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和腿動不了,金富擔心老爺子一個人搬不動他,便跟著進了客房,留下虞時茵一個人懶洋洋地撐在走廊的欄桿上四處打量。</br> 以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云家樓道都別有一番風味,讓人煩躁的心都忍不住沉寂。</br> 虞時茵看著看著,突然就開始想以后要在自己的家里擺些什么,南宋的作畫?還是放瓷器?瓷器太容易碎,要不還是放個轉運的大羅盤吧。</br> ……</br> 房間里,云老爺子把針灸的針一一攤開放在桌上,放在火上細細消毒。</br> 他一邊忙著手頭的事,一邊不咸不淡地對陸千和道:“把褲子脫了。”</br> 陸千和詫異地抬頭,垂眸往下看了一眼,眸中盡是訝色。</br> “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嚇那丫頭的吧。”云老爺子輕飄飄地道,看陸千和俊臉上未褪的紅,他輕哼一聲:“我還沒這么無聊。”</br> “趕緊脫,別浪費我時間。”</br> 老爺子說著給金富使了個眼色,金富立馬明白過來,他點了下頭,抬腿走到陸千和身邊。</br> 金富年輕的時候在部隊待過,雖然年紀一直在漲,但他也沒有忽視鍛煉,比起云老爺子,他的身子骨要更硬朗一些,扶起陸千和這么個身材清瘦的少年也不是什么難事。</br> “你小子福氣不淺。”老爺子拿著幾根針往床邊走,語氣淡淡又帶著點疑惑:“這丫頭今天過來也是因為你吧?”</br> 他反問,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老爺子不是腦子轉不過彎的,虞時茵昨天都打電話說了自己和陸千和會周日來,今天突然一聲不吭地過來了,用腳想都是因為陸千和出了什么狀況。</br> 陸千和眸光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沒等他回答,老爺子又道:“她也算是你的貴人了,要是沒有她我可不會治你。要想和這丫頭打好關系可不容易,你小子倒是不簡單。”他的眼神從陸千和臉上掃過,見他只是長睫微垂,又意味不明地提醒:“不過老爺子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心思要是被她發現了,哼哼……”</br> 云老爺子的哼聲聽起來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好像比起好心提醒,他更期待看到虞時茵和陸千和反目成仇的樣子。</br> “我對她沒有其他心思。”陸千和眸光微沉,語氣認真。</br> 陸千和聽得出老爺子話里的心思是什么意思,無非就是說他心存利用虞時茵的心思,他承認以前他是抱著這樣不單純的目的和虞時茵接觸的,但是現在,他的心思除了對她那個人外,沒有其他。</br> 老爺子沒再說話,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br> 陸千和的腿經過這一周的按摩以后有了明顯的改善,擰他一把他都稍微會有痛與麻的感覺。</br> “我要下針了。”下針前,老爺子出聲道:“可能會有痛的感覺,痛了也別亂動。”</br> “嗯,我知道的。”</br> 話音一落,陸千和就覺得自己的膝蓋上一麻。這一回的感覺比之前都要強烈,針扎的痛激地他眸光都不自覺地晃了晃。</br> “痛了?”老爺子瞥他一眼,“這才是開始,接下來我要還要扎幾個大穴。”想了想,他又有些嫌棄地道:“受不住就叫吧,雖然叫了也沒什么用。”</br> 陸千和:“……”</br> 老爺子的針法又狠又準,他才不管別人痛不痛,對他來說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治好了人才是王道。</br> 陸千和自然也可能成為他優待的例外。</br> 短短幾分鐘,陸千和的額頭就爬上了細密的冷汗,但他纖長的桃花眼中沒有半點苦楚,只有隱在最深處呼之欲出的激蕩。</br> 眼看著自己下針到最痛的穴位時陸千和也只是悶哼一聲,連眉頭都沒怎么皺,老爺子終于又看他順眼了點。