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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第 74 章

    上午的微博原本一片風(fēng)平浪靜,除了商業(yè)廣告就是明星們買的各種劇播熱搜,中午忽然開始變得不對勁,有些大v營銷號大量轉(zhuǎn)發(fā)一個微博用戶的動態(tài),正是那個之前經(jīng)常分享謝嘉釋高中時期照片的po主,而這次的引發(fā)網(wǎng)友數(shù)萬轉(zhuǎn)發(fā)的,是一張紙張已經(jīng)變得陳舊泛黃的精神健康診斷書。</br>  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外文字體,貌似是來自某家美國的醫(yī)院的開據(jù),而落款處的字跡卻讓人一目了然,是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謝嘉釋”</br>  正是那個如今如日中天的內(nèi)娛頂流的手筆。</br>  而評論里有人很快把紙張的這段文字翻譯出來,“這是一家美國舊金山精神理療中心的診斷書,上面的檢測結(jié)果顯示是:重度抑郁癥已確診,躁郁傾向發(fā)作頻繁。”</br>  評論一發(fā)出,立刻引起網(wǎng)上的軒然大波。</br>  “臥槽臥槽colin居然有抑郁癥?還是重度的???家人們我人傻了。”</br>  “而且這是三年前的東西了吧?為什么po主會有,還在這時候發(fā)出來。”</br>  “嗚嗚嗚嗚嗚可是那個時候的他還在舊金山當(dāng)個人練習(xí)生吧?還沒有怎么出名,實(shí)在沒有想到那個時候的colin居然過的這么痛苦就……”</br>  “臥槽你們快看這個人新發(fā)的動態(tài)!colin高中時就確診了!!大哭”</br>  又是一張圖片。</br>  她隨后點(diǎn)開,看到什么,隨后她的心臟驀然刺痛了一下。</br>  那是一張江城醫(yī)院開的確診病例。</br>  精神科,抑郁癥。</br>  桑晚心中驀然一窒。</br>  那些塵封的回憶在那一瞬間驀然闖入了她的腦海里。</br>  那時候的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是他的光,桑晚那年讀高二,在江城二中讀書,死黨有米迦和友枝,青梅竹馬長大的鄰居桑慕,更有從小玩到大的鹿星喬。</br>  她那時被所有家人疼愛,按時長大,即使沒有母親,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瑹o所畏懼,后來她遇到了謝嘉釋。</br>  少年桀驁不馴,不與世同,兩人第二次見面時他正站在教室的那層臺階上,少年穿著黑色外套,脖頸上掛著白色頭戴式耳機(jī),黑曜石耳釘張揚(yáng),身上背一把藍(lán)色吉他,謝嘉釋在做完自我介紹后,他忽然挑高了下巴,少年隔著數(shù)排的座位朝她望了過來。</br>  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物,隨后將視線鎖定,漆黑的瞳孔里帶著三分不羈散漫的笑意,略微向她歪頭,說了句:“喲,又見面了。”</br>  張揚(yáng),熱烈,仿佛對俗世萬難都不屑一顧,是桀驁狂妄,是少年意氣。</br>  所以就算是遇到什么難題,他能很快走出來,她本以為自己也可以陪他走過那個艱難的時光。</br>  本來她是這么以為的。</br>  桑晚往下看,那些營銷號里轉(zhuǎn)發(fā)的動態(tài)里,還有一張江城晚報(bào)。</br>  古舊沉暗的報(bào)紙上,頭條版面清楚地報(bào)道了當(dāng)年一個江城當(dāng)?shù)赜忻呐咭舾璩谊愳`的死亡,她丈夫?yàn)榇艘灰拱最^,在當(dāng)?shù)仡H有名望的謝家悲痛不已。</br>  底下有人唏噓地評論:“百度百科上有寫,謝嘉釋的母親就叫陳靈啊……”</br>  “是因?yàn)閱誓福灾x嘉釋才得的抑郁嗎……?”</br>  “那時候他才十七歲啊……”</br>  她看到這里,桑晚倏然握緊了手機(jī)。</br>  陳靈是謝嘉釋的生母,謝家的三太太,一個很漂亮又風(fēng)趣的女人,她有著一雙溫柔風(fēng)情的杏仁眼,眼尾長而柔美,有一副優(yōu)美的歌喉和極為歡脫颯爽的性子,待人又和善,以至于桑晚第一眼見到陳靈,她驀然想起了自己早逝多年的母親。