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不知什么時候來到我身旁，他坐在床沿，沒發現我醒了過來，濃眉下的黑眸盯著前方，滿是陰騭之色。

　　“在想什么？”我坐起身來，這兩天在床上躺了兩日，也沒見著他。

　　“沒想什么。”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

　　我試著下地走動，他也沒攔我，走了幾步，腳上沒了前兩日的腫痛，完全好了。現在已是清晨，準備梳洗一下，昊天也識趣地離開。

　　我和昊天來望城，只聽說他有事情要辦，要停留兩個月左右，能讓他拋下南隕城來這里，想必是重要相當，象他那么精明的人，在這動亂的年代，就不怕被李老頭扣留威脅？我一個人在園子里思量著，莫非……有什么隱情，如果直接問他，他是不可能說的，又不是沒問過。

　　讓奔云坐上城主之位，以我的力量談何容易。想到這里就暈菜，哎，再怎么逼我也沒用啊，我就這么點水平，怎么可能一下草包變大儒，心里一陣煩躁。

　　昊天用好早飯后，人又消失了，我便一個人去了云昆園，奔云昨日便差人給我送了把短小精干的劍，拿在手上感覺不到什么重量，如果再短些就跟匕首沒什么兩樣了，簡直是侮辱了我的力氣，我有那么柔弱嗎？昊天也送了我一把，劍身細長，粗看還象把劍樣，但過分的是劍刃居然沒開封，連只雞都殺不死，這兩個男人存心耍我，想到這里就來氣。

　　奔云一早便去后山練武了，支開旁邊的侍女，她們對我有些好感，也沒阻攔我一個人留在堂廳。

　　堂廳里的陳列相當古樸，除了幾個古玩，用我的眼光去看，其他好象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堂廳旁邊就是書房了，墻壁上掛滿字畫，最搶眼的還是書架上的書籍，多得象個小圖書館。我隨意取了一本書翻看，上面描寫的是天下名劍，好奇地看了下去，原來這個時代歷史上出現過三把絕代寶劍，分別是赤霄、燕支和墨陽，天下英雄為之爭奪，可在近幾十年里，這三把寶劍消聲匿跡，不知落入誰手。

　　奔云晨練歸來，見我在他書房里，也沒露出不悅之色，對了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便進了里屋。

　　我和奔云在槐樹下對弈，心不在焉，問了奔云一句，“三把名劍你最喜歡的是那一把？”

　　奔云一邊思考著棋路，一邊隨口答道：“燕之，摯情之劍。”

　　“哦？其他兩把是什么劍？”聽他這么一說，有些好奇。

　　“赤霄，威道之劍。墨陽，優雅之劍。”奔云不加思索道：“每一把寶劍，都有故事。”

　　“第一次看到你，還以為你是書呆子。”我笑了笑，“沒想到你是個武夫。”

　　“你輸了。”奔云露出有些天真的笑容，原來我已經被他重重圍困，只能棄棋投降。

　　“奔云，陪我到后山上走走吧。”我本無心下棋，見棋局結束后，想去后山吹吹風。

　　才兩天沒上后山，也能感覺到有些變化，樹上稀疏的枯葉隨風打著旋地飄落在地，蘆葦都彎了腰，整個后山顯的光禿禿。

　　一路上我跟著奔云走，除了腳下嘎吱嘎吱的枯葉聲，沒有一點其他聲響。站在山頂上，微風撫面，裙帶飄飄，我們并肩看著遠方，另一個山頭也是一片黃色，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我看了看奔云，只見他仰著俊秀臉龐，感受著微風的洗禮，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真象個天使。

　　他……他本來就是個天使吧，心里一陣抽搐。奔云，為什么是你。

　　我想唱歌，唱首憂傷的歌。

　　“奔云，我唱首歌給你聽吧。”