</br> 云老爺子經歷太多,對隱忍的人有莫名的好感,哪怕他并不是那么喜歡眼前這個頗有心機的少年,但還是忍不住欣賞。</br> 半個小時后,老爺子才把銀針收起來:“今天針灸以后,你再喝一個月左右的藥差不多就能痊愈。”</br> “喝藥能把你殘留的毒素清除,等你的腿有知覺以后,你可以開始復健。”收完針,老爺子又重新寫了一張新的藥方遞給金富,叮囑道:“給他拿一個月的份,記得別拿少了,省得還要來煩我。”</br> 金富忍俊不禁,拿著藥方走了出去。</br> 等陸千和整理好衣著,老爺子又不經意地問:“你是怎么約到約翰.威爾遜的?”</br> “您知道?”陸千和意外地抬頭。約翰.威爾遜是他偷偷請來的,并沒有告訴任何人。</br> 老爺子無語地瞥他一眼,反問:“你在看不起我們云家?”想了想,他還是解釋了幾句:“約翰.威爾遜名氣大為人高傲,我們去請他時他推辭說預約滿了,沒過一個月他就主動來了,一想就知道是受人所托,只是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你。”</br> 他并沒有看不起陸千和的意思,只是一個身份復雜的高中生,不應該有那個機會或能力認識這么出名的人才對。</br> 老爺子位居高位多年,氣勢自然過人,不過對上他省視的眼神,陸千和的神色并沒有太大的變化。</br> 他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回道:“九個月前,約翰.威爾遜恰好在華國,他在工作上遇到了點問題,我運氣好幫到了他。”怕老爺子不信,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對學醫也比較有興趣,所以他看我比較順眼,我請他幫忙他也就答應了。”</br> 云老爺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忽明忽暗的光,看不出情緒,也不知道信沒信他說的話。</br> 半晌,他才隨意地擺擺手,“也算你有心了,出去吧,別讓那小丫頭久等了。”</br> “好,謝謝您。”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陸千和就推著輪椅往外,那心急的模樣,看得云老爺子都忍不住無語地撇了撇嘴。</br> 這么明顯,生怕別人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似的。不過就是半個多小時,毛頭小子就是沉不住氣。</br> 看到陸千和出來,一直懶怏怏地趴在樓道欄桿上的虞時茵一下子來了興致。</br> 她朝著他的方向走了幾句,眼神熾熱地盯著他包裹在褲子下的腿,語氣輕快地問:“針灸完了?”</br> 陸千和嗓音溫潤柔和地應了聲,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到了膝蓋上,試圖遮擋一些她的視線。</br> “那你走幾步我看看?”虞時茵眼神里閃過了星星點點的光,仿佛對陸千和走路這件事有很大的興趣。</br> 陸千和勾了勾唇,眉眼間添了幾分無奈:“時茵,還沒有這么快,等一個月后我再走給你看?”</br> 恰此時,樓下傳來金富的呼聲,伴隨著一陣藥包間相互摩擦的聲音:“陸少,藥我拿好了。”</br> “走吧。”虞時茵也沒多失望,幫著把陸千和推進電梯,反倒還能安慰他一句:“一個月也沒多久,眨眼就過了。”</br> 陸千和眉眼間染上笑,悄然斂下眼底的歡喜。</br> 她總是這樣,總能讓他覺得溫暖。明明她從來不會刻意說一些安慰人的話,也不會像其他女孩子那樣時時刻刻地看著她,可他就是忍不住一點一點被她吸引,最后軟了一顆心。</br> “陸千和,你有多高?”進了電梯,虞時茵看著電梯壁上的鏡子,突然開口。</br> 鏡子里,陸千和雖然是坐著,但并不會讓人覺得他矮小,反而有一種身形高大的大男生被禁錮在小輪椅上的感覺,他的腿看起來好像也很長。</br> “我嗎?”陸千和意外地抬眸,他的視線落在鏡子上,看到虞時茵緊緊地挨著自己,他眸光微閃,事無巨細地回道:“半年前我一米八四,這半年不知道有沒有長。”