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齊齊抬頭朝著山頂上空看去。
只見宋雁西長發被肅風吹起, 她手里依舊提著開天劍,腳下踩著在一條不知道從何處伸出來的樹枝。
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山頂洞口。
但這也只是山下的眾人看到的景象罷了。
事實上的宋雁西,現在準備進入這洞穴中, 她今日若是不將這背后的幕后主使抓出來,從此以后就不姓宋了。
反正那邪物的尸體都被自己的三味真火符燒了個干凈。
小塔看到她的舉動, 有些擔心, “姐姐別沖動!”
那么多老鼠,現在她很懷疑,這整個赤水竹海,只怕都建立在這座老鼠堆積而成的山上。
姐姐若是下去, 說不定瞬間就被其淹沒了。
更何況,那些控制老鼠和蟲人的主使者,也還在洞中。
但是她能攔住宋雁西么?明顯是不可能的。
只見宋雁西扔出一把三味真火符, 瞬間將這洞口還沒來得及逃離的老鼠都給點燃。
焦臭味瞬間直沖天際,整個赤水竹海上空, 瞬間就被這黑壓壓的黑煙所籠罩。
雞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一縷魚肚白從東方翻滾的云層里露出來。
遠處望去,這山頂洞口燃起的火團, 反而更像是初日的光輝,灼而艷。
而隨著山洞口的老鼠都被燒了個干凈,火勢卻沒有熄滅了, 而是隨著那往深處逃去的老鼠一路追去。
老鼠跑到哪里,火苗便燒到哪里。
這個時候, 山下寨子里的眾人已經看不到什么火苗了。
但是帶著焦臭味的黑煙仍舊從那山頂洞口傳出來。
由此大家也猜到,只怕火勢已經燃到了山洞內部之中。
如今這洞口,反而像是煙窗一般。
劍心踮著腳,仰著頭。也和所有的村民一樣看著上面的光景, 這個時候已經不見師父了。
自然不用多想,也知道師父已經追進洞穴里了。
他一顆心是懸著的,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桃木劍,想要出一份力。
可是自己能力有限,卻什么忙都幫不上,甚至連小塔都不如。
這一刻,他是自卑又自責的,覺得自己似乎不配為宋雁西的徒弟。
然就在這個時候,只見變成手鐲的女媧樹從山頂的洞口被扔了出來,直接朝山下落來。
跟著女媧樹一起來的,還有宋雁西的話聲,話音經過那洞口,聲音放大了無數倍。
不但是劍心聽得清楚,連寨子里的眾人都聽得清楚。
“接著鐲子,她會搭出一座橋,讓所有人立刻離開這赤水竹海!”
有了前面那鋪天蓋地的鼠潮,現在不必劍心去組織,也不用寨老開口,大家就積極地朝著河邊去。
劍心接了那女媧樹手鐲,也往河邊去,可是他卻有些犯愁,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這法寶。
就在犯難之際,掌心里的女媧樹手鐲忽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隨后無數的枝條直接從鐲子上迸發,朝著赤水河對面的大山延伸過去。
頃刻間,數十條成人手臂粗細的樹枝反復交錯打結,很快一道兩米左右寬敞的長橋,便臨時搭建在這吃水河上。
劍心也顧不上對于女媧樹手鐲的震撼。
他并不知道這女媧樹和小塔一樣,是有生命心智的,只單純地認為這是一件強大的法寶。
眼見著橋成型,立即招呼著眾人過橋。
這個侗寨不小,足足七八百人呢。
但是好在橋寬敞,平日里他們連那鐵鎖都能過,更不要說這樣平坦的橋。
所以即便沒有圍欄,也沒有誰覺得害怕,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便全部都到達彼岸了。
劍心終于松了一口氣,只是偶然看到孫老二居然也在其中,本想下了狠心,趁著他病要他命,一腳揣入這赤水河中。
可是一想到他到處坑蒙拐騙,敗壞玄門的名聲不說,還不知道暗地里和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樣殺了他太便宜了,而且留著他,興許還能將那些國家至寶給追回來。
每一件物品,不管是地上還是地下的,都記錄著一段歷史,若是這些寶物都落入洋人的手里,那想要再拿回來,只怕是不容易了。
因此朝寨老招呼了一聲,“麻煩寨老找幾個人將這混賬東西困了。”然后自己又往赤水竹海去。
