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又覺得是造化弄人。
這李太太的前世,便是鯉魚精小染的母親,而這個被小染放在枕頭底下的荷包,就是李太太前世作為鯉魚精的時候,給女兒留下的唯一遺物。
這也是為什么小染在李紅玉回來后,還死皮賴臉留在李家的緣故了。
因為她就是單純地想和自己的母親在一起而已,只怕也知曉那汪小六的居心,所以就更不放心離開,才一直堅持留下來。
宋雁西甚至懷疑,如果不是自己的話,只怕剛才李太太一跪下,小染只怕就同意了。
所以宋雁西猜想,自己現(xiàn)在成了小染,還出現(xiàn)在未來,為她做抉擇,只怕是她得到了這天尺碎片的認(rèn)可,天尺碎片也不愿意看著她未來就這樣銷香玉殞,所以自己成了她。
但是宋雁西整理了一下,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問題,畢竟李紅玉也不是真的病,只要小染能證明李紅玉是裝病的就行了。
也就不用取什么心頭血。
就怕這小染擔(dān)心李太太知道了真相,被親女兒戲耍后難過,所以才遲遲不將這李紅玉夫妻倆的真面目揭穿。
不過宋雁西可沒有這些顧慮,畢竟她終究不是小染,可以成為小染的樣子,卻不能與小染共情。
所以她現(xiàn)在要怎么處理這個問題,這天尺碎片才會讓自己回到現(xiàn)實呢?遵循小染的心意,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違背了,用自己的方法來處理,又將是怎樣的結(jié)果呢?
宋雁西不知道,但曉得如果真能簡單粗暴就解決的話,自己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提前替小染未來試水了。
“小染姐?”外面小丫頭的聲音擔(dān)心地響起來。
這小染為人善良,這李家上下都十分喜歡她,這門口的小丫鬟小環(huán)更是她一手救起來的,所以對她更為死心塌地。
“我沒事。”宋雁西回了一句,現(xiàn)在已經(jīng)弄清楚緣故了,也沒將她關(guān)在門口,只過去開了門,示意她進(jìn)來。
小環(huán)一進(jìn)來,那話匣子便立即打開,“小染姐,你聽我一句勸,咱們收拾東西出去,你離了李家又不是活不下去,你那藥鋪子里的生意多好啊。還有我就不明白了,那夫妻倆左不過就是擔(dān)心你圖謀李家的家產(chǎn)么?可是現(xiàn)在您手里的錢財,早就超過了李家。”
更何況李家這幾番逃難,丟棄的產(chǎn)業(yè)多了去,如今其實手里根本就沒有幾個錢了。
所以小環(huán)很不解,小染為什么還要留下受這口氣。
如果只像是從前那樣也就罷了,現(xiàn)在他們可是要小染姐的命啊!
宋雁西還真沒想到,這小染還是個理財好手,心里還是有些詫異的,但是解決辦法肯定不是一走了之,“你讓我再仔細(xì)想想。”
“這有什么好想的,您又不欠李家什么。”小環(huán)說著,已經(jīng)開始給她收拾心里,只是包袱攤開,卻發(fā)現(xiàn)這滿屋子里,好像沒幾樣是小染的東西,于是這行李也沒收拾成功,坐在一旁嘆氣,嘆著嘆著,忽然小環(huán)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忽然跑出去,宋雁西也沒多管,而是將那裝著生辰八字的荷包收好,然后準(zhǔn)備上床休息,順便想想辦法。
辦法還沒想出來,小環(huán)就回來了,見她已經(jīng)躺下有些吃驚,“小染姐你還沒吃完飯呢,這是我剛才托胖大嬸幫忙煮的粥,你快吃些。”
又在一旁念叨,已經(jīng)這么瘦了,不能再不吃什么的。
宋雁西只能起來喝粥,只是粥有些不對勁,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只朝小環(huán)問,“這粥是你看著煮的么?”心里忍不住有些懷疑,難道是李家等不了她做決定,直接動手?
沒想到竟然聽小環(huán)說道:“是啊,本來我還想動手,不過我的手藝哪里比得過胖大嬸?”
宋雁西聽著,一面看著小環(huán),本意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這粥里動手腳,沒想到竟然看到小環(huán)在抬著粥來的路上,往粥里倒了藥粉。
她就納悶了,小環(huán)不是一直勸自己走么?怎么還想著給下藥了?一面不動聲色地給喝完了,然后便合衣躺下。
一直在房間里忙碌的小環(huán)見她睡下,走過來試探性地問了兩聲,見著沒反應(yīng),以為是藥效起了作用,便趕緊收拾起東西,一面自言自語地念叨:“小染姐,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心腸軟,留下來就死路一條。”
宋雁西默默地聽著,所以這小環(huán)是打算將她迷暈后,帶出李家么?如果是這樣,倒是她錯怪了小環(huán)。
果然,這小環(huán)背好包袱后,便開始來背她。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丫頭,力氣倒是不小,一下就將假意昏睡的宋雁西背起來,然后出了房間,也順利下了樓。
這個時候是晚上,李家的人們幾乎都守在李紅玉的床榻邊上,所以這別處也沒幾個人。
但是現(xiàn)在李家同樣也擔(dān)心小染跑了,因此暗地里讓人看著,如今見著小環(huán)將人背出來,直接就給攔了下來。
小環(huán)看著這幾個忽然跳出來將自己攔住的家丁,有些愣住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他們的意圖,連忙將昏迷中的宋雁西放下,自己擋在前面,一面罵道:“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是要助紂為虐么?別忘記了,當(dāng)初那么犯了事,可是小染姐替你們求的情。”
幾個家丁面面相覷,似乎真有些動容了,但這時候其中有一個卻忽然說道:“人情歸人情,可是現(xiàn)在這亂世,求口飯吃實在是太難,我們今日要放你們走了,明日姑爺那邊追究起來,我們還有什么活路?”