</br> “一米八四啊……”虞時茵微微蹙眉,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最后在自己頭頂上方一滑,笑道:“大概比我高了半個頭。”</br> “想看你站起來的樣子。”最后,虞時茵笑著總結。</br> 聞言,陸千和的眸光猛地一滯,心跳都慢了幾分。</br> “嗯。”他應了一聲:“我也想站起來。”</br> 他的聲音很淡,輕得像一縷煙。隨著這道煙散進空氣中的,是滿滿的期待。</br> 他想站起來。他想站在虞時茵身邊,想看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自己和她站在一起是什么樣子,更想知道護著她的感覺,會不會讓自己有快樂滿足的感覺,最重要的事,當他脫離輪椅的時候,他就不會再有顧及。</br> 她太好了,他要足夠完美才能配得上。</br> ……</br> 段家的事情解決地順利,有了文化局和故宮博物館的支持后,光大網友很快轉變了態度。他們雖然不知道段家找來的大師是怎么找到金貓睛的,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崇拜這個突然“火”起來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師。</br> 段家人連金貓睛這樣的無價之寶都舍得直接捐贈給博物館,他們為了掙錢不顧別人安危的謠言自然不攻而破。</br> 很快,又有新的營銷號重新出面,把段家的好一點一點的羅列了一遍。</br> 到下午五點左右,前幾天段氏集團股市暴跌的幾個點就漲了回來,甚至以很快的速度繼續上漲。</br> 仇虎對段家的這件事也頗為關注,仇家,電視上還放著和段家有關的新聞。</br> 看到電視右上角那張模糊的照片,仇虎有些驚訝地點了暫停,跑到電視機前細細看了好幾秒。</br> “虎子,你這是干什么?”沙發上,仇母有些奇怪地看著電視機前仇虎的大腦袋,意外道。</br> “沒事,就是覺得這個大師長得特別像一個熟人。”仇虎恨不得鉆進電視去看看照片上的是誰。目不轉睛地又看了許久,他才道:“就是幫我給您手上的串珠改運的那個女孩子,我和您提起過的,您還記得嗎。”</br> 仇虎是在昨天把那兩串珠子拿回來的,仇母很喜歡這兩串珠子,剛一拿到手就套在了手上。</br> 聽他這么一說,仇母這才想起一直忘記說的事。</br> 她把兒子叫到身邊,神色肅穆:“虎子,有件事忘了和你說,你也知道我這幾年睡眠不太好,半夜總醒,昨晚是我睡得最舒服安穩的一覺,我今天早上醒的時候竟然已經七點鐘了,我已經很久沒睡過這么久了,我覺得就是和我手上的這兩串珠子有關。”</br> “是嗎?那太好了啊。”仇虎面上一喜,連刀疤都飛揚了幾分。除了高興,他心中對虞時茵的能力更加敬佩,恨不得立馬跑去她家好好感謝一番。</br> 仇虎是個孝子,這幾年來一直對仇母的身體健康格外上心,聽說仇母晚上睡不好以后他也擔心了很久,用了各種方法也只能緩解一下她的睡眠問題。</br> 見母親精氣神好了不少,他語氣也得意了兩分:“您還說我浪費錢呢,這小丫頭除了能幫您改串珠的運,還能幫人段家解決大問題呢。”</br> 仇母笑著輕拍他,大方得豎起大拇指,又問:“我有幾個老姐妹也有和我一樣的情況,你看能不能再去找大師幫幫忙?”</br> “我有空問問。”仇虎道。</br> 仇母點點頭,話音一轉:“聽說說那位大師是楊家人對不對?就是欠了咱們家錢的。”</br> 見仇虎不明所以地點頭,仇母臉一板,很不認同地問道:“這么點錢你怎么還在計較呢?人家大師幫了你這么多忙,你怎么還好意思拿著他們家的欠條?趕緊找個時間把欠條送回去。”</br> 仇母是個迷信的人,對于有本事的道士或和尚,她向來慷慨。</br> 然而仇虎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br> “媽,你不了解時茵丫頭,那丫頭心高氣傲的,是不會愿意接受別人的饋贈的。”</br> “這怎么算是饋贈?”仇母皺了眉,試圖反駁,不過還沒說話便被兒子斬釘截鐵地截斷了話頭。