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木屋之中，四五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圍在夜嬈身邊，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夜嬈曾幫過他不少忙，縫衣服，洗衣服，采藥草……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夜嬈總是樂此不疲地幫忙，她說能得到一句感謝，都會讓人心情愉快。
可是現在……
夜嬈已經神智不清，衣不蔽/體的躺在冰涼的地上，淚水已經在她臉上干涸。這些人視而不見，還在對她為所欲為，甚至連那個總是口口聲聲喜歡夜嬈的阿虎都一臉饜足的站在一旁……
似是沒有想到有人會來，幾人愣了一下，待看清夜翊的臉后，頓時緊張起來。
“夜，夜翊？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跟你爹去京城了嗎？”其中一人慌張道。
就算聽到弟弟的名字，夜嬈也毫無反應，夜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握住她鮮血淋漓的雙手。
“為……為什么……”夜翊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質問在場的幾人。
幾人面面相覷，雖然底氣不足，但一想到夜翊只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孩子，又覺得沒什么大不了。
“她被賣給土匪，又擅自跑回來，這樣會連累我們整個金儀鎮！”
“就是！你有什么資格質問我們！”
“哼，在土匪窩里恐怕早就不干凈了，我們不嫌棄她，沒有把她立刻趕出鎮，已經是菩薩心腸。”
幾人理直氣壯的叫囂著，仿佛化為一只只張牙舞爪的野獸要將夜翊吞吃入腹……
夜翊的心臟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那冰冷道毒液隨著每條經絡蔓延至全身……借著用充斥著恨意和憤怒的眼神環視了一周，將他們的面容一個一個刻在腦海。
他如有實質的視線讓他們有種馬上要被大卸八塊的錯覺，幾個男人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躺在地上的夜嬈似乎終于有了反應，她抬起傷痕累累的手，似乎想要叫住他們，干裂的嘴唇低不可聞的吐出破碎的語句……
“弟，弟……救……救……我的……弟弟…………”
夜翊早已是泣不成聲：“姐，姐……我沒事了，我來找你了，你睜開眼看看，我就在你身邊。我們一起走，離開這里，以后我來照顧你，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弟，弟……救我……弟弟”夜嬈反復在念叨著這句話，夜翊再也忍不住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姐姐……嗚嗚嗚醒一醒，我只有你了……”沉浸在悲痛中的夜翊，渾然沒有察覺背后有人靠近。
下一刻他整個人被提了起來，雙腳懸空，土匪們幸災樂禍的臉出現在眼前。
“怎么樣？放跑你姐姐的后果，滿意嗎？”
夜翊已經說不出來話，此刻恨不得撲上去和土匪同歸于盡，忽然他的余光看到了一個戰戰兢兢的身影……
夜浦沅是被人推搡著押進來的，他滿頭大汗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待看清被土匪提在半空中的夜翊，表情霎時一變，沖上來狠狠扇了夜翊幾個耳光。
“不孝子??！你是想害死你老子??！”夜浦沅憤恨道，“乖乖跟著我去京城，哪有這么多事??！現在好了！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快跟大當家道歉！！”
夜翊被打懵了，夜浦沅沒有手下留情，他的嘴里全是血腥味。
“夜兄，殺了我的二當家，燒了寨子，一句道歉就想一筆勾銷了？”大當家將夜翊丟垃圾一般甩在地上，夜翊撐著無力的身體擋在夜嬈面前，狠狠瞪著土匪。
“本來嘛，你把人給我，我幫你打通京城的關系，互利互惠。”大當家道，“可是現在，一個女人撞死了，一個女人又變成了這副樣子，我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br />
大當家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被夜浦沅敏銳的察覺到了，方才還不可一世的教訓夜翊，下一刻便雙膝跪地，滿臉驚恐道：“大當家饒命?。。∫柜此诵〔欢?！你還想要多少女人！我都給你送過去！”
