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了劉念念的是個女生,聽到塑料碎裂聲，她驚詫地抬腳，低頭往地上看去。</br>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呀?！彼ξ?半點愧疚心都沒有，甚至看向劉念念和虞時茵的眼神里帶著挑釁。</br> 那個撞了人的女生,儼然是早上在校門口和楊曉蕓聊天開玩笑的那一個,叫周巧珊，和楊曉蕓一樣是高二一班的學生。</br> “你走路都不看路嗎，干嘛往別人身上撞?！眲⒛钅钚÷曕止?一邊彎腰把筆撿起來。筆的外殼已經碎了,一碰就稀里嘩啦地撒了一地尖銳的碎塑料。</br> 和虞時茵做同桌以后,劉念念的性格已經開朗了不少，但是碰到這樣來勢洶洶的人，她的第一反應還是退縮,她有點不敢計較。</br> 周巧珊見她畏畏縮縮的樣子,眼中不屑更甚，大著嗓音笑道：“誰說我沒看路,不是你往我這邊擠嗎,這么大個人怎么連支筆都拿不穩(wěn)？我都和你說了不好意思了。”</br> 從書店和超市出來的人都停下腳步往這邊看過來,滿臉有戲看的興奮。</br> “是你撞我?！眲⒛钅钜粡埿∧槺锏赝t,氣地差點說不出話：“你是故意踩壞我的筆的?！?lt;/br> 周巧珊嗤笑：“你憑什么說我是故意的，我都不認識你們?！?lt;/br> 劉念念不怎么會罵人,只能氣惱地瞪著她,就在周巧珊還要再嘲諷幾句時,楊曉蕓從書店走了出來。</br> 看到外面有爭鋒,她驚訝地小跑過來拉住周巧珊的手,擔憂地問道：“珊珊，發(fā)生什么了？”</br> 周巧珊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滿不在意道：“沒什么，不小心撞到她而已，我已經道過歉了?！?lt;/br> 楊曉蕓有些無奈地輕拍了一下，嗔她：“你小心一點嘛。”她說著又看向虞時茵，在看到她身邊神色淡淡氣質清冷的陸千和時，眼底飛快閃過名為嫉妒的情緒。</br> “時茵不好意思?！彼芸鞌科鹎榫w，對著虞時茵抱歉地笑笑：“珊珊人不壞的，就是有些莽撞?！?lt;/br> 有了周巧珊的囂張跋扈，楊曉蕓就顯得溫柔大方多了，周圍的大多數同學都覺得有她這樣的朋友是榮幸，只有少數幾個女生不屑地聳了聳鼻子。</br> 虞時茵眸光一斂，似笑非笑道：“她撞的不是我，你和我道什么歉。”午后的陽光愈發(fā)強烈，照在她的眉宇間，顯得她精致的五官忽明忽暗，竟有幾分凌然。</br> 周巧珊心中莫名一咯噔，拉了拉楊曉蕓的手道：“曉蕓我們快走吧，別和她們多說了。”</br> 楊曉蕓被她拉著轉身，步子還沒邁出去，又聽到身后虞時茵輕嗤了一聲，聲音有些慢地問：“踩壞了別人的東西，不賠？”</br> 她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周圍沒走遠的人聽到，當即就有人小聲議論。</br> “雖然我不知道誰撞誰，但是踩壞別人的東西得賠不是最基本的嗎？”</br> “我知道那個女生，她叫周巧珊，脾氣很壞的，楊曉蕓愿意和她做朋友是看她可憐吧？要不然怎么忍得了?！?lt;/br> “誰知道呢，可能因為楊曉蕓比較溫柔好欺負吧……”</br> 當即，周巧珊就好像被踩了尾巴，惱羞成怒地轉身瞪著虞時茵，罵道：“假的就是假的，小家子氣！”她一邊罵一邊又問：“你這破筆幾塊錢？”</br> 不認識虞時茵的可能不知道她說的假的是什么意思，其他人卻是知道虞時茵和楊曉蕓之間的糾葛的。</br> 聽到她罵虞時茵，劉念念頓時就勇了起來，“不是說不認識我們嗎？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揣著明白裝糊涂！誰稀罕你幾個臭錢，快滾！”</br> 劉念念就像被惹急的貓咪，毛都快炸起來了，周巧珊被她這么一罵也來了氣，從口袋里拿出五塊錢就扔在了劉念念身上，意味不明地諷道：“你不想要這錢不代表虞時茵不想要，你不知道她家現(xiàn)在的情況嗎？她可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lt;/br> 紙鈔輕飄飄地掉落，蓋在了那堆塑料上，侮辱性極強。</br> 虞時茵淡淡垂眸往地上看了眼，也不生氣，只是微微動了手指。</br> 只見周巧珊周圍不深不淺的橘黃色往上移動，分散在周身的淺灰聚攏在一起圍住了她的兩只腳。</br> 周巧珊丟完錢拉著楊曉蕓就要走，誰知道腳一邁出去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絆住，整個人往前撲去。