得了這人的話,另外的人也跟著開口附和,還指著昏迷中的宋雁西說道:“小染小姐不是向來心善么,既然如此就再可憐可憐我們幾個,老爺夫人那邊不是也安排了洋人大夫么,又不會要她的命,她不能這樣自私,到時候害了我們幾個人的命。”
小環(huán)聽到這話,給氣得上躥下跳,要罵又怕驚動更多的人,只給急得哭起來。
而就趁著這功夫,這幾個家丁已經(jīng)將宋雁西給搶了過去,抬著就往李紅玉的秀樓跑去。
小環(huán)一邊哭一邊在身后追,又哭又罵,但卻被聽到響動聲的人給攔住了,才曉得如今宋雁西昏迷,是她下的藥后。
雖然她本意是將宋雁西迷暈,然后偷偷帶走的,但是現(xiàn)在這些下人卻道:“你莫要假惺惺地哭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怕小染小姐跑,直接迷暈了她,到時候到老爺夫人面前邀功勞罷了。”
“就是,好個虛偽的人,一邊勸著我們別起心思,自己倒是比誰都積極。”
“也不曉得小染小姐醒來知道,她是被你迷暈的,會不會被氣死,真真是養(yǎng)了一頭白眼狼。”
這些話語,無一不像是刀子一般落在小環(huán)的身上,她不知道這些人都怎么了,這個家里,哪怕是老爺和夫人,都是受過小染姐恩惠的,可是他們這個時候怎么可以這樣壞呢?怎么就沒有一絲絲善良之心呢?
他們壞就算了,為什么還覺得自己也是那樣的人?想到這里,心中越發(fā)傷心絕望,一來是覺得自己害了小染,就算她醒來,只怕聽了這些人的話,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因為那迷藥就是自己下的,這點假不了。
二來小染姐要是醒不過來,自己也沒活著的意思了。
左右都沒有一條讓她能繼續(xù)活下去的希望,小環(huán)絕望之際,只猛地朝那樓下的沉重柱子上撞過去,一邊撞一邊哭道:“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人,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眾人聽到這話,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舉動,只是要去攔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只聽‘砰’的一聲,頓時小環(huán)血濺三尺,人頓時就斷了氣。
樓上的宋雁西并不知道,這個時候她還躺在李紅玉旁邊的小床上,洋大夫還沒趕到,但李夫人李老爺,以及那汪小六都在這里守著。
也正是這樣,小環(huán)自盡了,樓下的人便上來稟報。
宋雁西本來就是假裝昏迷的,聽到這話再也穩(wěn)不住了,猛地翻身起來,難道小環(huán)才是自己到這里的問題所在?一面匆匆撥開堵在門口的幾人,沖下樓去。
她跑下樓,李家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她怎么醒過來了?
汪小六最先反應(yīng)過來,立即就大喊,“來人,來人,快把她攔住,不能讓她跑了!”
樓下的眾人準(zhǔn)備堵過去,然而宋雁西卻直接從樓上跳下,如今就在小環(huán)尚且還帶著余溫的尸體旁,心里慌慌的,自己只是想看看,這李家是不是真那樣歹毒,真要取了自己的心?哪里曉得這小環(huán)竟然自盡了。
如今見她身體尚且還有余溫,魂魄也還沒走遠(yuǎn),就在旁邊看著,立即抬頭看過去,“你瘋了嗎?她將你救活費了多大的勁,你就這樣不愛惜自己性命?”
小環(huán)這會兒才魂魄離體,有些懵里懵懂的,聽到宋雁西的話,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跟自己說,于是更懵了,自己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尸體就她懷中,她怎么還能看到自己?但一面還是小心翼翼地解釋著:“小染姐,我沒有害你,我只是想帶你離開李家而已。”
“我知道的,你過來。”宋雁西回著她的話,一面用手沾了小環(huán)額頭上的血,在她身上畫了一道招魂符,硬生生將小環(huán)的魂魄拉回身體里。
眾人圍在一團,不知道宋雁西這是做什么,只見她一陣自言自語,原本斷氣的小環(huán)就忽然醒過來了,然后虛弱地?fù)湓谒龖阎型纯蓿靶∪窘悖艺娴臎]有害你,你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
汪小六這會兒也追來了,見著宋雁西還在松了一口氣,不過看到和宋雁西說話的小環(huán),臉色難看,“不是說死了么?”
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啊,小環(huán)剛才明明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怎么忽然詐尸了?一個個頓時嚇得退避到三尺之外,只剩下汪小六一臉突兀地站在這邊上。
還個膽子大些的狗腿子上來,一把將他拉走,“姑爺,咱家鬧鬼了。”
李夫人李老爺腿腳不好,這個時候才下樓來,看到小環(huán)活著,松了一口氣,不過卻有些擔(dān)心宋雁西,“小染,你的腿沒事吧?”他們可親眼看到宋雁西從樓上跳下來的。
這么高,會不會給摔傷了,到時候影響她心頭血的質(zhì)量?
只是這話他們只說前半句,后半句憋在了心里,若是眼前不是宋雁西,而是真正的鯉魚精,只怕這會兒真會動容,心甘情愿冒險獻(xiàn)出自己的心頭血。
但眼前的是宋雁西,這假惺惺的關(guān)憂,她哪里看不出來?她又不像是鯉魚精那樣,看李夫人帶著一層母親的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