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景歡醒來的時候, 腦子里還是主城夜空中的煙花, 和那句“喜歡你”。
他閉上眼, 在被子里翻了個身。
看來是前幾天感冒的緣故,連噩夢都做得這么逼真。
剛要進入回籠覺, 枕頭下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景歡磨磨蹭蹭地把手機拿出來。
高自翔:小景呀 歡歡我跟你說件事, 你別太激動。
高自翔:【截圖】【截圖】
高自翔:就是這樣……心向往之前幾個月賬號都不是本人在上, 我們好像殺錯人了[衰]
小景呀:……
草。
不是做夢。
景歡把手機往旁邊一丟,整張臉埋在枕頭里,直到有窒息感才慢吞吞撐起身子來。
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他額頭上,溫暖不燙人。
沒關(guān)系。
天沒塌, 地球還在轉(zhuǎn),偶爾做錯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努力彌補就是了。
自我寬慰完后,景歡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準備洗漱, 手機又接到一條消息。
向:我收拾好了,等你來了搬新家。
景歡面如死灰。
算了。
世界再美好,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昨晚心向往之告白完后,隊伍頻道足足沉默了兩分鐘。
景歡一度覺得自己是被什么神奇物種控制了, 才會讓他說出那句“我還是想住在自己家”。
心向往之笑了一聲。
那聲笑他記得很清楚,昨晚的心向往之……似乎很喜歡笑。
然后順從地對自己說:“好,我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搬過去。”
牙膏里的薄荷把他辣回了神,景歡把燙手的手機放到盥洗臺的架子上, 悶頭吐牙膏沫。
去教室的途中,景歡一度想掉頭回家。畢竟就他那兩位舍友的尿性,一會指不定要拽著他討論多久心向往之的事。
可惜這節(jié)課不能掛,那老教授還特別喜歡點名,景歡還是踩著上課時間進了教室。
沒想到,今天身處地獄的不止他一人。
高自翔坐在兩人中間,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納悶道:“你兩能不能行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老子今天出殯。”
前面的女同學聽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景歡翹著二郎腿,懶懶地應:“你要是想,也不是不行。”
高自翔:“今天誰招惹你了?”
“感冒不舒服。”景歡扯上前幾天的借口,揚揚下巴指著陸文浩,“那位怎么了?”
“和他游戲老婆離婚了。”
景歡不意外地點頭:“就這?是被甩了?”
高自翔小幅度搖頭:“不是,他跟別人提的離婚。”
景歡納悶地問:“他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跟別人離婚?”
高自翔舔舔唇,怕刺激到陸文浩,側(cè)著身子小聲道:“他游戲主頁里一直放著他和他前任的游戲合照,沒刪。昨天他現(xiàn)任老婆跟他發(fā)脾氣,讓他刪掉,他死活不肯……談著談著那女生還沒生氣,他自己先炸了,就提了離婚。”
景歡聽完,臉蛋都皺到了一塊,半晌才感慨道:“他可真渣啊……”
陸文浩聲音悶悶的:“你們不用故意調(diào)小音量,我都聽得到。”
聽見景歡這么說,陸文浩并沒生氣,畢竟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挺不是個男人的。
景歡身子前傾,單手撐著下巴看他:“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
陸文浩:“我就是忘不了我前任。”
景歡罵人的話都到嘴邊了,又忽然覺得不對。
半晌,他表情復雜:“等等,你的前任……不是……”
不是個男人嗎?!
還是個發(fā)福的中年男人!!!
景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陸文浩。
“是個男的沒錯。”陸文浩煩躁地搓了把臉,“但我就是忘不了,我和他在一起這么久……”
高自翔提醒他:“也就幾個月。”
“足足幾個月!!!”陸文浩捶胸頓足,“我們本來約定明年見面,一塊去壓街擼串,連以后我們要住哪個地段的房子都商量好了,國家開放二胎政策的時候,我倆還高興的連續(xù)放了一小時的煙花……”
“你們不知道,這幾天我每次和若若在一起,腦子里都是之前和他一塊放煙花釣魚的畫面,連麥時,我耳朵里全是他叫我老公時的聲音……他為什么要讓我發(fā)現(xiàn)他是個男的啊?這么大的人了,做事就不能仔細一點嗎?!”
景歡本來還想罵他渣,聽他這么一說,反而罵不出口了。
因為仔細說來,他也沒比陸文浩好多少。
他啞然:“發(fā)現(xiàn)早了還不好?等你越陷越深……”
“我寧愿他繼續(xù)騙我!”陸文浩痛苦捂臉,“等我對他沒了熱情,再讓我知道這事多好啊,那大家一拍兩散各自歡喜!可偏偏就在我最喜歡他的時候……”
景歡覺得心里被輕輕扎了一下。
這他媽……什么狗屁邏輯啊。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覺得有道理。
一直快到下課,陸文浩都沒能振作起來。
他拿著手機,把之前拉黑的微信拖了出來,手賤地發(fā)了一個標點符號過去,然后收到了對方把他拉黑的提示。
陸文浩:“……”
陸文浩:“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好好戀愛了。”
景歡本來就沉浸在陸文浩方才的瘋言瘋語里,聽到這話后一激靈:“不,你可以。”
景歡還真不擔心陸文浩。
陸文浩這人神經(jīng)大條,經(jīng)常想一出是一出,可能今天在緬懷前任,明天就跪著鍵盤給老婆道歉去了。
但心向往之呢?
