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么多，不還是放不下他？”</br> 黎月在醫院照顧著厲景川打完晚上的營養液后，程茹打電話過來，聽黎月說完留在這里照顧厲景川的理由后，忍不住地嘆了口氣：</br> “你的這些借口，都不是借口。”</br> “念念的病，只要細心調養，她早晚都會好的。”</br> “而且云默的治病錢，厲景川昏迷了，剛好也沒人牽制住我了，別說一百萬了，一千萬我都給得起。”</br> “這些，我不信你沒想到過。”</br> “你就是想找兩個支撐你自己留在醫院照顧他的理由而已。”</br> 程茹嘆了口氣，“算了，我也沒資格說你，當初我為了唐杰那個渣男，也一直優柔寡斷的。”</br> “雖然厲景川對你也不是很好，但他比起唐杰那個渣男來說，已經好太多了。”</br> “不過你就算留在那里照顧他，也要小心點，別照顧著照顧著，又讓自己陷進去了。”</br> 說完這句，程茹直接掛斷了電話。</br> 電話這邊，黎月捏著手機沉沉地嘆了口氣。</br> 其實程茹說的都對。</br> 為了云默和念念……</br> 的確只是借口。</br> 但她留在這里照顧厲景川，也并不全都是因為放不下他。</br> 傍晚的時候，蘇錦城給她傳了更多的視頻和記錄。</br> 厲景川……</br> 除了昨晚說的那些話和那些玫瑰花，其實為她做了很多事。</br> 她昏迷的時候，他不但主動去將云默從國外接回來，也是他用錢安撫住了南潯的父親。</br> 否則的話，南潯的父親南之裕，根本不可能對她害死南潯這件事善罷甘休，更別說是跟她一起勸陳尋香了。</br> 還有云嶼……</br> 云嶼過世之后，厲景川曾經整夜整夜地不睡覺，在殘破的廢墟中，找尋云嶼的衣服碎片。</br> 以及，云默這次要換骨髓的志愿者，也多多少少是和厲景川有關系的。</br> 這些事情，他都是默默地做了，卻沒有告訴她。</br> 黎月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男人棱角分明的臉。</br> 她發現，她是越來越看不清這個男人了。</br>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br> 是他表現出來的冷漠無情的？</br> 還是……</br> 司錦城口中的那個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沉默又隱忍的？</br> 她想不清楚。</br> 所以，她想照顧他，讓他早點醒過來，讓他當著她的面兒給她解釋，為什么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卻不告訴她。</br> 為什么明明那么在乎孩子們，卻不愿意負擔孩子們的醫藥費，還要擺出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br> 黎月在病房里照顧厲景川照顧了三天。</br> 這三天里，她除了上班時間之外，都窩在這間小小的病房里。</br> 甚至中午一點點午休的時間，都要過來查看一下，厲景川到底有沒有醒過來。</br> 第三天傍晚的時候，黎月看著手機里的時間，沉沉地嘆了口氣。</br> 明天，云默就要進行骨髓移植手術了。</br> 如果厲景川今天再不醒過來……</br> 或許他就會錯過云默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了。</br> 甚至，如果云默在手術臺上出現意外的話，他都沒有機會再看云默一眼了。</br> “黎小姐放心，有您這么賢惠的妻子，厲先生會醒過來的。”</br> 病房里幫忙照顧的護士一邊給厲景川拔掉輸液針，一邊輕聲安慰，“他不醒過來，怎么對得起您這幾天盡心盡力的照顧？”</br> 黎月勾唇朝著護士笑了笑，“我們離婚了。”</br> 離婚已經六年了。</br> 他其實是有新歡的。</br> 只不過，這幾天他的新歡白芙柔，不但沒有到醫院來看他一眼，甚至連公司都不去了。</br> 大抵是真的覺得他醒不過來吧？</br> 白洛偶爾過來看厲景川的時候提起過白芙柔，說她生病了，每天在家里病病殃殃的。</br> 不過，雖然每次傭人看到她的時候她都在傷心難過，但是該吃的飯一頓沒少吃，覺也沒少睡。</br> 聽到黎月的話，護士怔了怔，然后無奈地笑了笑，“黎小姐可真會開玩笑，你們這么恩愛，怎么可能離婚呢？”</br> “我看隔壁人家熱戀的小情侶，都沒有您和厲先生親密呢。”</br> 說完，護士收拾起東西轉身離開。</br> “等等。”</br> 黎月抿唇喊住護士，“我兒子明天有個重要的手術，我待會兒要去樓上陪我兒子。”</br> “厲景川這邊，今晚就麻煩你照顧了。”</br> 護士怔了怔，回眸帶著些許憐憫地看了黎月一眼，“放心吧。”</br> “他們都會好起來的。”</br> 黎月點了點頭。</br> 她倒是希望他們都能好起來。</br> 護士走后，女人將病房的門關上，仔仔細細地給厲景川擦洗了一下身子。</br> 最后，她將他的衣服的扣子系好，“厲景川，你再不醒過來，就真的錯過了云默的手術了。”</br> “醫生說雖然移植技術很成熟了，但是風險還是有的，如果云默在手術臺上產生了排異反應的話，可能就出不來了。”</br> 她苦笑了一聲，“都這樣了，你還不醒過來嗎？”</br> “如果……”</br>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云默真的死在手術臺上了。”</br> “我就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才能活下去了。”</br> “念念怎么辦呢……”</br> “你能不能醒過來，替我照看一下念念啊？”</br> “念念很喜歡你的，我也知道你很喜歡她，你一定能照顧好她……”</br> 就在黎月絮絮叨叨地一邊給厲景川穿上衣服，一邊在跟他說起孩子們的事情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敲響了。</br> 進來的不是別人，而是云默的主治醫生，肖蓉。</br> 見來人是肖醫生，黎月連忙放下厲景川，轉頭微笑著看著她：</br> “肖醫生，您怎么來了？”</br> “我剛剛還想著，待會兒我把厲景川這邊安頓好了之后，就先到樓上找您聊聊明天手術的事情，再去看看云默……”</br> 她說了兩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br> 肖蓉的臉色，慘白地可怕。</br> 明明下午的時候她帶云默和念念到醫院的時候，肖蓉是自信滿滿地表示手術一定會成功的。</br> 可現在她的臉色……</br> 讓黎月心中頓時警鈴大作。</br> 她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抿唇認真地看著肖蓉，“肖醫生，怎么了？”</br> “是……云默明天的手術有什么問題嗎？”</br> “嗯。”</br> 笑容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br> 她從業這么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br> “那個給云默捐贈骨髓的捐贈人……拒絕入院，拒絕手術。”</br> “咣當！”</br> 黎月后退了一步，手臂撞到桌子上的水杯，水杯掉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br> 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地，怔怔地抬起頭看著肖蓉。</br> “怎么……怎么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