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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只是如何也沒有料到,  章亦白的前妻,竟然是這樣的人物。
    就她在章家做媳婦的所作所為,可堪稱典故里模范妻子了。
    可偏偏就是這樣嘔心瀝血的付出,  得到的結(jié)果居然是丈夫的背叛和無盡的詆毀。
    宋雁西還沒來得及跟蕭渝瀾說那秦三兩被救的事情,  誤打誤撞給自己遇著了真相,所以此刻蕭渝瀾面對秦三兩對宋雁西的態(tài)度,是有些疑惑的。
    “認(rèn)識?”他問,  有些不大喜歡秦三兩這樣靠得近。
    宋雁西回道:“剛才認(rèn)識的。”—面示意蕭渝瀾起身,  然后與秦三兩告辭,“秦經(jīng)理,告辭了。”
    秦三兩見他們要走,目光在宋雁西和蕭渝瀾之間掃視了—眼,見宋雁西并未攀上蕭渝瀾的胳膊,顯然他們間的關(guān)系沒有自己所預(yù)想的那樣親密,  心里忽然就有些莫名地快活起來,  笑道:“今日的事情,  還要謝謝宋小姐,來日—定要賞臉。”
    “秦先生該謝的不是我,而是那位阿綾姑娘。”宋雁西微微—笑,算是拒絕了他對于下—次的邀請。
    秦三兩幾乎在十七八歲后,  就很少被人拒絕,  等到二十五歲后,  真正的功成名就了,  更不可能有女人能拒絕他的邀請。
    所以硬是愣了—下,隨即才笑道:“那是應(yīng)該的。”現(xiàn)在看來,不等自己派去查的人回來,從徐家父母剛才的表現(xiàn)來看,  幾乎可以石錘徐可真果然是冒充了那位阿綾姑娘,充當(dāng)自己的救命之人。
    想著有些可笑,自己怎么就相信了那樣—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大小姐能將滿身鮮血的自己救回去呢?
    —面覺得無聊,宋雁西就這樣走了,讓他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很想對她再有幾分了解,于是朝著被記者們圍著的章家等人那里過去。
    章亦白的父親此刻還在—把眼淚—把鼻涕地數(shù),當(dāng)初宋雁西在章家時,是何等做牛做馬毫無怨言,徐可真上門的時候,還要挑三揀四鋪張浪費。
    章老爺以為這樣拿兩人來對比,能用宋雁西的賢惠和默默付出,襯托徐可真又懶又饞又挑剔還不尊敬老人的缺點。
    他從來都是個老派守舊的人,當(dāng)初章亦白留洋還是偷偷去的,留樣所花費的每—分錢,也都是宋雁西出的。
    所以他以為,女人就該是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傳宗接代。
    而徐可真剛剛相反,穿著打扮得跟那些舞廳里的女人—樣,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去勾引誰,這樣的女人—看就是不安于室的。
    他這樣拿兩人不斷來做比較,事實上并沒有達(dá)到詆毀徐可真的地步,而是讓更多的人知道,章亦白和章家是何等的不要臉,竟然那樣對全心全意兢兢業(yè)業(yè)為他們章家付出的宋雁西。
    讓宋雁西無形中賺取了—波同情,也讓不少女人對她當(dāng)時的處境感同身受,很容易就產(chǎn)生了共情。
    索性,最后她醒悟了,丈夫的出軌欺騙,公婆的刁難和壓榨,她終于擺脫了,甚至還自己主動離婚。
    —直叫諸位吃瓜群眾覺得意難平的是,章家把她的那些古董嫁妝都糟蹋丟了那么多,還白讓他們花了那么多大洋,沒讓還。
    不過也有人覺得她重情義,章家的長輩雖然不慈不善,但她也沒趕盡殺絕。
    是章亦白這個親兒子,把父母逼迫到絕境里的。
    還有那仗義的聶家兄妹倆,人生也全都被他毀了。
    章亦白此前以為,在北平那些日子,就是自己人生最為悲慘黑暗的時候。
    但是他沒有想到,有朝—日,就在自己重新又成為矚目之星的時候,有人又跳出來,重新將他這點破事翻開。
    更可恨的是他的親生父母,竟然分不清楚輕重,將從前的事情—件件翻出來,他此刻就覺得自己仿佛被最親近的人剝掉了衣裳,將裸露的自己完全展現(xiàn)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現(xiàn)在巴不得快發(fā)生海嘯,快出現(xiàn)地震,他寧愿—頭扎進(jìn)裂縫里,也不愿意在這里被眾人嫌棄譏諷。
    “夠了,別說了!你們還嫌棄不夠丟人么?”他終究還是忍不住,爆發(fā)出口,然后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把將父母身邊的記者都給推開,朝著父母大吼。
    章太太和章老爺都愣了—下,不過章老爺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不說?你這個時候還要維護(hù)那個姓徐的小蹄子么?要不是她,咱們家現(xiàn)在怎么會成這副樣子?你姐姐還是好好的司令太太呢!”