景歡甩甩腦袋,不敢再想。
下課后,景歡回到家,難得沒有開游戲。
他盤腿坐在電腦椅上,沒精打采地看著屏幕里的搞笑動漫,手里捏著手機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微信提示音響起來,景歡用手捂著屏幕,開獎似的去看發(fā)信人。
還好。
小路小路絕不迷路:小景你干嘛呢,下午你不是沒課嗎,怎么還不上號?你和向向都不在,我都快無聊死了。快上號領(lǐng)我送你的結(jié)婚禮物。
景歡習慣性敲出“哥哥”二字,又立刻刪除。
小景呀:他不在?
小路小路絕不迷路:向向嗎?他被導師叫去安排校運會的事了。
小景呀:……我現(xiàn)在上。
兩分鐘后,小狐仙出現(xiàn)在古色古風的木亭子中。
他昨天是在心向往之的家里下的線,上線時自然還留在原地。
小甜景三個字上方,還掛著“心向往之的娘子”。
景歡光看一眼就覺得心虛,趕緊抬手把稱謂給隱藏掉了。
好友消息不斷閃動,景歡一一點開查閱,都是系統(tǒng)發(fā)來的禮物提示,不少好友在游戲給他寄了禮物,寄語都是系統(tǒng)默認的“新婚快樂”。
他飛去主城禮物使者那,一口氣領(lǐng)了八份禮物。
大多都是染色道具和機緣石,只有路迢迢送得最貴,他送了顆十四級寶石。
小甜景:你這送得太貴了,快來禮物使者這,我還給你。
路迢迢:不貴啊,本來是想送你們一人一份,但向向要我都送給你,所以這是兩人份的禮物。
小甜景:……
路迢迢:我以前坑過他很多個結(jié)婚禮物,這還是第一次回他禮,你放心,就這一個還不夠他保本的[得意]
心向往之居然真的沒結(jié)過婚。
景歡沉默,又突然想到件事,敲字。
小甜景:對了,之前你說哥哥不喜歡在游戲里交朋友,到底是什么原因啊,能跟我說說嗎t(yī)▽t
路杭咬著冰棍,涼意伴隨著窗縫里吹進來的涼風,爽得很。
以前沒告訴小甜景是因為還不算熟,現(xiàn)在兩人都結(jié)婚了,那就無所謂了。
他懶洋洋地回復。
路迢迢:也沒什么大事,以前向向有個幫派,他和幫里的副幫主關(guān)系很鐵,是認識一年多兩年的好兄弟,還在游戲上結(jié)拜了。誰知道那狗東西不是人……用向向的名義,騙了幫里元老們大幾萬塊。
小甜景:…………
路迢迢:那才幾幾年啊,幾萬塊是個大數(shù)目,向向自己把錢賠了,估計還是不忍心吧,就沒報警。在那以后,他就埋頭玩游戲,不搞什么游戲社交了。
路迢迢:但你也知道,他名氣這么大,每天多的是人找他,也就前段時間被掛之后清凈了點,我尋思也就因為這事,他才不想澄清的吧,是不是挺傻逼的?
是傻逼。
不過也說明了,幾年前那事,確實給心向往之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景歡手放在鍵盤上,還沒來得及敲字,又多了一條回復。
路迢迢:也就是遇到你之后,他才好一點了,所以他會跟你結(jié)婚,我一點都不意外。
景歡實在不知道要回什么,只能呆滯地看著這行字。
草啊。
這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他本來已經(jīng)打算好了,好好認錯,好好道歉,大不了現(xiàn)實讓他揍一頓。
但就現(xiàn)在來看,他好像再怎么道歉……都沒法讓心向往之原諒自己。
原不原諒倒無所謂,就怕心向往之又跟幾年前一樣自閉了……
不。
景歡面無表情地想,幾年前那是兄弟,這次好像更嚴重一點。
他仿佛穿越回了昨晚,腦子里再次一團亂麻,正一籌莫展時,一行突兀的黃色大字出現(xiàn)在提示欄中——
【你的夫君心向往之上線了。】
景歡:“……”
他火速點下游戲右上角的紅色x,剛要退出游戲,好友消息卻先一步彈了出來——
[夫妻]心向往之:在哪。
不在。
系統(tǒng)bug。
我不是本人上的號。
景歡鼠標在“離開游戲”上晃悠了十來秒鐘,因為磨蹭太久,向淮之已經(jīng)從好友信息里找到了他的位置,并飛到了他身邊。
【你的夫君心向往之邀請你加入隊伍。是,否。】
景歡一咬牙,心一狠,用力點下了——“是”。
小狐仙跟往日一樣,輕快地跳到了黑袍男子的身后。
沒人知道小狐仙內(nèi)心掙扎了多久。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么的,剛進入隊伍,景歡的心臟就怦怦跳個不停。
他斟酌了一會兒,然后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
向淮之打斷他:“把稱謂掛上。”
景歡:“……”
幾秒后,噔地一下。
小狐仙頭頂上再次多出“心向往之的娘子”這個稱謂。
[當前]路迢迢:???
[當前]路迢迢:不讓我進隊是幾個意思!
[當前]心向往之:新婚夫婦搬新家,你也要跟來?
[當前]路迢迢:……
[當前]小甜景:…………
心向往之不是這樣的。
心向往之以前不是這樣的!
景歡盯著“新婚夫婦”這四個字,覺得此刻自己臉上左邊寫著渣男,右邊刻著人渣。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