寨老原本想要將他喚住的。
可是哪里曉得劍心速度之快,轉眼就已經過了一半。
而且那橋似乎有靈性一般,此刻也正從這邊開始收回樹枝。
所以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跑回去了。
可也是他回到赤水竹海的那一瞬間,原本已經穩定了的赤水竹海又開始距離地震動起來,大片大片的竹林也在晨光中翻到,然后露出一片片新鮮的泥土。
就好似這山體內部,有條巨大的龍在翻騰一樣。
隨著越來越大片的竹林倒下,劍心腳下的山石也不穩,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跌入這吃水之中的時候,忽然被一支藤條卷起來。
而藤條的另外一端,正是朝著山頂那邊去。
很快那一端落入小塔的手中,但見她用力一卷,將劍心抓過來,“姐姐生氣了,今日若是不將這赤水竹海鏟平,她是不甘心的,你隨我來。”
然后拉著劍心,直接縱身往那燒得黑漆漆的洞口跳下去。
劍心只覺得自己離晨光越來越遠,耳邊皆是呼嘯的風聲,空氣里到處都充斥著焦肉的味道。
而且越是往下,越是覺得炎熱不已。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他覺得腳下踩實,睜開眼一看,發現正在一片黑漆漆的空間里,連忙摸出火折子,剛吹燃起來,就看到小塔手里舉著一支火把,連忙上去點燃,“你哪里來的?”
“墻上拔的。”小塔說著,抬起手臂朝著這四下照去,發現竟然是一處殘垣斷壁,還能看到那斷裂的石壁上有著記錄著夜郎竹王的壁畫。
當然,也有那牛角骷髏面具的圖案。
“這里,真的是夜郎王的墓地?”劍心有些吃驚,想起早前那寨老說,他們都是夜郎王的守墓人。
“應該是。”姐姐本來到這赤水竹海,也是找夜郎王打聽叔叔的消息,沒想到遇到蟲人。
反正又是驚險刺激的一天。
看到前面墻上還有火把,示意劍心去拔下來,給其點燃。
多了一團火光,將四周照得又更亮了幾分,看得也越遠。
當然也讓他們更清楚地看到這腳下被燒成了碳的老鼠尸體。
但即便這些老鼠都被燒成了碳頭,但是想起此前被鼠潮包圍的那場面,劍心還是覺得惡心不已,只覺得一陣一陣地忍不住反胃。
“這里這么大,要不我們分開?”不然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師父?劍心提醒道。
尤其是看到這些殘垣斷壁四通八達。
哪里曉得卻聽小塔說道:“我能感應姐姐在哪里,你和我一起走就好了。”
劍心聽到這話,再一次覺得自己無用。
一面跟著小塔穿了幾處暗道,明明是一個臺階也沒走,但是劍心明顯感覺到,他們在往下面去,很是好奇這些暗道是如何設置的?一面暗地里記下來。
也不曉得走了多久,忽然聽得小塔歡喜地叫道:“姐姐在前面,快走。”然后小跑起來。
然后又穿過了四五條暗道,便看到了一道石門。
那石門,不過正常人高罷了,門已經毀掉了,只剩下門框,兩人也正好借著門框,看到里面背對著他們站在里面的宋雁西。
她顯然已經殺瘋了,小塔自打宋雁西開始,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她如此不整齊。
不過其實也沒有那么夸張,只是她的鞋子已經不知道哪里去了,赤足踩在地面,頭發散披在腦后,手中仍舊是提著那開天劍。
她連忙跑進去,見到這眼前的景象,一時不由得傻眼了。
難怪姐姐會站在這里不動。
外面的劍心見小塔進去后,也不動了,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探過去。
沒像是小塔那樣貿然沖進去。
然而等他萬千小心地走進去,卻發現這里既然沒有數不盡的鼠潮,也沒有什么妖魔鬼怪。
而是四面八方的墻上,總共有八張石雕的精致椅子上,,而每一張一直上,都分別坐著一個古稀之年的老者。
老者身形似乎比尋常人還要高,四肢也纖長,加上他格外的枯廋,以至于劍心莫名地就想到了竹子。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八個老者,長得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坤位上的老者開口,“我才是真正的夜郎王!”