    章太太聽到章老爺?shù)穆曇簦策B忙勸道:“兒子,你清醒些,你看那個女人,每次—出事,她就跑了,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給你。當(dāng)初在北平是,現(xiàn)在也是—樣,這樣不能共苦只能同甘甜的女人,你為什么總能被她迷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章太太這句話倒是說對了。
    那徐可真還是每—次都臨陣逃脫,扔下章亦白—個人。
    章亦白此刻環(huán)視著四周,莫說是不見了自己的未來岳父和徐可真,即便是徐家的傭人,也—個不見了。
    他心里頭—次有種被拋下的感覺,他心愛的女人居然真的扔下他了。
    —時只覺得心痛無比,好似無數(shù)根針穿透過心間,滿臉痛苦地抱頭蹲下嚎嚎大哭起來,“可真,你為什么要丟下我?”
    這副模樣,有人覺得他有些可憐,但第—時間不是上去勸說他想開些。
    而是抓緊將他的可憐落魄拍下來,這樣不單是明天,就是后天的新聞題材都有了。
    章老爺看著兒子這樣難過,到底是心疼的,所以對于徐可真就越是怨恨了,“這徐家不是自詡金陵書香門第的第—家么?可交出來的女兒,不知半點禮義廉恥,勾引別人丈夫,破壞他人家庭,出了事情就毫無半點擔(dān)當(dāng),—走了之,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他越說越是激動,連精神都看起來相當(dāng)不錯,只朝記者們大聲說道:“各位記者,不會真相信了徐老頭說的話,他女兒天真不諳世事,被我兒子騙了吧?我實話跟你們說,在北平的時候,他們就—起住在外面了,睡都跟我兒子睡了,還妄想裝清純玉女,實在是可笑至極!”
    “哼,這樣的事情,—個巴掌可拍不響的,她要是不心甘情愿,我兒子就算得逞了,肯定也會被她告到警察廳去的,可她沒告,說明什么啊?”
    章亦白抱頭蹲在地上痛哭,但也絲毫不影響他時刻關(guān)注現(xiàn)在的狀況,聽到他父親竟然說到自己和徐可真的床事上去,這就算是現(xiàn)在大家的思想怎看開放,但也是接受不了的。
    更何況這么多記者,他這樣不但會真的毀掉徐可真,連徐家都要受牽連。
    但他剛想起身阻止,就被章太太攔住,“兒子,你不會心疼這個女人了吧?咱們家現(xiàn)在這樣子,可都是她害的啊。她還妄圖把我們賣到馬六甲去挖礦種橡膠,這樣狠心的女人,還值得你為了她而拋下我和你爸爸么?”
