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城中菜市口便圍滿了人，按察使大人親自問斬一伙山匪，而這伙山匪招供的罪名令民眾咬牙切齒，怒不可遏。</br> 風傳了許久的保州時疫案終于得到了證實，是人禍而非天災，人證物證俱在，認罪詔書更是令人發指。</br> 真相既然被披露，那么事出必有因，保州緣何招致如此泯滅人性的攻擊。</br> 這時燕王府不再沉默，直接將當年景帝寫給老鎮國公的密信印拓出來，公示于眾。</br> 沒有多余的指責和說明，一封舊信就足以讓全城沸騰，震驚、憤怒。</br> 陳年舊事再次被翻了出來，這件事于很多人而言或許只是悲痛沉重的歷史，但對于那些經歷過那場慘戰并幸存下來的人來說，是一輩子難以走出的陰影。</br> 很多蕭公舊部自發出來證實肅州衛一役的蹊蹺。</br> 這其中最令人信服的莫過于從初云城趕回來的鎮北侯。</br> 一身鎧甲風塵仆仆的鎮北侯從人群中走出來，登上高臺。</br> 他看著議論紛紛的人群，滿臉肅然的說道：“我愿以鎮北侯府世代功勛和榮耀起誓，這封密信是真的。”</br> 人群鴉雀無聲，卻各個滿臉凝重。</br> 鎮北侯府可是比燕王府存在更久的簪纓世家，自太祖建朝以來，鎮北侯府便一直戍守北地，世代更迭，從未隕落。</br> 鎮北侯府在北地民眾的心目中，一直是忠誠可靠的代表，而現在鎮北侯以侯府世代的功勛和榮耀起誓，這意味著極高的可信度。</br> “當年景帝忌憚蕭公功高蓋主，便使出借刀殺人的伎倆，為了一己私欲，竟枉顧數萬軍民的生死。</br> 多年后，他再次因為忌憚燕北的實力而故技重施，這次他將魔爪伸向了無辜的保州百姓，企圖霍亂保州，來削弱整個燕北的邊防。</br> 此等不仁不義，不賢不德之人，枉為人，更不配為君。”</br> 鎮北侯鏗鏘有力的話語令民眾同樣的憤怒激昂。</br> “燕王府忍辱負重多年，時至今日，已忍無可忍，朝廷現在想召燕王回京，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回京無異于送死，不回又等同于抗旨。</br> 實在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br> 燕王府多年來扎根于燕北，戍守邊防，造福百姓，讓我燕北子民安居樂業，不再受外敵滋擾。</br> 比那等口口聲聲說愛民如子卻慘無人道的昏君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如此賢人，豈有不擁護之理？”</br> 鎮北侯幾句話便交待了前因后果和燕王府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以及面臨的處境。</br> 憤慨的民眾自然覺得朝廷欺人太甚，再加上燕王府這些年來在燕北的建樹那是有目共睹的。</br>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桿稱，維護是相互的。而燕北作為藩地，更是出了名的團結。</br> 保州的遭遇還歷歷在目，朝廷隨意殘殺燕北的百姓，是燕王和王妃救民眾于水火。</br> 孰是孰非還用得著說嗎，再說唇亡齒寒，沒有了燕王的燕北，終究會成為一盤散沙，任人欺凌。</br> “我們擁護燕王！”不知道是誰喊出了第一句。</br> 接下來幾乎是一呼百應。</br> “我們擁護燕王！”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上空。</br> 鎮北侯笑了，和眾人一起高高的舉起自己的拳頭，同時目光看向街對面的茶樓。</br> 站在窗邊的蕭瓚朝他點點頭，他是燕王，也是蕭家的子孫，是陳年往事的苦主。</br> 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許他隨意出現在街頭，為自己鳴冤訴苦，但是他必須來見證這個時刻。</br> 為祖母，為母親，為大哥，為所有蕭家人見證這個苦等多年的時刻。</br> 而那些死去的英靈應該也在天上看著吧，看到他們是多么的得民心。</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