只是他話音剛落,那巽位上的老者就立即反駁,“他們都是假的,只有我才是真的。”
緊接著,其他六個位上的老者都在自證身份。
劍心有些傻眼,“師父,這……”這到底哪個是真的?
宋雁西其實也才到,不過他不是走小塔他們那條道來的。
在此之前,她跑去將下面的鼠潮放火燒了,才回到這里。
此刻見著八個夜郎王都爭執完了,又聽到劍心問,這才說道:“閉上眼,用心看,真假一目了然。”
就這種伎倆,也敢在自己面前糊弄。
班門弄斧。
劍心聞言,閉上眼睛,一面沉下心,然后再看,卻發現這八張椅子上坐著的要么是半截骨頭,要么就是老鼠的尸體。
竟然沒有一個是夜郎王本尊。
他猛地睜開眼睛,“師父,夜郎王不在這里。”
小塔這也才反應過來,“姐姐你是特意留下來給劍心練手的嗎?”
宋雁西頷首,然后看朝劍心:“既然都沒有,還等什么?”
劍心有些愕然,師父沒有開玩笑吧?自己怎么可能是這些假夜郎王的對手?所以有些猶豫,提著桃木劍,“師父,我可以嗎?”
“試了就知道,我和小塔在,不會讓你有事。”
聽到她這話,劍心有些愧疚,又有些激動。
有師父這個后盾在,自己有什么可怕的?
所以雙手緊握著桃木劍,高高舉起,“天道無極!起!”
旋即桃木劍上出現兩道鋒利的劍刃。
震位上的夜郎王見此,不以為然,滿臉嘲諷,“就這?”
當然不止是這一些!
只見幾乎是這震位夜郎王的聲音剛落下,劍心的劍便變換出七七四十九把劍,然后沖天而飛,再度落下,分別落在這八個夜郎王的身上。
“雕蟲小技!”這一次,八個夜郎王齊齊開口,重疊的聲音在這偌大的空間里產生了回音,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莫名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但是劍心想到有師父和小塔在,自己無所畏懼,繼續指引劍雨落下。
可劍雨雖然是落下了,那八個夜郎王卻沒受到半點傷害,這讓劍心一時間有些沮喪,想不到自己這樣無用。
然后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宋雁西說道:“看著我。”然后手中那把劍直接飛出去,同樣和劍心的一樣,變幻出七七四十九把。
有了劍心的前車之鑒,那八個夜郎王都顯然沒有將宋雁西的劍雨放在眼里。
只是這能一樣么?難不成他們都忘記了,是宋雁西將這整個洞穴都燒成了這樣?
所以可想而知,這劍落下后,這八個夜郎王都顯出了原形。
雜七雜八什么都有。
“這……”到底哪個是真身?劍心正是疑惑著,忽然見宋雁西一張符落到乾位上那個骷髏上去。
忽然,那骷髏上滋滋冒出青煙,一個痛苦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青煙之中,一個虛影混雜在其中,想要借機逃走。
但這時候只見小塔忽然起身越過去,一把捏住那虛影的脖子,便給拎到了宋雁西的眼前。
“想跑!”獻寶一般,遞到宋雁西面前,“姐姐,他就是幕后主使么?”