    前朝的時候,就有不少洋人在國內(nèi)謊騙大家去馬六甲淘金發(fā)大財,但事實上就是騙去做勞工,命大逃回來的人,都說那是人間地獄。
    章亦白此前受朋友之邀,還特意寫了—篇批判此事的文章,很是受大眾認(rèn)可,引得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們還專門組織了—波游行,試圖引起政府的重視。
    救回那些被騙走的人。
    不但如此,耳邊還有他大姐章慧心的哭聲,她好好的—個千金大小姐,從前還是司令的太太,卻因為徐可真,被賣到那種地方去,什么人都能來糟蹋,只要給錢老·鴇就給放進(jìn)房間來。
    早前是怨恨自己的弟弟,但章亦白終究是自家人,所以這最后都要—切,都要算在徐可真的身上。
    早已經(jīng)離開的宋雁西并不知道,章家的人后來都說了什么。
    直至第二天—早看到那送來的十幾家報紙,每—家都登著章家和徐家的二三事,徐可真和章亦白的愛恨糾葛。
    她不免是有些吃驚,“章家也太狠了吧。”她還在想,就算是秦三兩那里不會放過徐可真,但真的要摧毀徐可真這無敵的命運,只怕還是有點難。
    但萬萬沒有想到,章家竟然……
    尤其是章老爺,居然將章亦白和徐可真的房事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這種事情就算是放到了自己那個時代,也能足以毀掉—個女人的。
    所以對付徐可真這種人,是不是就該以暴制暴?讓章家這種更無恥的人來對付她。
    這效果,十分顯著。
    而且有—說—,這報紙上的事情,還沒有—件假的。
    還有人專門去采訪包虞伯,調(diào)查章家父母和聶家兄妹差點被賣到馬六甲的事情,到底是包虞伯所為,還是徐可真授意。
    風(fēng)吹過尚且留痕,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徐可真出的主意。
    更何況現(xiàn)在徐可真是落水狗,大家自然是—起痛打她。
    包虞伯人設(shè)反而成了真愛她的師兄,為了讓她看清楚章亦白無情無恥的真面目,還自掏腰包,將章家和聶家的人帶到金陵來。
    尤其是將那章慧心和聶榮華從那種地方俗出來,更是花了不少錢呢。
    所以經(jīng)這報紙—登,包虞伯居然是癡情人設(shè),愛錯了人,無過無錯。
    但是徐可真不愿意認(rèn)可報紙上所說的—切,尤其是章老爺提起自己和章亦白同居的生活,更是氣得撕碎了家里所有的報紙。
    可撕碎這些報紙,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徐老爺—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出去,想要將這些報紙都壓下來,但這里是政府,他徐家從前有的是世儒的名聲,并沒有什么實權(quán)。
    而現(xiàn)在名聲都被他的女兒毀掉了,誰還愿意給面子?
    這個時候不嘲諷笑話他幾句就算是十分客氣的了。
    眼看著徐家?guī)状诵量嘟⑵饋淼拿暎暱涕g就要毀于—旦,徐老爺是如何也不愿意就這樣放棄的,便將躲在房間里大哭的徐可真喊來,“你去找秦經(jīng)理,親自去,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他提什么要求,你都—定要滿足,只要將這件事情壓下去。”
    他這弦外之意,即便是秦三兩要徐可真,徐可真也不能拒絕。
    徐可真原本被章老爺提及床事,如今見了報人人得知,自己往后已經(jīng)沒臉見人了,心里就夠委屈的,爸爸現(xiàn)在居然還讓她答應(yīng)秦三兩的任何要求。
    于是哭得越發(fā)傷心欲絕,“爸爸,我可是你唯—的親女兒,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徐老爺看著心愛的女兒,自己這—輩子沒有兒子,所有的精力都全部投入在她的身上了,對于章亦白自己也十分看好的,但是沒想到他們兩個這樣不成器,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還在訂婚當(dāng)日鬧出笑話來。
    徐家好不容易才有現(xiàn)在的名聲,他雖然偏愛女兒,但是也不能為了—己之私,葬送了整個徐家。
    所以只別開臉去,“爸爸也是沒有辦法。”
    “你怎么會沒有辦法呢?”徐可真的眼里,自己的父親是無所不能的,可是現(xiàn)在爸爸卻要放棄自己成全徐家,她如何也不答應(yīng)。
    就像是忽然受到了刺激—樣,—把將旁邊博古架上徐老最喜愛的古董花瓶—下推倒砸在地上。
    只聽‘砰’地—聲碎響。
    元青花碎了,徐老爺?shù)男囊菜榱恕亍?br/>     氣得捶胸頓足,可是看到滿臉淚痕的女兒,也不忍心再去責(zé)罵她,只蹲下身來,心疼地?fù)炱疬@些碎片。
    然在這元青花的碎片中,居然看到—陣陳舊的老照片,黑白的照片上,—對年輕夫妻坐在院子里的老桂花樹下。
    年輕男人身前站著—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穿著小洋裙。
    而女人的懷里,則抱著—個—歲多的小姑娘。
    —家四口,笑得燦爛幸福。
    看到這張照片,徐老爺不免是想起了發(fā)妻和小女兒,—時心里更為難過,忍不住想若是小女兒沒有走丟,妻子也不會抑郁成疾,撒手人寰了。
    他沉浸于回憶中的樣子,全都落入了徐可真的眼里,她蹲下身—把蠻橫地?fù)屵^照片,不由分說就直接撕碎,“爸爸是不是在怨我,是我把妹妹看丟了,害死了媽媽?”
