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海上的風又帶來一陣降雨,阿蠻一個人坐在前院的涼亭里,反正走不了了,索性就不走了。</br> 正撐著下巴盯著亭子外面的雨簾發呆,雨幕里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br> 只見沈星樓撐著一把油紙傘小跑著往這邊過來,等他進了涼亭將傘放下,才看清他另一只手拿著一個盤子,先前一直護在懷里。</br> 沈星樓將盤子放在阿蠻面前的石桌上,里面裝了幾片西瓜還有八顆荔枝。</br> “快嘗嘗吧,很甜。”他在阿蠻對面坐下,看著她說道。</br> 阿蠻狐疑的看著盤子里新鮮可口的水果,問道:“這是哪來的?”</br> 院子里的東西她都有數的,他們根本沒有西瓜和荔枝,荔枝在不夜城就是稀罕物,有錢也買不到。便是西瓜,自從颶風來襲,集市都關停了,想買也沒處買。</br> 現在院子里的食材都是先前儲備的,今早給容安做海鮮粥用的蝦和蟹也是養在木盆里的最后幾只了。</br> “辰時三刻的時候,有兩個男人來給我們送東西,牡蠣、荔枝、西瓜各一筐,另還有很多新鮮的蔬菜魚肉。”沈星樓答的很詳細。</br> 這么多東西,如果是平日的阿蠻,早就要高興的手舞足蹈了,可是現在她卻板著臉,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br> “有什么了不起,我不會吃的,小姐也不會吃的。”她撇過頭氣哼哼的說道。</br> 沈星樓忍俊不禁,說道:“先前已經送了西瓜和荔枝去后院,小姐嘗了說好吃,這才發話讓大家都嘗嘗鮮。”</br> “什么?”阿蠻猛地回過頭,一臉難以置信,甚至還帶著幾分難以接受。</br> 她的反應沈星樓都看在眼里,多少也能理解。</br> 畢竟他們曾親眼目睹了燕王給容安帶來的沉痛打擊,再加上他們對容安的了解,確實會認為她不會再接受燕王。</br> 但也只是他們認為而已,容安最后會怎么做,他們無權干涉。</br> 而且很多事情,他們看到的只是表面,尤其感情這種東西,大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br> “阿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我們應該相信她,對不對?”沈星樓看著她勸慰道。</br> 阿蠻看著他淡淡的灰藍色眼睛,一點點壓下心中的不滿與驚訝。</br> “你并不能完全理解我的心情,有些事你永遠不會懂的。”她搖搖頭說道。</br> 他并不知道容安騎馬受傷的事情,因此也不會知道去年在運河邊的客棧里容安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傷害。</br> 歷經千辛萬苦的奔赴,她最后得到的卻是不信任、懷疑、甚至是掠奪后無情的拋棄。</br> 每每想起,別說是容安本人,她這個旁觀者都要心灰意冷,無論過去多久,她都不可能釋懷的。</br> 所以她真的不能理解,以容安的心性,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讓燕王接近。</br> 沈星樓看著阿蠻低落郁郁的臉色,她性格活潑大方,很少會露出這么凝重的神情。</br> 再結合她的話,他想也許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隱情,畢竟阿蠻跟在容安身邊的時間更長,而且是她的貼身婢女。</br> 但無論如何,做婢子的都左右不了主子的決定,她必須認清這一點。</br> “也許吧,但你著急反對也沒用,是不是?”他說道。</br> 是的,阿蠻在心里承認,隨后長長嘆了一口氣,垮下了肩膀,鼓著嘴默不作聲。</br> 沈星樓看著她泄氣無奈的樣子,莫名有些想笑,又繼續說道:“再說,我們現在可以確定燕王對小姐沒有惡意,甚至可以說好的不行。</br> 只要小姐沒有危險,只要她高興,我覺得我們要做的就是陪在她身邊,她并不是沒有主意的人,我們多余的想法甚至情緒對她來說只是負擔。”</br> 沈星樓的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阿蠻徹底被勸服了。</br> 他說的沒錯,容安做事向來有分寸,無需別人多言,看來她真的是關心則亂了。</br> 想想她如果一直甩臉子抵觸燕王,容安也會很難做吧,阿蠻永遠都不想給容安增加困擾。</br> “你說的很對,小姐她高興就好,她高興我就高興。”阿蠻又重新坐直了身體,臉上是無可奈何的笑意。</br> 想想容安這坎坷的情路,其實她多少也能看的出來,她很難再對別人動情了。</br> 比起讓她做孤家寡人,或許重新接納燕王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br> “那趕緊嘗片西瓜吧。”沈星樓笑道。</br> 阿蠻拿起一片西瓜,又將盤子推倒石桌中間,看著他說道:“一起吃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