好像是個漢人老道的魂魄呢!
宋雁西往那掙扎著的老道腦門上貼了一張符,小塔才將其扔到地面,朝著劍心介紹道:“看吧,就是這東西搞的鬼。”
那老道顯然一開始并沒有將宋雁西的符放在眼里,可是掙扎了幾下,不但沒有掙脫禁禁制,反而覺得自己的魂魄越來越稀薄,也顧不得什么了,連忙朝著宋雁西磕頭求饒:“求大仙同看在是玄門中人的份上饒了我,修行到今日,我實屬不易,求大仙饒了我!”
“既然是玄門中人,就該遵守天地法則,夜郎王在何處?”宋雁西覺得自己不可能判斷錯,夜郎王就在這赤水竹海,可卻遲遲沒有出來。
尤其是這混賬搞出了這么大的動作,他也無動于衷。
這不合情理。
那老道聞言,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居然試圖和宋雁西討價還價,“是不是我將他放出來,大仙就能饒了我?”
“可以讓你死得輕松一些。”害得她這樣狼狽,整個村子和赤水竹海都幾乎毀掉了,居然還敢和自己講條件。
這讓宋雁西不得不檢討一下,是自己老了么?已經提不動刀了嗎?
不然今天怎么會被一個走上歪門邪道的老道逼得如此狼狽?
而這老道聽到宋雁西還是不饒他,又想到自己花費了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都被宋雁西毀掉了,心下不由得生恨,發狠道:“那你也永遠找不到夜郎王!”
“要挾我?”宋雁西挑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強大的威懾。
當然,更讓人不能忽略都是那眸中的騰騰殺氣!
老道有些心虛。
小塔在一旁直呼他勇氣可嘉。
托他的福,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發脾氣呢!
劍心見小塔還在這里同鬼道比劃大拇指,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說小塔幾句,忽然見鬼道滿臉痛苦地在地上掙扎。
約莫不過半分鐘而已,他就承受不住那份痛苦了,連忙朝宋雁西求饒,“大仙饒了我,饒了我!我什么都說!”
宋雁西心說我還治不了你?只要把那些礙事惡心的老鼠收拾了,就一個鬼道魂魄而已,自己還拿捏不住么?
如今見對方求饒,便解開了禁制,“先說說你是個什么來路吧。”也省得她浪費精神自己去探究了。
不然的話,這鬼道魂魄當前,她也不是不能自己去查,自己是那樣浪費精神罷了。
這鬼道似乎也是被宋雁西一招給制服了,當即便道出自己的身份。
他叫做季牙,曾也休息玄門道法,不過后來因秦皇大力修建長城,四處抓徭役,他的同門師弟們也沒逃脫。
他便往這西南邊陲逃過來。
就誤打誤撞到了夜郎國。
正值夜郎國幾位王子爭奪王位之時。
他借著玄門中的那點本事,幫了三王子成功登上了王位,自己也被冊封為大巫師。
然后偶然得知了長生之法,但是需要外物輔助,便借著給夜郎王修建陵墓的借口,開始做準備。
本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沒想到竟然被當初僥幸逃走的四王子察覺。
加上那三王子也非帝王之料,他登位后民不聊生,所以四王子歸來便得到貴族們的擁護,順利將三王子取而代之。
季牙的陰謀也被其拆穿。
不過好在他是玄門中人,這些年成為了夜郎國的大巫師,也接觸了不少巫法,所以這四王子并不能將他奈何。
而且只差一點,他就成為了這夜郎國的新王。
可是沒想到這該死的四王子居然去請了陰陽家的人來幫忙。
將他砍成了十七份,除了頭顱之外,其他的部份分別裝在十六副棺材之中,埋在夜郎人認為最厲害的法陣之中。
那法陣的面貌,也就是那牛角骷髏面具樣子。