</br>  因?yàn)橐淮巍耙馔狻保x嘉釋和她被同時請了家長,叫到辦公室喝茶,以往家長們都視為洪水猛獸的事,在被陳靈知道后,她也只是輕輕溫柔一笑,隨后說:“既然是阿釋喜歡的女孩,那我也喜歡。”此話一出,不僅一旁的教導(dǎo)主任聽后傻眼了,就連剛剛把桑晚給訓(xùn)哭的桑慕也給傻了。</br>  “您這是……”</br>  陳靈對他歪頭,笑得眉眼彎彎:“哎呀,兩個孩子都很優(yōu)秀,我不反對他們在一起的。”</br>  幾人從辦公室出來之后,她還沖桑晚眨了眨眼,彎下身子用手指撫去她眼角的細(xì)微淚痕,溫溫柔柔地問她:“小晚要上阿姨家吃東西嗎?我剛烤好了一些巧克力小蛋糕呢。”說著,陳靈用胳膊肘抵了一下謝嘉釋,笑著故意說:“阿釋還跟我說你最喜歡喝茉香奶綠,巧克力曲奇,是不是?”鬧得那向來桀驁不馴的男生破天荒地紅了臉,匆匆撂下一句“明天見”后,趕緊拽著對她笑得曖昧的母親走了。</br>  而就是因?yàn)殛愳`那么好,她才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為何就得了不能治愈的癌癥,逐漸掉光了漆黑柔亮的長發(fā),失去原本動聽的歌喉,她不得不整日待在消毒水味道遍布的白色病房里,身上被插滿冷冰冰的導(dǎo)管輸液,不斷接受各種化療,和痛苦的術(shù)后反應(yīng),桑晚看著直流眼淚,可她總是笑著,疼完之后就若無其事,咋咋呼呼要謝嘉釋給她們買冰淇淋蛋糕吃。</br>  她每次痛苦發(fā)作,陳靈都會面不改色地把他們支走,偶爾被她撞見,她拉過桑晚的手,像個小孩子似的在求,“小晚你跟阿姨保證,不要告訴小釋好不好?”</br>  她拼命搖頭,被她攥著手,眼淚噼里啪啦地掉,看著陳靈憔悴卻努力帶笑的面容,只得又重重點(diǎn)頭。</br>  從那以后,桑晚更加清晰地意識到這世界,是不公平的。</br>  她受父親和哥哥疼愛,卻自小就沒有了母親,無論再怎么被填補(bǔ),心里的那一處卻還是長久的空白,就算她小時候打遍了街角巷陌的那些惡劣小男生,讓他們不敢再隨意欺負(fù)自己,而他們嘴里一口一個的“你這個沒有媽媽的野孩子”也同樣能讓她刺痛委屈到瞬間掉下眼淚來。</br>  謝嘉釋出身顯赫,才華橫溢,對音樂天賦異稟,他是頂好的少年,路遇不平時會把街邊那些屢教不改搶劫的小混混揍一頓再扭送到派出所,會在狂風(fēng)卷集的暴雨天里給淋濕了的小貓小狗喂食物,給它們打傘,甚至他會冒著潑天大雨沖回教室,把困在學(xué)校里的她安全送回家,可他卻依舊無法挽救陳靈的死。</br>  因?yàn)殛愳`當(dāng)時已經(jīng)病入膏肓,可那一次她卻還是撐著病體,堅(jiān)持從醫(yī)院到學(xué)校去看自己兒子的表演,那天是學(xué)校舉辦的第二次音樂祭,場面很是熱鬧,他們玩的很開心,結(jié)束時,陳靈還拉著桑晚的手,把她的手和謝嘉釋的放在一起,給交握住。隨后陳靈把相機(jī)遞給米迦,拜托她給他們照一張,于是三人就留下了唯一的一張合影。</br>  那時候陳靈和她對著鏡頭比著剪刀手,被她們拉著的謝嘉釋則酷酷地挑著唇,最后還是跟著她們一起擺動作,三人都笑得很燦爛。</br>  她還記得陳靈那天跟她說過的話。</br>  “小晚,阿姨真的是頭一次看見小釋的眼睛會那么亮,他從前不和任何人親近,可是到了這里,他變了好多好多,阿姨很高興。”</br>  “我希望他日后越變越好,能夠?qū)崿F(xiàn)夢想、站在更廣闊的舞臺上,所以我要努力多活幾年,小晚要和阿姨在將來一起去見證,好不好?”</br>  但誰也沒想到,陳靈會在回醫(yī)院的路上時突然病發(fā),那么猝不及防,送醫(yī)搶救無效后溘然長逝。</br>  她當(dāng)時聽到這個消息后五雷轟頂,甚至不敢想象謝嘉釋會如何。</br>  她去找他,死命扣門,他閉門不見。</br>  他誰也不見。</br>  直到他不再去野回公司里練習(xí)舞蹈音樂,直到他開始叛逆,在陳靈的喪禮之后,他抗拒再繼續(xù)玩音樂,也不再去學(xué)校,撕碎了樂稿曲譜,那把漂亮的吉更是被他放進(jìn)櫥柜里鎖起來,因?yàn)槟鞘顷愳`送給他那一年的生日禮物。</br>  當(dāng)時,他就是用了那把吉他在校園音樂祭上彈奏,之后陳靈在回去的車上忽然病發(fā),是謝嘉釋親眼看著他的母親在自己懷里沒了生機(jī)。