</br> 楊曉蕓被她拉著，雖然沒有一起摔在地上，但也是狼狽地一個踉蹌。</br> “哎喲！疼死我了?！敝芮缮核ち藗€狗吃屎，趴在地上疼得直嗷嗷。</br> “珊珊！你沒事吧，我拉你起來。”</br> 楊曉蕓顧不上尷尬，伸出手去拉她，她拉著周巧珊的手臂想用力把她從地上拽起來，然而周巧珊屁股剛一離地，楊曉蕓拉著她的手卻是一松，她整個人再次朝著地上摔去。</br> 這回，屁股直接撞擊地面，疼得她一張臉都扭曲了幾分。</br> “曉蕓你干什么，怎么不拉住我！”周巧珊呲牙咧嘴，“疼死我了！”</br> “對不起珊珊，我不是故意的?！睏顣允|一驚，看著自己的手手足無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她的手好像滑了一下，怎么也抓不住周巧珊。</br> 看到周巧珊這副窘樣，旁邊的學生們都忍不住噗笑出聲。</br> “笑死我了，怎么會有這么倒霉的人?！?lt;/br> “楊曉蕓不會是故意的吧哈哈哈哈哈，怎么會拉個人都拉不起來，我看著就感覺屁股已經開花了?！?lt;/br> “誰讓她脾氣這么差，她剛剛還把錢扔在別人身上，雖然虞時茵已經不是虞家的小姐了，但也沒有像她這樣侮辱人的呀?！庇腥颂嬗輹r茵打抱不平。</br> 地上周巧珊已經氣地說不出話來了，對楊曉蕓頗有怨言，怎么也不肯讓她扶。她撐著地面站起來，然而還沒站穩(wěn)，腳上又像是踩了香蕉皮似的開始滑，她手忙腳亂地撲騰，條件反射地抓住了離她最近的楊曉蕓。</br> 剛剛還在笑的人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周巧珊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似的再一次摔在地上，這回她更慘，因為楊曉蕓跟著摔在了她身上。</br> 周巧珊一張臉已經黑的不成樣子了，純白色的校服沾了灰，發(fā)型都摔亂了。她冷著臉用力推身上的楊曉蕓。</br> “時茵，這是怎么回事啊……”劉念念剛剛還覺得解氣，現(xiàn)在也變得一臉懵逼，不自覺地抓上了虞時茵的手。</br> “不知道啊。”虞時茵嘆了一聲，隨口扯道：“也許是做了壞事遭報應？”</br> “……”不遠處已經站起來的楊曉蕓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只覺得自己最丟臉的時候莫過于現(xiàn)在。</br> “曉蕓，你快幫幫我嗚嗚……”此時的周巧珊哪里還有剛剛張揚的模樣，她嚇得眼淚開始往下掉，坐在地上不敢動彈。</br> 周圍的其他人看得一臉驚悚，不動聲色地離那幾個人遠了好幾步，剛剛還有心想去幫著扶一下的人也不敢上前了。</br> 不過他們要是看得見，就會發(fā)現(xiàn)周巧珊兩只腳上圍著一團黑乎乎的霧氣，就像調皮搗蛋的小鬼，一會在腳上，一會又聚攏在了手上。</br> “好可怕，怎么好像中了邪一樣？”有膽小的人聲音都抖了抖。</br> 她話音剛落，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周巧珊再一次撲倒在了地上。</br> “……我靠什么情況！她怎么好像被什么絆倒了一樣？！她腳下明明什么都沒有！”</br> “這不會是遭報應了吧……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太嚇人了！”</br> “快走快走，太邪門了，我覺得我渾身發(fā)冷！”周圍手上拿著零食或文具的學生都是驚恐的表情，拉著同伴就往教學樓跑，好像身后有鬼跟著。</br> 劉念念也緊張，她飛快地抬腳把那五塊錢往周巧珊的方向踢，嘴里念叨著：“時茵，她好像真的中邪了，她的錢我們不能要……”</br> 她說得煞有介事，一張小臉嚴肅緊繃，虞時茵都被她逗地笑了笑。</br> 虞時茵彎腰把那張倍受嫌棄的錢撿起來，滿不在意地抖了抖灰后放進口袋。</br> “走吧，回教室?！彼氏忍韧庾?，連個眼神都懶得往地上那兩人身上去。</br> 陸千和側頭，面無表情地多看了周巧珊一眼。等到聽不到楊曉蕓急切的聲音時，他輕輕勾了勾虞時茵的衣擺，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你干的？”