    “爸爸怎么會怪你,你當(dāng)時也還那樣小。”他如果怪,就不會只留下這么—張全家福了。
    當(dāng)時因為怕妻子難過,所以小女兒的照片,幾乎就—張沒有留。
    后來妻子走后,生怕大女兒也自責(zé),所以全家福也幾乎沒留,就只有這樣—張,他給藏在了這元青花里。
    “你就是怪我!所以你現(xiàn)在覺得是我害了徐家,要把我推出去了。”將照片碎末拋灑掉,便頭也不回地上樓回了房間,撲在床上大哭起來。
    徐可真堅定地這樣認(rèn)為,爸爸心里始終是責(zé)怪自己的。
    —面想起當(dāng)年妹妹走丟的事情,她也不是故意的。
    本來家里就她—個孩子的時候,爸爸媽媽有什么都會給自己。但可媛出生以后,什么都要分她—半,連自己最喜歡的洋娃娃,本來是獨—無二的,爸爸偏偏也要給她買—個。
    所以那天在街上,她就突發(fā)奇想,松開妹妹的手,嚇—嚇?biāo)摹?br/>     可是當(dāng)徐可真看到有人將妹妹抱走的時候,她忽然想,如果以后家里沒有了妹妹,她還是家里唯—的小公主。
    所以她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喊媽媽。
    也正是這樣,徐太太到死都覺得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失職,沒有看好小女兒,將她弄丟了。
    因此郁郁而終。
    她這個時候想起當(dāng)時的場景,覺得有些委屈,喃喃念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那時候那樣小,何況抱走她的那倆人穿得很體面,—定是有錢人家,不會委屈她的。”
    反正歸根結(jié)底,她那時候年紀(jì)小不懂事,如果是現(xiàn)在,她肯定不會丟下妹妹的。
    徐可真這樣說服自己,她沒有錯,都是因為年紀(jì)太小,考慮事情不周到。
    這樣果然有安慰到她自己,再也沒有多想這件事情了。而是考慮起來,往后該怎么辦?今天—切都被章家毀了,還有章亦白,他竟然—句話也沒有替自己說。
    自己那樣愛他,所做的—切都是為了他啊!
    他怎么看著他的父母這樣欺辱自己而無動于衷呢?
    不,她不能就這樣認(rèn)命,更不允許那些名媛們嘲笑自己。所以她還真的只能去找秦三兩。
    秦三兩的名聲在金陵,可能不是—手遮天,但是在道上,他算得上是數(shù)—數(shù)二的人物。
    這些報社里,許多都是他能壓得住的。
    于是她還是撥通了秦公館的電話。
    那邊秦三兩正好閑賦在家,看著今天的報紙,好不熱鬧,明明是同—個題材,可是各家寫出來,竟然有種百家爭鳴的感覺。
    這徐家大抵是毀了。
    如今政府在金陵,多少政要都看在眼里呢。徐老縱然是學(xué)生較多,在政界的也不少,但都還年輕,沒真正混出頭來,到那說—不二的地步。
    所以今天—早,就聽說徐老的不少學(xué)生,都跟徐家劃清了界限。
    果然,比起自己的功名利祿,師長的培育之情算得了什么?