</br>  她之后過去找他,一身重孝的少年抱緊了雙臂垂著頭,修長高大的身體蜷縮在沙發(fā)角落之后,他眼窩深陷,面容憔悴得可憐,像是幾天幾夜都沒有睡覺,看到她來,默默了好久,喑啞的嗓子這才緩慢而深重地說出一句:</br>  “小晚,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br>  其實(shí)理論上就算沒有那次的外出,陳靈的病最終也是無法挽救的。</br>  可陳靈卻偏偏倒在了音樂祭那天之后。</br>  那道坎就永遠(yuǎn)地橫亙在他的心臟那里了。</br>  “我也不想再玩音樂了,你們不要在我身上費(fèi)心思了。”他這么說著,接著謝嘉釋趕走了想讓他回公司繼續(xù)練習(xí)的人。</br>  他不去學(xué)校,把自己鎖在家里,地上成堆的煙頭和酒精,濃霧嗆得她流眼淚,也麻痹著少年的心臟。</br>  “……我只有你了。”</br>  他好久才說出一句話,聽著鐘擺的聲音分外痛苦地捂住耳朵,謝嘉釋低著頭,紅著眼睛淚滴到地板上,少年的聲音無助又脆弱地從他薄白的唇間溢出來,他說:“……桑晚,我身邊只剩下你了。”</br>  他把她摟進(jìn)懷里,抱住,直到有些喘不過氣。</br>  比從來沒有天賦更令人痛心的,是一個天才盛名之后的自甘隕落。</br>  她沒來由開始感到惶恐,覺得他不能再這樣下去,直到野回公司的人開始來找她,方眉也來找她,說謝嘉釋當(dāng)時陰郁暴躁又自閉,不見任何人,除了她,他根本聽不進(jìn)任何人說的話。</br>  他們想勸謝嘉釋繼續(xù)玩音樂,出國接受訓(xùn)練。</br>  “你就不能幫幫我們嗎?桑晚,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遲早是要不行的。”</br>  “你就算是可憐我們,他確實(shí)剛沒了母親,可我們培養(yǎng)他這么多年,他現(xiàn)在放棄了音樂算怎么回事?”</br>  “拜托你幫我們勸他,用什么方法都行,求你了。”</br>  ……</br>  而如今那個醒目的詞條讓她不由得攥緊了手指。</br>  她咬緊了唇,直到一陣輕微的痛感遲鈍地傳來。</br>  她沒有想到。</br>  明明當(dāng)時……他還是輕度抑郁的。</br>  隨著信息接連被爆出,網(wǎng)上繼續(xù)討論著:</br>  “他在江城還是輕度診斷,到了首爾接著轉(zhuǎn)為中度抑郁,到了舊金山就是重度躁郁癥抑郁了!!臥槽好恐怖,這是在一點(diǎn)點(diǎn)地走向深淵啊。”</br>  “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喪母、抑郁,之前是不是還說過,他在舊金山演唱會的前夕還得了肺炎住院?…”</br>  “不止,我粉他之前,聽到有些傳聞?wù)f謝嘉釋之前還墜海過,就是在確診重度抑郁之后不久后發(fā)生的事。”</br>  “什么???!”</br>  “什么你們都不知道?他在舊金山頭兩年的狀況很糟很糟,我聽認(rèn)識他的朋友說,謝嘉釋進(jìn)了三次icu呢。”</br>  桑晚瀏覽著這些評論,她的手指顫抖著往上滑,再次點(diǎn)開那張美國醫(yī)院的診斷書,她死死盯著那一行行顯眼的字體,以及最后的落款,她只覺得心臟慢慢被揪緊,鑿穿。</br>  sas結(jié)果報(bào)告單,重度。</br>  埃克森個性測試,重度。</br>  腦科ct檢照及醫(yī)學(xué)觀察測試,重度。</br>  診療結(jié)果為抑郁狀態(tài),焦慮狀態(tài),睡眠障礙。</br>  還有之前空了瓶的丙戊酸鈉、艾司西酞普蘭、帕羅西汀……</br>  她的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br>  “米迦……”她顫著聲音說,有些抖。</br>  “我都不知道……這些,我都不知道……”</br>  她喃喃地囈語著,接著被曝光的那個韓文的診斷書,是一家首爾醫(yī)院診斷書,上面依舊署著的是那個名字,刺痛了她的眼。</br>  米迦見她神色不對,趕緊搖了搖她讓女孩回神,“我記得下午輔導(dǎo)員還要找你來著,我們快去吧。”她說著把桑晚的手機(jī)暗滅,放到她包里,言簡意賅:“先別看了,一會找完輔導(dǎo)員,回宿舍再說。”</br>  兩人站起來收拾東西,她安撫性地摸了摸少女的指尖,米迦隨即詫異地掀起眼簾,因?yàn)樯M淼闹讣饧∧w是冰涼的一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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