</br> 他聲音輕輕柔柔，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br> 虞時茵挑了挑眉，一點也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她垂眸和他對視，莞爾一笑，承認道：“給她個教訓。”</br> 她語氣輕松，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對上陸千和，她便變得格外坦誠，毫不在意地展示出了自己更真實的一面。</br>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低頭的時候陽光擦過她的臉頰，忽明忽暗。</br> 陸千和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的，一下一下地撞在胸膛。他有些慌亂地垂下眸，放在輪椅邊上的手緊了又緊。</br> 他藏在發(fā)后的耳尖染上了淺淺的粉，不過虞時茵一心看路，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br> 身后，被丟在原地的楊曉蕓和周巧珊還在掙扎，然而幾分鐘過去了，周巧珊屁股都快摔爛了，兩人依舊在原地沒法動彈。</br> 周巧珊怕的要死，又哭又鬧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無奈楊曉蕓只能暫時丟下她去找了老師，等到幾個老師火急火燎地跑過來查看情況時，只見周巧珊麻麻利利地從地上爬起來，根本沒像楊曉蕓說的那樣起來就摔。</br> 幾個午休被打擾的老師很生氣，把楊曉蕓和周巧珊罵了一頓后便回了辦公室。</br> 當然這是之后的事，因為這件事，周巧珊和楊曉蕓被很多人認識，看到她們還會偷偷嘲笑。</br> 陸千和到高三教學樓的時候就和虞時茵分別了，他注視著虞時茵和她的同學離開，一直等到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才上電梯。</br> 這個時候，他還沒有發(fā)現(xiàn)，和虞時茵認識久了以后，他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多，分開的時候越來越不舍。</br> 劉念念又拿到了一支新的筆，她感動地緊緊抓著虞時茵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松開。</br> 等到了高二教學樓三樓的走廊，兩人撞上了在教室門口徘徊的劉海洋。</br> 看到虞時茵，劉海洋眼睛一亮，朝著她小跑了過去。</br> “劉念念你先回教室?！彼话寻褎⒛钅钭ч_。</br> “老頭你干什么呀！”這邊沒有其他人，劉念念不滿地嚎了幾聲。</br> 劉海洋不搭理她，和藹可親地看著虞時茵，笑著問：“時茵啊，現(xiàn)在有空的吧？”</br> 虞時茵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有空，老師找我有事嗎？”</br> “不是我。”劉海洋擺了擺手，“是段家人想見你，我問他什么事他也不說，你如果不想見的話老師就去幫你回絕了?！?lt;/br> 段家？</br> 虞時茵心中一動，想到了周六伍永仁打的那個電話。</br> 她并沒有一直關注微博上的時事，不過段家那塊地皮上的工程和楊志華有些關系，她昨天就多花了點時間了解，事情發(fā)展地挺快，好像到了暫時停工的地步。</br> 反正楊志華已經開始準備找新的工作了，虞時茵也不想再和段家有更多的牽扯。</br> 她笑了笑，拒絕道：“我不認識段家的人，麻煩老師了?！?lt;/br> 她這一說，劉海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段家惹不得，但是虞時茵是他的學生，她不想見段家人他也不能逼她。</br> 他寬和地笑笑，無所謂地擺擺手道：“老師知道了，你回教室學習去吧?！?lt;/br> “謝謝老師?！庇輹r茵沒再多說，準備繞過劉海洋回教室，不過她腿還沒來得及邁出去，身后就急匆匆地跑來一個人。</br> 那人三四十歲的年紀，雖然看起來有一把年紀，但仍然能看得出俊朗。</br> 此時他氣喘吁吁，緊張地擋在虞時茵面前，張口就道：“大師！先別走！”</br> 腆著肚子面帶笑容的劉海洋：“……？”</br> 大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