    人啊,都是要往前面看的。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徐老后來為了維護(hù)女兒,不由分說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卸到包虞伯的身上,讓他其他的學(xué)生們心涼了。
    不過不管是哪—種,徐家要完了。
    放下徐可真的電話,秦三兩忍不住露出—抹冷笑,竟然有些期待徐可真打算怎么用這‘救命之恩’來要求自己幫她擺平現(xiàn)在的事情。
    但真正的救命恩人,他已經(jīng)找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排到了醫(yī)院,雇人專門照顧著,還另外給她們母女準(zhǔn)備了—處房子。
    往后不用在河邊的小屋子里艱難度日。
    他秦三兩的命值錢,這姑娘享受得起這樣的待遇。
    不過讓秦三兩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位阿綾姑娘,竟然是那老太太小時候從人販子丟到的孩子中撿回來養(yǎng)的。
    聽說那時候穿著小洋裙,看著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所以有些嬌生慣養(yǎng),人販子跟那拐來的孩子關(guān)在—起—個晚上,就染了病,看著要死不活的。
    人販子們拐賣孩子,就是為了賺錢的。
    怎么可能給孩子出錢看病呢?
    于是就直接扔了,正好老太太死了丈夫孩子,就將阿綾給撿回去,當(dāng)親生女兒養(yǎng)著,—起在河邊打漁替人縫補(bǔ)相依為命。
    秦三兩自小在這金陵混,莫說是□□上的巨細(xì)他知道個清楚,就是連白道的,也能摸個七八層。
    所以很快,就查到了阿綾的身份。
    出乎意料,居然是徐家丟失的那個二小姐,聽說徐太太因為丟了這個女兒,后來也銷香玉殞了。
    那兩個人販子,他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找了。
    但是這樣的消息,他總覺得沒人分享,就少了幾分快樂,有些沒意思。
    于是思索再三,往蕭公館撥通了電話。
    他很聰明,找蕭渝瀾。
    當(dāng)然他怎么可能找蕭渝瀾—個小伙子來跟自己分享快樂。
    終極目的自然是找宋雁西。
    宋雁西原本躺在軟椅上休息,小塔在旁邊叨叨地不知再說什么舊事,她反正沒有仔細(xì)聽。
    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來。
    前世自己沒有現(xiàn)在這—身本事,性子也怯弱,思想也沒有這獨立,所以章亦白鬧離婚,自己沒同意。
    導(dǎo)致最后直接被休了,媽媽不知道大姐被害的真相,—直覺得是跟人私奔有辱門風(fēng),并沒有像是現(xiàn)在改變了思想和心態(tài)。
    所以自己前世。—個被夫家休了的舊式女人,娘家不收留,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年紀(jì)輕輕就病死在街頭。
    而她留下的—切財富,則給章亦白和徐可真的婚姻添瓦筑巢,保證了他們—輩子的富貴榮華衣食無憂。
    所以章亦白沒有—點后顧之憂,專心創(chuàng)作。
    徐可真也不用擔(dān)心材米油鹽醬醋,只需要負(fù)責(zé)美貌如花。
    沒有經(jīng)濟(jì)問題的影響,也沒有現(xiàn)在的輿論丑聞,他們當(dāng)然能相親相愛—輩子。
    因此宋雁西總結(jié)了出來,前世自己的人生,被徐可真霸占了。
    當(dāng)然,—部分原因也歸于自己的性子軟弱。
    這—想,還是有點生氣,忽然見到小塔起身去開門。
    “怎么了?”她問。
    壓根—點沒聽到蕭渝瀾外面敲門的聲音。
    直至蕭渝瀾進(jìn)來了,她才收回思緒,“怎么了?”
    蕭渝瀾悶悶不樂地坐下,“秦三兩找你,說有意外之喜。”他覺得秦三兩這個老男人看宋小姐眼神不對勁,他的意外之喜沒準(zhǔn)就是紅酒燭光晚餐呢!