土匪見狀冷笑了一聲，看著夜翊如此緊張夜嬈，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道：“之前在羅山寺看到這個小妞就覺得夠味，沒想到買到手之后給我添了這么多麻煩。不過現在……別人吃剩的東西，我也不要了?！?br />
“你說什么？！”夜翊驚詫道，羅山寺……那日姐姐不同尋常的神情難道就是因為他……夜翊不知所措的退后了幾步，都是因為自己……執意要上山……都是他害姐姐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夜翊臉上接連閃過震驚，茫然，不知所措，土匪一一看在眼里，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他朝夜浦沅勾了勾手指，夜浦沅連滾帶爬地挪到他面前。
“既然不需要……留她在這也礙眼，畢竟老二是因為她而死，你去殺了她。我就放你一馬?！贝螽敿乙荒槕蛑o道。
夜浦沅一聽自己有活路連忙應下，諂媚道：“是是是，這種傷風敗俗的女人，殺了也好，也好?！?br />
只見他低眉順眼地接過土匪遞來的匕首，朝著毫無知覺的夜嬈走去。
“父親！！你要做什么？！”夜翊張開手臂擋在夜嬈面前，似乎完全不敢置信夜浦沅就這樣輕易的……決定了夜嬈的生死，“不可以……不可以！姐姐……姐姐她也是你的親骨肉啊！”
“走開！我沒有這種骯臟下賤的女兒??！”夜浦沅嫌惡道。
這一刻，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破碎了，夜浦沅的臉是那么的猙獰，昔日尊敬的父親已然變成了惡鬼。夜翊咬緊牙關，一步也不讓。
“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別想靠近姐姐！”他話音未落，大當家朝身邊的土匪使了個眼色，幾個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奮力掙扎的夜翊駕到了一邊……
“不……不?。》砰_我??！姐姐……姐姐你快走??！”夜翊歇斯底里的叫聲仿佛連喉嚨都快被撕破。
可是躺在地上的夜嬈渾然不覺危險，她側過臉似乎看見了有人靠近。
夜浦沅第一次殺人，手抖的厲害，可是一想自己的性命會受到威脅，舉起的匕首再沒有猶豫。
一團陰影籠罩在了夜嬈的臉上，她終于睜開了眼睛，吐出幾個字。
“救……救……阿……翊…………”
眨眼間，匕首刺進了她的心臟……
“不?。。 币粫r間，視野都變得血紅，耳朵里的尖銳嘶鳴蓋過了一切。夜翊瞪大了眼睛，連洶涌而出的眼淚都毫無所覺。視野里只有夜嬈胸口那綻放的血花，不斷擴散，染紅了他潔白的外衫，順著青石板路蔓延到了腳下……
“這下……可，可以了吧？”夜浦沅丟下匕首，看也不看血泊中的夜嬈。
“不錯，不錯，我很滿意，不愧是夜兄，連自己的親女兒都下得了手?！币蛊帚溥€沒來得及喘口氣，復有聽那土匪開口道，“不過……你這個兒子，燒我寨子的事不得不算。”
“可，可是，大當家，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求求你了。”
“哼，你哪來的膽子跟我討價還價，你的命和你兒子的命，自己選一個?！贝螽敿倚U橫道。
“這……”夜浦沅目光游離，瞥了一眼雙目無神愣愣地盯著夜嬈的夜翊，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往下落。
大當家見狀拔出腰中長刀向夜浦沅走來，只見夜浦沅連忙跪地求饒道：“別，不要殺我！”
土匪們看著夜浦沅如此軟弱的樣子，全都哄堂大笑起來，大當家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夜浦沅道：“這么說，兒子你也不要了？”
“我，我……兒子……兒子可以再生……”夜浦沅的聲音越來越小，卻清晰無比。
土匪們笑的越發暢快，大當家走近夜翊，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怎么樣？你爹也不要你了?！?br />
夜翊毫無反應，他看向土匪，將嘴里的血沫吐了他一臉，惡狠狠道：“殺了我！有種你就殺了我??！”
土匪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血，怒不可遏地將夜翊甩在地上狠狠踹了幾腳。
“想死？可沒那么容易！”大當家話音剛落，便抬手指向夜浦沅道，“你！拿著這把刀……在他臉上刻個字。我就放你一條生路?！?br />
“刻字？”夜浦沅聞言驚恐又疑惑。
只見大當家冷哼一聲道：“我要他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今天??！”