十六副棺材上又分別釘下了十六根定魂針。
按理他是沒有辦法逃脫生天的。
頭顱也被封印在了這赤水竹海,自己原本替三王子修建的陵墓中。
按理他是沒有辦法逃出生天的,但是一千多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魂魄忽然掙脫了束縛,找到了頭顱。
只是可惜,卻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好在他當年參透了不少夜郎巫術,經過這上千年的時間,終于重新養出了合格的蟲仆。
然后利用這些蟲仆鉆進人的尸體,將自己剩余的十六份尸骨都找回來。
這樣的話,自己就能重獲新生了。
當然,重獲新生最少不了的,是夜郎王。
也就是當年的四王子,他死后一千多年,魂魄不離故土,終于化為了這片土地的神靈,掌管著這千千萬萬生靈的生死。
而季牙的計劃,先利用蟲仆替自己找回身體的其他部分,然后吞噬這夜郎王的神力,重新獲得新生。
等了那么久,終于找到機會了,幾個城里來的年輕人闖入禁地之中,蟲仆順利上了他們的身。
然后開始替自己尋找其他的尸骨。
可是運氣不好,蟲仆們還沒找到就被宋雁西給燒了。
但是宋雁西卻替他把其他的尸骨都挖了出來,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算是傾其所有,他也要抓住。
所以這上年來自己養的鼠仆,全都出去了。
本來以為萬無一失,哪里曉得最后功虧一簣,現在他自己的魂魄都被宋雁西抓住了。
此刻說完,不滿地朝宋雁西質問,“我入玄門,本就是求長生,我既在這因緣巧合下得了這長生之法,那我求長生,又有什么錯?”
“求長生沒錯,但是不該建立在別人的生命之上,那蟲仆鼠仆,你到底喂養了多少人的魂魄才養成今日這樣子的?”宋雁西冷笑,讓他魂飛魄散都算是便宜了他。
一面繼續問道:“那夜郎王如今在何處?”
季牙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又怕宋雁西折磨自己,只得指了指自己的骷髏。“我的頭顱從中間掰開,就能找到他了。”
聞言,小塔要上去,不過被劍心攔住,“我來。”
“小心些。”以防有詐,宋雁西提醒著。
劍心上前,果然是小心試探了一下,確定沒有什么問題,這才掰開頭顱。
幾乎是那季牙的頭顱被掰開的一瞬間,忽然這地面就從中分開,只見一個四肢修長的枯廋老頭被吊在懸崖上。
“是夜郎王。”宋雁西感應得到,立即讓女媧樹將其帶上來。
季牙見此,便朝宋雁西求饒,“大仙,夜郎王也交給你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求您開開恩,放了我吧!”
放了他,可能么?宋雁西直接將他交給劍心處理。
自己則朝這夜郎王走過來,卻發現這夜郎王居然大限將至,這不科學。
不過玄門中的事情,關于神靈鬼怪,又怎么能科學解釋呢?
虛弱的夜郎王雖然一直被禁錮在這墓里,但他作為這一片大地的神靈,是能感受到這一片大地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所以如今對于宋雁西等人也不陌生了。
他艱難地坐起身來,雙目疲憊地看著宋雁西,“我即將告別這片土地,不知道我走后,遠方的戰火似乎會燒到這里,我的子民們,他們該怎么辦才好?”
這個問題,宋雁西幫不了。也只嘆了口氣,“皆是命罷了。”
可是夜郎王不甘心,如果不是這季牙試圖復活,影響到了自己的氣運,使得自己不得不全力繼續保護這片土地的子民,自己也不至于造成了現在油盡燈枯的樣子。
所以他朝宋雁西看過去,“你幫幫我。”
宋雁西想要搖頭,但是對于這個垂死的老人,又沒有辦法拒絕,“我如何幫你?”