</br> “好了媽,您就別擔心這些了,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他寬慰地攬上母親的肩,安撫地拍了拍:“我不收他們的利息,時茵丫頭有這本事可不用擔心還不出那點錢,實在不行我再把生意給她送上門去,行不?”</br> 聞言,仇母才放下心來,“那你可千萬別占人家大師的便宜。”</br> 仇虎點著頭,心里不覺地想到自己的車鑰匙。</br> 其實好像已經占到便宜了……</br> ——</br> 段家權高位重,關注度依然是不會小。除了仇虎外,楊曉蕓也一直在關注這件事。</br> 段七誠在這幾天給她發過很多次消息,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復,或者說是她并不想回復。</br>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到周巧珊的話,她不了解段家資金的情況,如果段七誠和自己提到資金周轉的問題的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br> 她剛回到虞家沒多久,根本不可能為了段七誠麻煩父母,更不想影響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br> 于是她索性不理他,當做自己很忙。</br> 段七誠最后一次消息發在周五。</br> 【段七誠:曉蕓,周末有空嗎,一起出去玩?】</br> 想了想,楊曉蕓還是回復。</br> 【楊曉蕓:對不起啊七誠,我剛看到你的消息。】</br> 【楊曉蕓:我明天可能有空,你想帶我去哪里玩?[可愛jpg]】</br> “曉蕓,怎么回事?”看到楊曉蕓一直看手機,陳怡慧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你禹書哥哥馬上就來了。”</br> 楊曉蕓快速地把聊天頁面退出,親昵地拉住陳怡慧的手臂,撒嬌道:“我知道的媽媽,是我的同學來問我學習上的問題啦,我已經回完了。”</br>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見陳怡慧沒看到自己的聊天頁面才松了口氣。</br> “知道你樂于助人。”陳怡慧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等會見到你禹書哥哥可別害羞,你禹書哥哥成績也很好,你多和他交流交流。”</br> 聞言,楊曉蕓紅了臉,乖巧地點了點頭。</br> 不知道為什么,她對溫禹書這個名字很親切,光是聽著這個名字就覺得對方一定是很優秀的人。</br> 沒多久,溫禹書便跟著他的父母走了進來,楊曉蕓被陳怡慧輕輕推了一下,她詫異地抬起頭,在看到溫禹書溫和俊朗的臉時,眸光一頓,臉頰微紅。</br> “這就是曉蕓了吧?”溫禹書的母親,也就是陳怡慧的好閨蜜黃雯笑道,她看著楊曉蕓,眼神溫柔又帶著些滿意:“這丫頭長得真漂亮。”</br> 說著,她用胳膊推了兒子一下,眼神戲謔:“禹書,你不是對曉蕓很好奇嗎?怎么看到了反倒沒反應了,害羞了嗎?”</br> 兩家的父母都調侃地笑了起來,然而溫禹書眸中卻是劃過一絲不耐:“媽,您別胡說。”</br> 言罷,他對著楊曉蕓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br> 黃雯和陳怡慧關系很好,以前更是有意無意地給自己的孩子定了個娃娃親,因為溫禹書不喜歡虞時茵,這娃娃親才作了罷。</br> 溫禹書之前在黃雯的手機里看過楊曉蕓的照片,他對這種長相柔和性格溫柔的女孩子其實很有好感,他甚至有些期待和楊曉蕓見面,只是在上次見過虞時茵以后,他的期待好像少了很多。</br> 楊曉蕓的禮儀學得還不錯,說起話來是柔柔得,很會討人歡心。</br> 黃雯被她夸得滿臉笑容,眼角皺紋都笑了出來,“曉蕓這丫頭嘴怎么這么甜啊。”她嗔怪地和陳怡慧對視一眼,笑罵:“等有空了你一定要讓這丫頭去我家住幾天,我早就想要個女兒了。”</br> 陳怡慧笑著說好。</br> “曉蕓成績也不錯吧?”黃雯又哄小孩似的溫柔道:“你想不想去黃姨家做客?