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初回到教室的時候,陶文起明顯察覺到他的表情很不好看,半垂著眼眸一副誰都別來惹老子的大爺樣。</br> 陶文起糾結了半分鐘還是沒敢主動去招惹他,于是,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江哥坐在前排翹著二郎腿坐立難安,連坐在陶文起后排的一個高個子女生都忍不住大著膽子戳了戳他的背。</br> “陶文起,你能不能提醒一下江尋初讓他別亂動了?我真的看不到老師寫的筆記了…”</br> 女生平時和陶文起關系還算可以,看到她期待的眼神陶文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拒絕。</br> 他苦著臉轉頭看了眼江尋初頭上炸起的好幾根毛,終于緩緩吐了口氣伸出了罪惡之手:“江哥……”</br> 就這幾秒鐘的時間江尋初又換了個姿勢撐著臉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被陶文起一打擾,他很不耐地側了側頭,“有屁就放。”</br> “你能不能不亂動了。”陶文起一咬牙,“后排的同學看不到黑板了。”</br> “……”江尋初冷著一張臉,不動了。</br> 好在沒挨罵,陶文起剛松了口氣,又聽到他似慍非慍地問:“你對陸千和了解多不多。”</br> “陸千和?就是高三那個年級段第一嗎?”</br> 江尋初怪不高興地嗯了聲。</br> “他是陸家的私那個啥吧?”陶文起想了想道:“我沒和他接觸過,不過他名氣很大啊,成績好長得帥,雖然坐個輪椅,但是魅力一頂一的大。”說著他還摸了摸下巴,情景帶入似的:“要是我是女孩子我也喜歡他啊,就我們學校比他帥的還真沒幾個了……”</br> 感慨完,陶文起才猛地注意到江尋初不善的眼神。</br> 江尋初想起虞時茵和陸千和聊天時那張淺笑嫣然的臉,突然冷冷地笑了聲:“一個瘸子就這么好?”</br> 陶文起生生地咽了口口水,試圖補救:“其實也沒那么好,就是小白臉……”他嘴上這么說,卻是沒什么說服性。</br> 江尋初拉下臉,煩躁地轉了回去。</br> 陶文起不知道他江哥在煩什么,但大概一猜還是能猜到和虞時茵有關,想到以前他天天說虞時茵惹人煩的那個拽樣子,陶文起莫名覺得他有點活該……</br> 比起郁郁寡歡的江尋初,認真聽課順帶做做筆記的虞時茵心情就很好了。</br> 高二九班的教室里,英語老師站在臺上,情緒有些激動,一疊試卷被她甩地莎莎響。</br> “你們這周末做的卷子我已經改完了,很明顯很多同學對待作業的態度非常不認真!你們中的很多人連作文字數都沒有寫足,高二的學生了寫作文都還要老師教嗎?”</br> 教室里安安靜靜,被批評的學生也不知道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br> 看他們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英語老師氣的不輕:“你們真該向虞時茵學習,我前幾天就聽你們班主任說她學習態度好,這次的英語作文也是一樣,她是我們班寫得最好的!”她看著虞時茵就像看著剛被挖掘出來的寶藏。</br> “誰知道她是不是自己寫的啊,她成績這么差……”有人不服氣地小聲嘟囔,結果被英語老師聽了個正著。</br> 她眼睛一瞪,恨鐵不成鋼地罵:“成績差怎么了?我就看到你們聊天玩耍的時候虞時茵坐在座位上做題,你們周末玩手機的時候她在認真寫作文,用不了多久她的成績絕對能超過你們在座的很多人!”</br> 虞時茵以前成績是一般,但九班的老師都覺得她是端正了學習態度,只要學習態度端正成績自然就出來了。</br> 九班大多數人成績都比虞時茵好,哪怕她最近確實低調了很多,但還是沒多少人覺得她是認真在學習的,畢竟她以前的性格和作風早就深入人心。</br> 周圍一片“嘁”“噓”的各種不服氣的聲音。還有幾個平日里就不喜歡虞時茵的同學朝著她的方向翻白眼。</br> 虞時茵全當沒看見,劉念念卻是氣不過,一個個全都白了回去,甚至于她自己都沒發現和虞時茵做了同桌后,她的膽子大了不是一點兩點,在以前她是絕對不可能作出這種會影響到她和其他人和平的同學關系的行為的。</br> 下課后,英語老師在黑板旁的公告欄貼了一張紙,在捧著教材離開教室前,她解釋了一句:“這是月考后的英語演講比賽,你們有興趣的可以找英語課代表報名。”</br> 虞時茵對這種活動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架不住劉念念瘋狂勸說。</br> “時茵你不能這么不爭氣。”她挽著虞時茵的手臂左右晃:“你的英語水平很高,這種演講完全不在話下,你就該去參加比賽拿個第一打她們的臉!”</br> “不去,太浪費時間。”虞時茵面無表情地把手抽了出來。</br> “你就讓我幫你報個名吧~”劉念念試圖協商:“不會浪費很多時間的,我看到比賽公告上寫了可以適當看稿子!”</br> 虞時茵興致索然地搖頭:“不,寫稿子也麻煩。”</br> “……”劉念念苦了臉,“難得學校大方,第一名還有一千五百元的獎金,我覺得你要是參加的話有……”話沒說完,就聽到虞時茵很正經的聲音:“有獎金?”</br> 劉念念乖乖地點頭:“對啊,第一附中的比賽一般都有獎金,這次好像比較多……”</br> “哦。”虞時茵終于來了興趣,“幫我報個名。”</br> “?!!你答應了?!”</br> 剛剛還一臉沮喪的劉念念頓時活了過來,一溜煙地跑到英語課代表桌前飛快地寫下了虞時茵的名字,那速度,生怕晚一秒虞時茵就反悔了似的。</br> 那邊,同樣去報名比賽的姜敏看著虞時茵的名字,差點不屑地笑出聲來:“她以為英語老師隨便夸她幾句她就真的能去參加比賽了?