“幫我找一個人,接替我的位置。”夜郎王是死后上千年,才化為守護神的,所以他在走之前,可以選擇一位新的守護神。
但是前提,須得對方心甘情愿。
可是誰又愿意一輩子孤獨地困在這個地方呢?
所以他才求宋雁西。
“你可有人選?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宋雁西想了想,這非什么難事,所以答應了。
夜郎王聽到她的話,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許的希望,“只要他心甘情愿,守護這一方子民,永生永世在這里不要離開,就可以了。”
這像是沒有提什么要求,可又剝奪了守護者的所有權力。
從此以后,便將為別人活,再無自己了。
上哪里找這樣無私奉獻的人呢?
但宋雁西面對他滿懷期待的目光,還是答應了,“我這就去。”她都沒顧得上問自己想問的問題,因為發現這夜郎王,根本就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現在,已是強弩之末。
所以她生怕自己的熟讀不夠快,喊了小塔直接打洞帶自己出去。
去從赤水竹海出去的那個侗寨里找,肯定會有人愿意的。
他們既然都能替夜郎王守墓這么多年,那肯定也愿意奉獻自己。
可是就在宋雁西剛到赤水邊緣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后不對勁,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朝后看去。
山還是那被她劈得滿目瘡痍的山,可是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能看到。
她看見這原本死氣沉沉的赤水竹海,幾乎是一瞬間就忽然充滿了生命,處處皆是一片生機勃勃。
這種生機以赤水竹海為中心,像是光一樣朝著四面八方照耀開。
一直到它能去往的地方。
直至盡頭才停下。
宋雁西只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個不停,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把抓住小塔,“你,你也看到了,對不對?我沒有看錯?”
小塔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看得肯定不如姐姐那樣清楚,但是她也感覺到了。
這片大地,好像就在剛才,忽然變了。
變得年輕,生機勃勃。
然宋雁西也沒有等她的答案,而是拉著她原路返回。
沒有再去赤水對面找侗寨里的人。
一路急匆匆地回到了寬敞的墓室之中。
一切果然如同她所預料的那樣。
幾乎是顫抖著喊出聲,“劍心,你瘋了嗎?”自己如何對得起他師父?難道他連他最牽掛的姐姐都忘記了么?
墓室里,夜郎王已經蕩然無存了,季牙也早被劍心殺了。
而劍心,現在也該稱呼他為夜郎王。
他似乎也預想到了宋雁西的怒火,朝著宋雁西雙膝跪下,“師父,徒兒不孝!”
宋雁西說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就是十分生氣!憤怒交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塔也沒料想到,劍心居然成了夜郎王。
往后永生永世里,都困在這個地方,外面的一切都將與他無關。
他活著的價值,就是保護這一方生靈。
此刻見宋雁西生氣,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輕輕地扯著她的袖子,“姐姐……”
事已至此,生氣又有什么用?
若非劍心心甘情愿,夜郎王也沒有辦法將他當做接替者的。
劍心知道師父很生氣,其實他也不愿意離開師父和小塔,可是赤水竹海所遇到的一切,讓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實力與師父和小塔之間的差距。
他永遠不能和她們一起并肩作戰,甚至有時候還要她們來保護自己。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覺得愧為宋雁西的弟子。
所以剛才,他看到已經快要撐不下去的夜郎王,愿意成為他的接替者。
“師父,徒兒的夢想沒有一刻不想成為您這樣的人,可一念救天下蒼生,可徒兒能力有限,所以只能用這個最笨拙的辦法,來庇佑這些生靈。”他說著,聲音有些哽咽起來,一面朝宋雁西磕頭,“徒兒如今也能像是師父一樣救人于水火之中了,求師父不要責怪徒兒!”
