> “行啊。”</br> 狄鶴川應(yīng)得爽快，“話我給你帶到，至于他來不來我就確定。寒衣這人，骨子里心氣極高，雖然念書時關(guān)系不錯，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也沒怎么聯(lián)系。”</br> “我，盡力而為吧。”</br> 一聽有點機會，狄善東寡冷無情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你跟江晚意打聽打聽，他喜歡什么……”</br> “寒衣的喜好可不便宜。”</br> 狄鶴川一笑，分不出是真話還是假話，“古董，孤品，越昂貴越喜歡。”</br> “沒別的事我出門了。”他站起來，渾不在意的伸了個懶腰，“晚上還約了美女喝酒，可不能遲到了。”</br> 狄善東沒管他，只說，“盡快給我答復(fù)。”</br> “知道了。”</br> 從書房下來，狄鶴川經(jīng)過客廳時瞅了眼親姐，下巴一揚，“走，喝酒去。”</br> “這么早？”</br> “隨便逛逛就到點了，在家干嘛，這么無聊。”</br> 狄夫人都沒機會跟兒子說上兩句，倆孩子就出了門，狄夫人跟出來望著遠去的跑車無奈的嘆了聲。</br> 車上只有兩姐弟，狄芊芊才說。</br> “爸得罪了你同學，找你回來是救場的。”</br> “不是得罪了白衣女朋友？”狄鶴川癟癟嘴，車子行駛過住宅區(qū)時，碰見一美女，他就降下車窗吊兒郎當?shù)某舜悼谏凇?lt;/br> “他就是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以為人家喊一聲狄先生就了不得。就他那點本事，人有心弄他也不過分分鐘的事兒。”</br> “人啊，最怕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本事和能力！”</br> “爺爺在世就罷了，爺爺過世又有多少人給他面子？狄善東一直就是那德行，拜高踩低，卑躬屈膝，比狗活得都累。”</br> 狄芊芊沒反駁，眉頭都沒皺一下，“那這件事你是怎么說的。”</br> “能怎么說，拖唄。”</br> “白衣的性子，真要弄狄善東，他還有機會給我打電話？不過是看我面子罷了，不過白衣第一次交女朋友——”</br> 沒人摸得清盛白衣的性格，不曉得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br> “聽說是個美人。”</br> 狄芊芊努努嘴，“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江南名媛，昨晚在定風波沒少受罪。對了，那個庚慶記得吧。”</br> “記得，解家的老狗。”</br> 狄鶴川特別愛給人取諢號，而且特別形象。</br> “他被你同學收拾了，腿瘸了住醫(yī)院去了，不曉得腿保的保不住。還有解月白……”說起來也是好笑，狄芊芊沒忍住，“東都的大小姐，見了你老同學屁都沒敢放一個。”</br> 狄鶴川吹起了口哨，是一首很歡快的調(diào)子，“都是這些人自找的，解爺一死，東都真正有能力的又有多少？”</br> “這渾水狄家早該獨善其身，偏偏狄善東愛往里面鉆。”</br> “爺爺過世前說的什么？解爺一死，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東都沒人能再鎮(zhèn)得住這幫子牛鬼蛇神，亂，遲早的事兒。”</br> “解月白就是個瘋婆子，看著吧，解家遲早完蛋。”</br> 狄芊芊太知弟弟心思了，“你就這么不喜歡東都？”</br> “喜歡個鬼，還嫌死在這兒的人不多嗎？”想起什么，狄鶴川一雙眸子深暗下來，“姐，你也想把命搭進去嗎？”</br> ——</br> 市醫(yī)院。</br> 不知夢里夢到了什么，花清祀是從驚懼中醒來的，趴在床邊的元詞一道被驚醒，睡眼惺忪的去看她。</br> “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br> “小詞。”</br> “嗯？”</br> 花清祀往前動了動，伸手，“小詞，你抱抱我。”</br> 元詞笑著上前抱著她，輕輕的給她拍背，“夢到什么了，難得跟我撒嬌一次，你有那么牛皮的男朋友還需要我啊。”</br> 花清祀沒說話，就這樣靠著她。</br> 夢到了什么？</br> 夢到在定風波，在城南郊外的荒坡，她身邊的人都死了，就跟昨晚一樣搶著來替她擋槍，都死在槍下。</br> 好多人在嘲笑她，看不起她。</br> 笑到最后，她也被一槍命中眉心倒下了。</br> “不怕不怕，我在這兒呢。就算沒有盛白衣，還有我呢。”元詞抱緊她，哄孩子似的，“我家寶貝昨晚受苦了，肯定被嚇壞了吧。”</br> “沒事，都過去了，兇手找到，你也能報仇了。”</br> “我們清祀一定會否極泰來的。”</br> 也沒說太多，兩閨蜜就這樣抱了好一會兒，有時候真的不需要說太多，有親密的朋友陪在身邊比什么安慰的話都好。</br> “叔叔他還好嗎。”</br> 元詞點頭，倒了杯熱水，“孫姐來過，董叔已經(jīng)脫離危險，動了手術(shù)在昏睡中，等他醒來就好。”</br> “大江我也問了，雖然傷得重，還好撿回條命。”</br> “清祀你記著，這一切跟你都沒關(guān)系，你也是受害者，始作俑者是秦士升，他才是罪該萬死的那個人。”</br> “來，喝點水。”</br> 花清祀接了水杯，“孫姐呢，傷得嚴重嗎。”</br> 說到這個，元詞笑起來，“我特意去問了東子，出車禍時董叔可是第一時間抱著孫姐，有董叔這么保護哪里會受傷。”</br> 孫芮跟董仁杰，是一對令人心疼的有情人，明明相互都是有意思的，不知為什么就是沒能走到一起。</br> 是那個過世的女生變成了隔閡嗎？</br> “秦士升在哪兒？”</br> “不知道，盛白衣沒說。”元詞眨眨眼，難得拘謹，“清祀，你打算怎么處理秦士升，我們現(xiàn)在有證據(jù)。”</br> 有證據(jù)可以入罪的。</br> 證據(jù)是有了，可訴訟期已經(jīng)過了，整整23年訴訟期已經(jīng)過了，有證據(jù)又怎么樣？</br> 法律，給不了父母公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