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啊。”</br> 英語課代表看了她兩眼沒接腔,倒是她身邊的男同桌忍不住諷了她一句:“這種演講比賽每個人都能參加,你不也準備報名嗎。”</br> 姜敏剛寫完名字,聞言立即不開心了:“徐泉你什么意思?我說她你不開心是不是!我有說錯什么嗎?這次演講的主題是“政府干預市場的優弊”,你去問問虞時茵,她要是能把這個題目用英語翻譯出來算我輸!”</br> 徐泉:“這次演講又不是現場翻譯大賽,有半個月時間讓人家準備。”</br> 姜敏嗤笑一聲,“就算有一年給她準備也沒用!”說著,她作出不許傻子論長短的樣子甩頭走了。</br> 這場因虞時茵而起的爭執鬧了不小的動靜,但還是沒能引起虞時茵的注意。</br> ——</br> 放學,第一附中的學生陸續走出校門,在看到校門口正前方徘徊的健壯男人時不約而同地繞開了他。</br> 仇虎已經在校門口等了有半個小時了,在他不知道第幾次接收到保安警惕的目光的時候,終于把虞時茵等了出來。</br> “小丫頭!”看到虞時茵,他臉上立馬綻出笑容,橫過眼角的刀疤都笑彎了:“總算是找到你了。”說來好笑,他昨天也去楊家找過她,只是楊家那門鎖的緊緊得怎么也敲不開,今天去還是關著,不得已他才來了校門口堵人。</br> 看到仇虎,楊息寧就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在他走過來之前護犢子似的把虞時茵護在了身后,表情警惕,“虎叔,你答應過給我們家一年時間的,你想反悔?”</br> 年紀還小的少年語氣犀利,很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br> 仇虎被他緊盯著,有些無奈地往后退了半步。</br> “我今天找這小丫頭是正事,你還信不過你虎叔?我想要錢也不會和你們這兩個小孩子過不去啊。”</br> 楊息寧知道仇虎不是那種能干出大惡之事的人,但還是不太想讓他靠近虞時茵:“您和我姐能談什么正事,我姐不過就是個小孩子。”</br> 仇虎看了眼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沒回答他。</br> 虞時茵悄然拉了拉楊息寧的袖子,從他身后走出來,主動挑明話題道:“虎叔,你這次來是因為車鑰匙的事吧。”</br> “是,也不是。”仇虎有些神秘地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轎車:“這里人多,你們去我車上說?聊完我正好送你們回家。”</br> 虞時茵沒太猶豫,拉上楊息寧跟著他走了過去。</br>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是有依據的,仇虎氣運不算太差,虞時茵對他也算放心。</br> 更何況,何況送上來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br> “姐……”楊息寧想把她拉回來,在看到她眼神中的淡定和安撫時,才安靜下來跟著一起過去。</br> ……</br> 江尋初一走出校門看到的就是虞時茵和她弟弟被一個渾身腱子肉的男人拐上了車。</br> 那男人穿著大褲衩子和一件無袖大背心,手臂上滿滿地紋著一條龍和一只花老虎,再加上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看著就不像好人。</br> 江尋初眉頭一緊,抬腿就想追上去。</br> 人還沒動,他的手臂就被一只手拽住了,那股力道不大,甚至于身后的人都被他帶了一個踉蹌。</br> “尋初,你別去。”身后的人有些緊張地道。</br> 江尋初猛地頓住腳看向身后一臉擔憂的楊曉蕓,“曉蕓學姐,虞時茵被人帶走了,還有你弟弟。”</br> “我看到了,所以我更加不能讓你去。”楊曉蕓擰著秀氣的眉,死活不肯松手:“你去了也沒有用的,那人是楊家的債主。”</br> “債主?”江尋初一驚,心里閃過無數在電視里看到過的拿欠債人家女兒抵債的片段,“那我更加得去!虞時茵萬一有什么危險怎么辦?”他心急嘴也急,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br> 楊曉蕓心里咯噔一下,一陣一陣地不舒服。</br> 就因為虞時茵救了他一次,他就開始對虞時茵轉換態度了嗎?</br> 她強壓下那股郁氣,裝作無奈地抬手拍了拍江尋初的腦袋,安撫道:“尋初,我知道你是擔心同學,但是這種時候你要量力而行,仇虎那人不是你能對付的。而且我們也不能確定他來找虞時茵的目的不是嗎?”</br> 江尋初沉默下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曉蕓學姐你先回去吧,我有東西落在教室了。”</br> “快去拿吧,你放心,時茵和息寧不會有事的,我回去就和他們的父母聯系。”楊曉蕓松開手。</br> 江尋初神色不明地嗯了聲,隨即轉身往學校里走。</br> 楊曉蕓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路邊那輛始終沒動過的小轎車,眼底快意一閃而過。終于,虞時茵這個搶了她十七年幸福人生的小偷也過上了東躲西藏被追著要債的絕望日子!</br> 她沒在校門口待多久,又解氣地看了好幾眼虞時茵被帶走的方向后,她也朝著自家車子走了過去,因此她沒看到剛剛說著要回教室的江尋初去而復返,更沒有看到他看向她背影時那懷疑探究的眼神。</br> 這是第一次,江尋初看她的眼神里沒有喜歡和擔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