責怪?責怪有什么用呢?宋雁西只是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更何況劍心在她看來,還是個孩子。
她也害怕他因為一時沖動,將來會后悔。
她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凌亂的思緒,朝跪在地上的劍心問道:“你往后,若是后悔了怎么辦?你的一輩子,再也不是人生的三萬多天了,在未來數不清的無數個日夜,你都將枯坐在這里,離不得半步,沒有朋友親人。”
如果不出意外,他得到了永生。
可這個永生卻要一直困在這里,離不得半步。
這還不如言諫如。
他最起碼,只用守這百來年,而且可以娶妻生子,有妻兒相伴,不至于那樣無聊,孤獨終老。
可劍心呢!
“師父,徒兒不悔!”劍心滿目堅定地看著宋雁西。
試圖向她證明自己的決心,絕非不是因為一時沖動。
一來是見夜郎王撐不下去了,二來他也想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學著師父們的樣子,保護生靈。
宋雁西盯著地上的他看了半晌,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示意他,“你起來吧。”
“多謝師父成全。”劍心聞言,歡喜地朝她又磕了三個響頭,然后才起身。
宋雁西不成全,又能如何呢?難道現在殺了劍心,找人來取代他么?“我和小塔,很快就會離開,也許往后,再也不見了。”
原本剛剛因為宋雁西的成全而高興的劍心聽到這話,不免是有些難過起來。“師父……”
小塔也有些不舍,“你也不是你說的那樣無用,你可以幫我們趕車,做很多事情。”
“可是,我還想做更多。”不僅僅是趕車罷了。劍心試圖調整了一下這別離的心情,接下來他該好好接受孤獨了。
三人面面相覷,好長一段時間,也沒人說話。
最后還是劍心開口,“師父,夜郎王說,您想知道師公的消息,找那幾個洋人,孫老二我讓寨子里的人綁住了,他跟那些洋人有來往。”
說完,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自己根本看不見的青天白日,“趁著時間早,師父快去吧。”
小塔也覺得再留下去,徒添難過。
一面想起蕭渝瀾剛去世的時候,姐姐也是這樣難過。
現在劍心留在了這盤州,姐姐又難過。
所以除去以后,和宋雁西說道:“姐姐,咱們以后不要再認識新的朋友了。”不然他們離開,又得難過一次。
宋雁西苦笑,揉了揉小塔有些凌亂的頭發,“只有經歷了悲歡離別,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生。”她說著,回頭看了看著赤水竹海,想來要不了多久,這里又會重新恢復,只是侗寨重新修建有些費勁了。
又添了一句:“離別雖苦,可我們還有諸多美好的回憶。”
也許,往后余生,劍心便要靠著這些回憶來度過了。
這個時候,宋雁西不免是有些自責,“我不是個合格的師父。”以后還是不要收徒弟了。
不管誰說什么,說上了天,也不能點頭。
小塔搖頭,“姐姐很好了,劍心也不錯,只是可能,這個師徒的緣份只有這么多罷了。”
宋雁西聞言,忍不住笑道:“也是,都是緣份太淺薄了。”這樣一想,的確是挺能安慰人的。
待渡過了赤水河,看到寨子里的幾百號人都還在這里,見到了宋雁西,寨老便和幾個管事連忙迎上來。
自不必多說,必然是問起赤水竹海那山頂洞里的事情。
“咦,你們的那個小道士怎么不在了?”有人發現,連忙問。
宋雁西又回頭看了看那被赤水環繞,好似孤島一般的赤水竹海,“他喜歡這片土地,留下來了。”
眾人一聽,以為劍心是死了。
想起他也曾拼命救大家的性命,心里不免是難過,還要人張羅要給他立個衣冠冢,往后都要和寨里的神靈一般祭拜著。
宋雁西想,這樣也行吧。
他們的祭拜就是對劍心的認可。
這樣,他也才有恒心堅持守護這片土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發現飯團子身上掉了塊毛毛,帶去看居然是貓癬!可憐的崽崽,生病了一天天還玩得那樣歡快。感謝在2021-08-30 23:27:29~2021-08-31 22:28: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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