你禹書哥哥成績特別好,你有問題還能問他。”</br> 話音落下,幾個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悶頭吃飯的溫禹書。</br> 溫禹書心中有事,對幾人的視線熟視無睹。黃雯一愣,抬腿輕輕踢了他一腳。</br> “咳咳……咳…”溫禹書被一口湯嗆著,有些茫然地抬頭。</br>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黃雯不滿地皺眉,瞪了他一眼:“這幾天怎么總是心不在焉的。”</br> “不好意思。”溫禹書抽著張紙擦了擦嘴,隨口解釋:“剛回來有點不太習慣,過幾天就好了。”</br> “嗐,剛回國也正常。”陳怡慧笑著幫他解圍。</br> 在場的幾人都沒懷疑溫禹書的話,只有楊曉蕓,心里說不出什么感受。</br> 溫禹書進門以后,就只看了她一眼,甚至在家長提到她的時候,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對她有興趣的反應。</br> 不知道為什么,楊曉蕓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br> 溫禹書沒吃幾口飯就找了個理由出了包廂,沒過幾分鐘,楊曉蕓也借著去衛生間的由頭走了出去。</br> 包廂外是一條長廊,楊曉蕓在外面找了找,終于在二樓大廳的床邊找到了溫禹書。</br> 他靠在窗邊,嘴里叼著一根煙。一陣風吹來,吹散了他吐出來的煙圈,白色的煙撫在他俊氣的臉上,讓本有些陽光的面孔徒然多了幾分魅惑。</br> 楊曉蕓的心跳快了幾分。</br> 溫禹書又一次想起了虞時茵,想到她那張明艷與清冷共存的臉。</br> “禹書…哥哥?”身邊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br> 溫禹書愣了愣,把煙掐滅在旁邊的煙灰缸里。</br> “你怎么出來了?”他回頭,溫柔地問比自己矮了將近一個頭的女生。她身材纖細瘦弱,看起來很需要保護,然而不知道怎么了,溫禹書并不想和她過多接觸。</br> 就像是見過山珍海味以后,就看不上清湯小菜了。</br> “我出來松口氣。”楊曉蕓唇邊掛著柔和的笑,她走到窗邊,長長地舒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媽媽和黃姨總是拿我們開玩笑。你別在意。”</br> 溫禹書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羞澀,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走了半步,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她們就是這樣,以前也喜歡拿我和時茵開玩笑。”</br> “……”楊曉蕓扶著窗臺的手指猛然摳緊,她強壓下心中的妒火,半晌才勉強地笑了笑:“你不介意就好。”</br> “這沒什么好介意的。”溫禹書笑著,率先道:“走吧,晚上的風有些涼了。”說著,他先抬腿往包廂走。</br> 被他落在身后的楊曉蕓錯愕地抬眸,眼底陰云密布。</br> 不應該是這樣,溫禹書不應該是這樣的!</br> 她在心中怒吼,指甲深深地摳進了掌心。</br> 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然而楊曉蕓卻沒心情去看,她抬腿小步追上了溫禹書,第一次厚著臉皮找人搭話。</br> “禹書哥哥,你等等我。”她語氣又軟了幾分,聽起來很是靈動俏皮。</br> 見溫禹書的腳步頓了頓,她臉上頓時一喜,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的光。</br> 此時,楊曉蕓還不知道,手機里的那條消息是段七誠發來的,是他這兩年來,第一次拒絕她。</br> 口袋里的手機亮了一秒就重新暗了回去,晃過一句話——【明天沒空,下次再說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