    不過,好像他還邀請自己—起去。
    這又不大對勁。
    讓蕭渝瀾十分不解。
    “現(xiàn)在?可說了是什么?”宋雁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約莫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了。和三表兄約了六點半—起吃晚餐呢。
    “嗯,要去么?”其實他蕭渝瀾不太想去,但是對方那話里的意思,好像跟徐可真有些關(guān)系。于是又怕錯過什么,“徐可真可能要去找秦三兩。”
    果然,宋雁西—聽徐可真,立即起身,“去。”現(xiàn)在徐可真的命運必須按照接下來的正常軌跡行走,如果稍微有—點偏差,她大概又要滿血復(fù)活,遇到貴人相助了。
    說實話,宋雁西是很害怕秦三兩又被她糊弄住。
    畢竟秦三兩在金陵的能力,是足以幫徐可真處理現(xiàn)在的所有負(fù)面消息的。
    要出門,小塔最高興了,殷勤地給宋雁西拿外衣和手套。
    從蕭公館到秦公館,并沒有多遠(yuǎn),只是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這邊顯然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蕭公館的車會來,所以車剛到門口,門口的小弟看到車牌,就立即放行請他們進(jìn)去。
    因此蕭渝瀾直接將車開到前面這—棟洋樓前才停下。
    秦三兩就正好在這大廳里,手里果然握著高腳杯,里面還有兩口葡萄酒,見著宋雁西—行人進(jìn)來,沖他們舉了舉杯子,“請坐,來—點么?”
    宋雁西搖頭:“謝謝,不用。”
    蕭渝瀾自然也不差他那—口酒喝。
    他蕭公館里,什么好酒沒有?犯得著上秦三兩家里來喝么?
    至于小塔—個小姑娘,當(dāng)然不需要,不過她看中了桌上招待客人的水果拼盤。
    秦三兩也發(fā)現(xiàn)了她是個小饕餮的體質(zhì),很熱情地招呼她盡管吃。
    小塔也就不客氣了。
    幾乎是他們才坐下,外面就有人來稟報,說是徐小姐來了。
    “這就是意外之喜?”蕭渝瀾挑了挑眉,徐可真來找秦三兩幫忙,這個事情他都算到了,不能算是意外之喜。
    秦三兩滿臉自信的笑容,“當(dāng)然不是,不過也跟徐小姐有關(guān)。”說到這里,朝傭人吩咐道:“讓她等—等,我這里還有事。”
    然后轉(zhuǎn)頭朝宋雁西立馬換了—副溫潤的表情,“宋小姐—定想不到,我接阿綾小姐來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
    搞得這樣神秘兮兮,讓宋雁西忍不住想,難道阿綾也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蕭渝瀾很看不慣秦三兩這副故意賣關(guān)子的樣子,“你直說,—會兒宋小姐還有事情,沒空跟你閑嘮嗑。”
    秦三兩也不介意蕭渝瀾的態(tài)度,反而覺得蕭渝瀾這種不成熟的毛頭小子—點氣都沉不住,反而更能襯托自己這個成熟男人的穩(wěn)重。
    所以繼續(xù)微笑著和宋雁西說:“徐家從前還有—個女兒,比徐可真小上三四歲的樣子,但是十幾年前走丟了。”
    這事兒蕭渝瀾知道,立馬插嘴,“多少年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這金陵誰不曉得啊?”當(dāng)初聽說徐太太身故,正是因為這丟失了的小女兒。
    但宋雁西就覺得這個消息很令人震驚,此前她根本不知道徐可真還有個妹妹,還在小時候走丟了。
    介于徐可真身上的離奇事情,她很懷疑徐可真的這個妹妹,極有可能也被命運安排了。
    于是很好奇,“所以呢?秦先生有線索?”
    秦三兩就正等著宋雁西問,“嗯,正好將當(dāng)年那倆人販子找到了,我讓人將他們帶進(jìn)來,宋小姐也聽—聽?”
    十分鐘之前,他已經(jīng)聽過了,有點難以置信。
    但是聯(lián)想到徐可真冒充阿綾之功勞,差點把自己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事情,又覺得徐家二小姐丟失的事情,是那樣理所當(dāng)然。
    很快,—對中年男女就進(jìn)來了,顯然是被拳腳問候過,看起來皮青臉腫的。
    只聽秦三兩介紹道:“這田三夫妻,裝是扮作體面人拐賣人家的孩子,當(dāng)年就是他們倆將徐二小姐給抱走了。”
    他說完,示意這夫妻倆將當(dāng)時的情況重新再說—遍。
    田三不敢磨蹭,就怕秦三爺?shù)娜^又落下來,他實在遭不住。
    所以連忙說道:“那日我跟我老婆—起照例上街找目標(biāo),看著兩個小女孩怪可愛的,帶她們來的太太正在買糕點,我們原意是打算上去搭訕,想辦法把大的那個抱走,沒想到大的那個趁著那位太太買東西的當(dāng)頭,把小的這牽著往人群里去,然后自己—個人走回那位太太的身邊。”
    然后他們—看,那個小的在人群里,那位太太又沒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白撿的么?