　　“好啊。”他睜開眼睛對我笑了笑，便坐在旁邊的一個大石頭上，很認真得看著我。

　　我受不了那眼神，那是種無邪的，溫柔的眼神。

　　背過身，看著遠處的山，輕輕唱著：

　　我能聽見你的憂郁卻難告訴你

　　當我開口聲音就會消失空氣里

　　而心慢慢心慢慢冰在彼此沉默里

　　你的眼眶紅透了委屈

　　他們要我用手說出所有的情緒

　　我的雙手舉在空中卻不能言語

　　而窗外是窗外是淡淡三月的天氣

　　你的悲傷卻留在冬季

　　你還活在去年那場意外的回憶

　　至今依舊無法接受我無聲嘆息

　　要如何告訴你早已原諒你

　　只是不能親口說出我依然愛你

　　你不要哭泣好嗎不要再哭泣

　　我用雙手緊緊擁抱你

　　我低著頭，太多不能言語，奔云一直微笑著看著我，讓我更是心虛，他如果是個大壞蛋，對我很壞很壞，我心里還好受點。

　　“雨夜。”奔云頓了頓，這是他第一次后面沒加小姐這么稱呼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是哪里人？”

　　我對他嫣然一笑，早就習慣了這個問題，“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

　　“你不想家嗎？”

　　“我沒有家，沒有父母。”有些黯然，“也沒有其他親人，是昊天收留了我。”

　　奔云滿眼同情，“看你每天都很頑皮開心，沒想到你身世這么可憐。”

　　我不以為然，“你就算有父親又怎么樣，連自己的婚事都要任由擺布，哪里比得上我自在，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說到這里，心里沒一點開心而言，家的束縛，也是種幸福，我明白這種幸福時，一切都晚了。

　　奔云變得很沉默，他隨手折了只枯葦，在手指上套著圈。

　　我坐在他旁邊，坐得不是很穩，便往他那邊擠了擠，眼下沒其他地方好坐。奔云連忙站起身，我又一把把他拉了下來，"要坐一起坐"。

　　“奔云，你想做城主嗎？”我好生矛盾，希望他有做城主的欲望，那樣他可以配合我，但也不希望他是個功利心強的人，在我心目中，他是個純潔得象水一樣的人。

　　“我無所謂，看父親的意思。”這次，他沒有避開這個話題。

　　“我可聽說，你們三兄弟都在暗中爭奪城主之位。”不會是玉清風亂吹的吧，我怎么看也不覺得他們三人在斗什么。

　　“確切說，是我們身邊的人在預謀競爭，我們兄弟三人感情很好，都沒有出面參與。”

　　啊？身邊的人？更加好奇，忙要奔云說出個所以然來，他也沒想有所隱瞞，一一向我道來。

　　這其中的關系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復雜，都是些舅舅們在從中煽風點火。大世子奔巖的舅舅，是望城第一大商賈，經營茶葉和鹽，富可敵城。二世子奔云的舅舅是個很有名望的智者，桃李滿天下，人脈關系極廣，說起話來李老頭也要敬三分。三世子奔羽的舅舅是李老頭的副手，城中有些大小事宜少不了他參與，又是個文武全才，深得李老頭信賴。這些舅舅們都力挺自己的外甥，暗地里怎么交鋒，就不得而知。

　　“奔云，你想自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嗎？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嗎？”我一臉嚴肅，看著他的黑眸，心虛地說：“如果你想當城主，我會盡我的一切幫你。”

　　奔云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是水一樣的男人，心里一陣酸楚。我必須讓他當上城主。

　　“就算做了城主，得到了多少，必定會失去多少。”他笑了笑，“大哥各方面都比我強，況且，我不想為了做城主傷害了兄弟之間的情誼。”

　　有些失望，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完全沒合理的理由一定要他參與競爭城主啊。

　　“雨夜。”他側頭瞄著我，“你為什么要我做城主，而且還要幫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難道剛才我那表情讓他看出來什么？

　　“我不想讓你去娶一個陌生的女人。”胡亂找了個理由，但這么說好象沒說服力，“還有，你對我很好啊，你混的好，我也跟著吃香的喝辣的，下輩子就不用愁了。”脖子僵了僵，把頭扭到一邊。

　　奔云沒有說話，似乎在想著什么，我們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奔云，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