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這番話的內容,和他說話的語調一樣冰冷。</br> 黎月擰眉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br> 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從未了解過他。</br> 她一直以為,他是喜歡自己,心疼自己的。</br> 她甚至覺得剛剛凌御瑾的話都是夸張的,厲景川不會不知道,牢里的環境有多么惡劣。</br> 他其實心里有她,不會讓她承受這些。</br> 可現在厲景川的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黎月的臉上。</br> 他說,為了不讓她站在他的對立面和他作對,他寧愿讓她被關在牢里。</br> 咬住唇,黎月抬起眸子,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br> “厲景川,是不是在你眼里,對凌家的仇恨,還是比我重要?”</br> 男人略微地瞇起眸子,輕笑著看著她的臉:</br> “你覺得呢?”</br> “黎月。”</br> 他鄭重地看著女人的臉:</br> “為了扳倒秦家和凌家,我已經謀劃了將近一年了。”</br>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的九個月里,你肚子里還懷著我的孩子,你以為現在瀕臨破產的,會僅僅只有秦家一家嗎?”</br> “的確,奶奶曾經害死了你的叔叔,凌修誠的弟弟凌修谷,但凌家也給奶奶下毒,差點害死了奶奶。”</br> “奶奶勉強地撿回了一條命之后,跟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不要再找凌家的麻煩了,冤冤相報何時了。”</br> 想到厲奶奶,厲景川的眼神不由地就變得狠戾了起來:</br> “從我接手厲氏集團,奶奶就一直告誡我,凌家和厲家的仇恨已經結束了,她希望我手里的厲氏集團,是個放下了仇恨,干干凈凈的厲氏集團。”</br> “可結果呢?”</br> “奶奶還是死了在了凌家人的手里。”</br> 黎月死死地咬住了唇。</br> 雖然厲奶奶最后死亡,是因為厲明賀。</br> 但她沒有辦法反駁厲景川的話。</br> 因為……</br> 就算厲明賀沒有殺掉厲奶奶,她還是會因為柳如煙的毒藥而死。</br> 更何況,在厲奶奶過世的那天,明奇也到了厲奶奶的病房里。</br> 甚至,連她這個陪在厲奶奶身邊的人,也是因為吸入了明奇帶過去的謎香而暈倒了。</br> 如果那天,不是厲明賀殺了厲奶奶,那厲奶奶會經歷什么?</br> 明奇本來的目的是什么?</br> 還有,管家也說過,凌家的毒藥,都是她的媽媽柳如煙一手保管的,那為什么顧曉柔手里會有?</br> 這一切,都將事實指向了一個黎月最不想面對的結果……</br> 厲家和凌家這次的仇恨再次被挑起來,的確是和她媽媽柳如煙有關。</br> 見黎月沉默了,厲景川深呼了一口氣,眸光定定地看著黎月的臉:</br> “黎月,奶奶對我來說多重要,你是知道的。”</br> “我必須要讓凌家付出代價。”</br> “而秦家……”</br> 他深呼了一口氣,眸光定定地看著黎月的臉:</br> “秦家雖然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但秦家對不起的,是你。”</br> “更何況,現在的秦家和凌家已經成了一體。”</br> 男人勾唇笑了笑:</br>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br> “一個月后,我會親自來幫你洗刷冤屈,接你回榕城。”</br> “到時候,不管是秦家還是凌家,都沒有權利阻攔你我在一起。”</br> 說這番話的時候,男人的眼底,閃過的是一絲嗜血的光芒。</br> 黎月忽然覺得面前的厲景川很陌生。</br> 她沙啞著聲音開口:</br> “如果我不愿意跟你回去呢?”</br> 厲景川笑了,“我會讓你跟我回去的。”</br> 說完,他身子后仰,優雅地靠在椅子上:</br> “你放心,你在牢里面的日子不會太差。”</br> “我不會讓之前在榕城精神病院的事情重演,我已經讓江冷給你找了幾個合適的女保鏢,她們今明兩天就會因為不同的罪名來到看守所,二十四小時保護你。”</br> 男人的話,讓黎月瞬間覺得窒息。</br> 以謀殺案的第一嫌疑人的身份,將她送進看守所。</br> 再安排幾個女保鏢和她住在一起,貼身二十四小時保護。</br> 這和軟禁她,有什么區別?</br> 還是合法的軟禁。</br> 想到這里,她冷笑起來,目光冰冷地盯著厲景川的臉:</br> “我真的懷疑,慕璇就是你派殺的,就是為了把我關進來。”</br> 黎月的話音落下的一瞬,整個探望室里面一片安靜。</br> 死一樣地沉默中,厲景川淡漠地勾唇笑了:</br> “如果你愿意這么想的話,隨你。”</br> 說完,男人站起身來:</br> “黎月,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讓你成為我的對手。”</br> 如果她真的成了凌氏集團的總裁……</br> 他贏了她,就等于輸了她。</br> 他輸了她,就失去了一切。</br> 他不想對不起奶奶和姑姑,不想失去厲家長輩留給他的厲氏集團。</br> 也不愿意失去她。</br> 說完這句話,男人站起身,大步地離開。</br> 黎月握著魔方坐在探望室里,目光死死地盯著厲景川,久久收不回來。</br> “先生。”</br> 從警局出來,白洛連忙迎上來,一邊陪著厲景川上車,一邊給厲景川報告今天凌氏集團和秦氏集團的變化:</br> “就在剛剛,凌氏集團宣布拿出一大筆的資金來注入凌氏集團的資金盤,這筆資金的數量,比之前凌氏集團所有的資產都多。”</br> “凌氏集團直接被凌御瑾給盤活了,現在正在招兵買馬,補全之前被我們切斷的供應鏈。”</br> “秦家也宣布和凌氏集團共渡難關……也緩過來了。”</br> “我們昨天的運作,成了一場空,而且凌氏集團和秦氏集團,有要翻身的跡象……”</br> 白洛一邊報告,一邊焦急地皺眉:</br> “這筆錢,到底哪里來的?”</br> “我們調查了凌氏集團近兩年來的資金狀況,從來都沒查到過……”</br> 比起白洛的慌亂,厲景川倒是鎮定地多:</br> “怪不得凌修誠昨天要宣布讓黎月當總裁。”</br> 白洛一怔,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br> “先生,什么意思?”</br> 厲景川淡漠地掃了他一眼:</br> “出資最多的人,做集團總裁,合情合理。”</br> 他早就知道凌修誠和柳如煙,在五六年前就給失散在外的親生女兒留了一筆資金。</br> 只是他沒想到,他們居然為黎月留下了這么多。</br> 他一直以為,這夫婦兩個是不會疼愛親生女兒的。</br> 想到這里,男人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靠在車子的真皮座椅上:</br> “看來,我是留不住她了。”</br> 如果凌修誠和柳如煙對黎月不算好,他還有信心,她會回到他身邊。</br> 可眼下看來,這夫婦兩個,對親生女兒,還算大方喜愛……</br> 男人的話,讓白洛更不解了:</br> “先生,您不是說,只要慕璇的父母咬死了是太太殺了慕璇,她就不能保釋,在找到真兇之前,太太會一直關在里面嗎?”</br> “怎么會留不住?”</br> 厲景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br> “你還真以為,我會為了我自己,讓她一直坐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