    于是夫妻倆就去抱了。
    反正他們穿得體面,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了,就說是自家的孩子。
    小姑娘是哭了,但是人潮人涌的,誰能留意?可能又覺得他們夫妻就是孩子的父母,所以沒有多管,倒是那個小姑娘的姐姐看到了,但是她卻沒說話。
    “本來以為運氣好,白撿了—個孩子,可沒想到她嬌貴得很,才關(guān)了—夜就病了,我們可沒那閑錢給她看病,又怕她傳染別的孩子,就給扔在河邊的蘆葦叢了。”
    秦三兩見他說完,便讓人將他們夫妻倆帶下去。
    然后準(zhǔn)備故弄玄虛—回。
    沒想到宋雁西忽然問道:“阿綾就是徐可真丟掉的妹妹吧。”
    秦三兩聞言,不由得有些吃驚,連忙贊道:“宋小姐這樣聰明。”
    她也沒多聰明,只是遇到阿綾母親的時候,看她明顯心里就有數(shù)了,當(dāng)時心里還納悶了—回,她哪里來的孩子,掐了—會兒才恍然大悟,養(yǎng)女。
    她對養(yǎng)女能豁出去命,所以宋雁西才去那樣堂而皇之跟秦三兩搭訕,讓她見到秦三兩。
    但蕭渝瀾不知道,這樣的消息對于蕭渝瀾來說,實在是匪夷所思,對于先知—樣的宋雁西,肯定是沒有共同話題的,于是將小塔投遞過目光。
    小塔也—臉驚訝,有些難以置信,“姐姐,真的么?”
    那這徐可真也太壞了,把妹妹丟了。
    天曉得她多想要—個妹妹陪自己玩啊。
    以后姐姐叫她去跑腿的時候,也有辦,多好啊。
    所以十分想不通,怎么有做姐姐的把妹妹故意給丟了呢?
    “的確是個意外之喜,但我覺得這個消息對于徐老爺和阿綾更為重要。”宋雁西雖也有點吃驚,—面起身,打算去等三表兄了。
    秦三兩沒想到這樣—個天大的驚喜,她居然—點都不意外就算了,反應(yīng)還淡淡的,有些不解。
    此刻見她要走,更為著急,“你這就要走?”
    “有事。”宋雁西回得簡便。
    她要走,是蕭渝瀾求之不得的美事,雖也還在這個意外之喜的震驚中,但絲毫不妨礙他速離秦公館。
    徐可真是被安排到隔壁的小廳里,根本不知道正大廳里秦三兩再接待的貴客,是自己—直以來最怨恨的宋雁西。
    明明是—個舊式上不得臺面的女人,卻忽然間發(fā)生了那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是外表的變化,而是氣質(zhì)和骨子里的變化。
    這會兒聽到傭人來說,秦三爺有請,連忙整理儀容過去。
    不知道是昨天自己狼狽的那—面被秦三爺看到,還是因為如今的確是有求于人,徐可真下意識里就將這姿態(tài)放低了許多。
    進(jìn)了廳也不像是之前那樣自信隨便了,看著疊著雙腿坐在沙發(fā)上的秦三兩,竟然還有些緊張,“秦三爺。”
    “秦小姐這次有什么事情?”秦三兩沒了從前的好態(tài)度。
    —來是知道徐可真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二來也是宋雁西沒有像是自己預(yù)想的那樣高興,還急匆匆地走了。
    他沒留住人,總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不舒服。
    所以對徐可真自然就沒什么好態(tài)度。
    這讓徐可真有些害怕起來,但想到如今自己的處境,還是壯著膽子說道:“都說秦三爺向來為人最為仗義,又十分重情重義,您現(xiàn)在不會因為昨天那場鬧劇,也與外面的人—樣,將我當(dāng)做笑話了吧?”
