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從病房里出來的時候,黎月才剛剛將哭得眼睛紅腫的念念哄好。</br> 小丫頭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厲老太太之前將救命的解藥騙她喝了的事情,她還是知道后果是什么的。</br> 雖然不哭了,但小家伙還是不停地抽泣,“太奶奶……”</br> “她還有多少時間。”</br> “把念念的血抽出來給太奶奶喝,能不能好一點?”</br> 黎月嘆了口氣,抱著小丫頭沒出聲。</br> “太奶奶不會要念念的血的。”</br> 關上病房的門,厲景川抬腿走到小丫頭面前,溫柔地蹲下身來,將目光和她放在同一個水平線上:</br> “太奶奶愿意把最好的東西讓給念念,就是希望念念好好的。”</br> “她怎么舍得讓念念那么疼呢?”</br> 男人的話,讓小丫頭的眼淚再次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地涌了出來:</br> “那怎么辦啊,爹地……”</br> “念念不想讓太奶奶離開……”</br> 看著女兒的眼淚,厲景川嘆了口氣,輕輕地將她抱進懷里:</br> “我記得,你是答應過太奶奶,要跟媽咪學習,親手把你給太奶奶設計的首飾做出來,對嗎?”</br> 小丫頭認真地點了點頭。</br> “那你現在就跟媽咪去爹地公司的工作室,去把首飾做出來好不好?”</br> “太奶奶如果戴著念念親手做出來的首飾離開的話,下輩子,還會和念念見面的。”</br> “好。”</br> 小丫頭抹了一把眼淚,將小身子從厲景川的懷里掙脫出來。</br> 她轉頭看向黎月:</br> “媽咪,我們……現在就去嗎?”</br> 黎月點了點頭,“嗯。”</br> 她接過厲景川遞過來的公司里工作室的鑰匙,抱著念念剛想離開,身后就響起了腳步聲和輪椅滑動的聲音。</br> 女人回頭,身后,云默推著云嶼正在跟著她:</br> “我們也可以做的。”</br> 黎月心里一暖,眼淚在眼眶打轉,“好。”</br> “我們用最快的速度,把禮物給你們的太奶奶做好。”</br> 言罷,母子四個一起上了電梯。</br> 厲景川站在原地,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終于忍不住地長舒了一口氣。</br> 奶奶最喜歡首飾了。</br> 希望在她走之前,來得及戴上念念給她設計的首飾。</br> 半晌,他拿出手機來:</br> “白洛。”</br> “查一下厲歸墨的消息。”</br> “不管他在哪,都把他給我?guī)Щ貋怼!?lt;/br> 奶奶已經這樣了。</br> 厲歸墨這個男人即使再卑劣無恥,他也是奶奶唯一的兒子。</br> 就算用綁的,他也必須把他綁到奶奶面前,給她盡最后的孝道。</br> “先生……”</br> 電話那頭的白洛猶豫了一會兒,“不用找了,我剛剛在樓下碰見厲老先生了。”</br> “按照時間……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您奶奶的病房了。”</br> “您沒有看到他人嗎?”</br> 厲景川微微一頓,“你什么時候在樓下見到他的?”</br> “有十分鐘了吧?”</br> 白洛努力地回憶著,“他渾身濕漉漉的,走得很匆忙,差點和我撞上。”</br> “我認出來他之后,還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問他是不是來探望厲老太太的,他沒說話,就上樓了。”</br> 握著手機,厲景川的眸子微微地瞇了起來。</br> 十分鐘了。</br> 從樓下乘電梯到這里,一分鐘足夠了。</br> 十分鐘沒來,那就證明,他根本不是來探望奶奶的。</br> 深呼了一口氣,他一邊進電梯,一邊詢問:</br> “厲明賀也在這間醫(yī)院住院,對吧?”</br> “他在幾層?”</br> “十二層。”</br> ……</br> 十二層的病房里。</br> 身上沾染著大片海水的厲歸墨一邊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擦著身上的海水,一邊開口:</br> “放心吧,雖然人還沒醒,但是命還在。”</br> “我把她藏在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有個小診所的醫(yī)生陪著。”</br> “醫(yī)生說是因為大量嗆水導致的昏迷,如果再晚點找到她,可能就真的沒命了。”</br> 說完,他抬眼看了一樣床上的厲明賀:</br> “不過,你之前不是說,她懷了你的孩子嗎?”</br> 床上的厲明賀整個身子被包得像是木乃伊一樣。</br> 那天在特護病房里,他落地的時間比黎月和那些碎片都晚,又被厲景川拎著衣領在玻璃碎片堆里面打了一頓,所以渾身都是傷口。</br> 那張被打過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肉都腫起來了,遠遠看過去宛若豬頭。</br> 他看了一眼厲歸墨:</br> “她懷的當然是我的孩子了。”</br> 當初他剛聽到顧曉柔說她懷了厲景川的孩子,他還真的信了。</br> 后來他那天被厲景川打完之后,顧曉柔來探望過他,在兩個人交談的時候,他才知道,顧曉柔這次回來之后,根本就沒和厲景川睡過。</br> 既然顧曉柔只跟他睡過,沒有和厲景川發(fā)生過關系。</br>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br> 厲歸墨白了厲明賀一眼,“可是醫(yī)生說,她根本就沒懷孕!”</br> 男人越說越生氣,“要是知道她沒懷孕,我壓根就不會冒著被厲景川發(fā)現的危險去救她!”</br> “怎么可能!?”</br> 厲明賀瞬間瞪大眼睛,“她明明說過她懷孕了啊!”</br> “我還看過她的檢驗單!”</br> “那檢驗單是假的,我給醫(yī)生看過了。”</br> 厲歸墨白了他一眼,“你和厲景川都被人給騙了,她根本都沒懷過孕!”</br> 厲明賀怔了怔,半晌說不出話來。</br> 見兒子這么傷心,厲歸墨也扁了扁唇,“行了,你也別難過了。”m.</br> “反正她現在被我救起來藏起來了,等她醒了,還怕她懷不上你的孩子?”</br> “我怎么說也算是救了她一命,讓她給你生個孩子,不過分!”</br> 厲明賀沉默了一會兒,才終于舒了口氣點了點頭,“嗯。”</br> “那就等她醒了……”</br> “我給她多種點種子!”</br> “到時候多給你和媽媽生幾個孫子!”</br> 聽厲明賀提到他媽媽,厲歸墨忽地意識到房間里少了一個人。</br> 他擰了擰眉,四處打量了一番,“對了,你媽呢?”</br> 從他進醫(yī)院到現在,也足有十分鐘了,怎么連張文霞的影子都看不到?</br> 厲明賀低下頭,有些悲傷地咬住唇,“媽媽她……”</br> “張文霞被我送到警局了。”</br> 厲明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門口傳來的一道冷沉的聲音打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