他邊說邊彎下了腰，拍了拍夜翊的臉龐，冷冷道：“那個女人是你害死的。”
接下來的事，夜翊已經記不太真切。模模糊糊的印象之中，是夜浦沅猙獰無比的臉，還有那把匕首冰冷的溫度……
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刺進血肉，肌膚被撕裂的聲響回蕩在耳邊。夜翊的手腳被人按住，臉側的血越流越多……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粘滿鮮血的匕首總算離開了他的臉……夜翊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疼痛感讓他瞳孔布滿血絲，他就像個喪失了所有感情的瘋子，雙眸之中只有無邊的黑暗和滔天的恨意。
為什么自己這么沒用，保護不了姐姐，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父親，什么親人，這些統統都是虛情假意……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
誰都不能相信，連父親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背叛自己，更何況其他人……
如果能活過今日，從此以后……
傷害我的人，背叛我的人……
通通都殺掉就好了。
夜翊握緊雙拳，指甲摳進了肉里都毫無所覺。鮮活的心臟自夜嬈死后仿佛已經破碎，理智已經墜入深淵，只有刻骨的恨意不斷滿漲。
他嘗試著站起來，忽然察覺到腰側有什么東西硌了自己一下。不動聲色的環視一周，沒有人注意這邊，他悄悄地掏出一顆珠子。
金色的流光在珠子表面流轉，腦海中回想起那個女人的話。已經走投無路，這個珠子是他最后的希望，橫豎都是一個死，只能祈禱上天，最后幫自己一把。
當大當家發覺夜翊淬了毒一般的視線，也看到他手上拿著一顆閃著金光的珠子時，他的眼睛一亮，正準備把東西搶過來，夜翊卻已經打開了它。
一股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下一刻，有什么東西從珠子中心竄了出來。它的速度太快，就連近在咫尺的夜翊都沒有看清。
聞到異香的大當家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手中的長刀正要刺向夜翊，卻忽然四肢一軟，整個人栽倒在地。不僅如此，站在小院里的所有人都像中了迷藥一般接二連三摔倒在地。可是他們的意識似乎……還很清醒，只是失去了身體的支配權，連話都說不出來。
一時間，小院中只站著夜翊一個人。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夜翊愣了一下，隨后一只螢火蟲大小的金色小蟲又竄回了珠子里，夜翊下意識地重新合上珠子。
耳邊聽到清脆的咔嗒聲，遲鈍的大腦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方才還主宰他人生死的人此時此刻毫無還手之力的軟倒在地。
夜翊環視了一周，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夾雜著瘋狂和滔天的恨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夜翊跪在夜嬈的身邊，瘋狂道，“姐姐，你看到了么……我現在就幫你報仇?！?br />
夜翊撿起方才丟在地上的匕首，上面還沾著夜嬈的心頭血，然后他看向了驚恐萬分的夜浦沅。
一步一步走到夜浦沅的面前，看著他臉色越來越驚慌，他想要說些什么，可是身體根本動彈不得。夜翊手上的匕首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夜浦沅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身下更是滲出腥臭的液體。
他拼盡全力動了動嘴唇，依稀可以辨認他想說的是：我是你父親。
“你當然是我父親?！币柜蠢淠溃八浴?br />
“去死吧，父親?！?br />
夜翊一刀捅穿了夜浦沅的喉嚨，夜浦沅致死都維持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木然的看著他的鮮血染紅了整個身體，夜翊緩緩站起身，望向身后的一眾土匪。
“該你們了……”
……
直到整個小院都被鮮血染紅，夜翊重新回到了夜嬈身邊，無助的蜷縮在她的身旁。
“欺負姐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定要他們……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