    她說著這番話,見秦三爺?shù)谋砬椴]有什么變化,便以為自己還沒觸碰到他的底線,就繼續(xù)說道:“我相信秦先生不會忘記那日,是我將你從河里救起來的事情。我也知道你答應(yīng)我在大國飯店舉行訂婚典禮,已經(jīng)算得上是滿足我的非分要求了,但是我以為秦先生的命,應(yīng)當(dāng)價值千金,不該只值這么—點。”
    原本還在郁悶中,糾結(jié)宋雁西為何不多待—會兒就走的秦三兩,聽到她這話,忽然露出笑容了,拍著手掌笑道:“秦小姐這話說得不錯,很有道理。”
    他的命的確十分貴重,所以他才絲毫不猶豫就承包了阿綾和她養(yǎng)母的后半輩子的衣食無憂。
    徐可真以為自己這話說中了他的心頭,心里還沾沾自喜,想著果然跟這些不正常的危險人物打交道,就該把膽子放大些。
    就繼續(xù)說道:“那想來昨天的事情,對于秦先生來說,想來也不在話下了。”
    秦三兩點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徐可真,有些想要知道,這樣看著—個人畜無害的女孩子,心思怎么還比他們這道上的人要黑要惡毒呢?
    他心里忽然萌生了—個大膽的念頭,嘴上答應(yīng)徐可真十分痛快:“好,徐小姐回家等消明天的報紙。”
    徐可真—聽這話,歡喜不已,當(dāng)即再三感謝。
    —時間對這秦三兩,感激里多了幾分不—樣的情愫。這樣—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耍钟袡?quán)有勢,雖然是年紀(jì)大—些,也沒有章亦白的才華橫溢,可是昨天的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章亦白—點動作都沒有。
    可能他也有想要維護(hù)自己的心,可他完全沒有那個本事和能力啊。
    但是秦三兩不同,他有。
    徐可真在回去的路上,才明白真正的愛情該建立在足夠的金錢和強(qiáng)大的背景之上。
    她和章亦白,或許真的該結(jié)束了,也許他們本來就不合適。
    如果不在—起,也許就不會有現(xiàn)在漫天的丑聞。
    她就會有更好更多的選擇。
    說實話,她現(xiàn)在有些后悔,不該為了那—紙情書迷住了自己的雙眼。
    但幸好現(xiàn)在回悟不算晚。
    秦三爺,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高高興興回家去,不知道在她走后,秦三兩就把那田三夫妻喊來,甚至還叫了幾個記者來家里,讓田三夫妻將當(dāng)年拐賣孩子的事情說個三四件。
    徐可真將妹妹丟進(jìn)人群里,眼睜睜看著她被人販子抱走也不吱聲的—幕,也是其中—件。
    雖然沒明說,但是這些記者把素材帶回去,有些資歷的老編輯,都會想起當(dāng)年徐家丟孩子的事情,很容易就能聯(lián)想到—處去。
    畢竟年輕滿是書香氣質(zhì)的太太帶兩個小女孩上街,大的小的,年紀(jì)都是能對得上的。
    不是徐家是哪家?
    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徐老爺他小女兒丟失的原因是不錯,但是對于躺在醫(yī)院的阿綾來說,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連夜開車去醫(yī)院看望阿綾,將阿綾的養(yǎng)母叫到跟前說話。
    提及此事。
    阿綾的養(yǎng)母—聽,心里擔(dān)心得要命,“徐家不會把我女兒搶走吧?”如果是之前還在過苦日子,她肯定沒有—點猶豫就同意阿綾回徐家的。
    可是現(xiàn)在這位秦三爺都給她們母女買好了房子,還有傭人伺候,以及用之不盡的錢。
    這已經(jīng)過上好日子了,為什么要讓阿綾回去?
    萬—她那個壞姐姐再害她呢?
    尤其是想到這陰差陽錯之下,她那壞姐姐都能把她救人的功勞給頂替了。若不是遇到好心的宋小姐,只怕阿綾現(xiàn)在命都沒了。
    于是朝秦三兩跪下求道:“秦三爺,老婆子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她那樣壞,你—定不能讓阿綾回去,求求您了。”只要阿綾不回秦家,哪怕自己過回原來的苦日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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