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李小魚的母親坐在她的病床上，看著女兒熟睡的容顏，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江昊深吸一口氣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看著有些蒼老的兩人，緩緩開口。
    “能和我說一下，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嗎？”
    李小魚的父親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兒，和傷心的妻子，沉重的點了點頭。
    “前段時間，也就是在一個星期前，我女兒突然自殺了。”
    李小魚的父親半瞌著眼眸，陷入了有些黑暗的回憶中。
    “那天早上，我們倆發現，她自殺了，就立馬送去了醫院，剛開始她什么都不說。
    醒來以后對著我們大吵大鬧，問我們為什么要救她，為什么不讓她死，情緒異常激動。
    問什么都不說！
    后來醫生來了，給她打了鎮定劑，她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治療過程十分艱難，她總是自己拔藥水，怎么都不肯吃飯，一心尋死。
    實在沒辦法，醫院就派來了心理醫生，對她進行疏導。
    還好疏導有效，她情緒緩和了下來，過了幾天，才肯說出自殺的原因。
    我女兒成績優異，十分乖巧，從來不惹事生非。
    可這不代表別人不招惹她。
    她以前也給我們提過，她們班有人欺負同學，但當時不是欺負她，我們也就沒再多過問。
    后來，那個被欺負的女同學轉走了，沒想到那伙人就盯上了我女兒。
    聽小魚說，剛開始還是讓她幫忙寫作業什么的，后來就越來越過分，讓她幫忙帶飯，刷她的飯卡，讓她幫忙作弊，逛街拎東西……
    這些還沒什么，關鍵是她們一個不開心，就對著我女兒動手動腳，言行侮辱！”
    李小魚的父親說到這里，十分憤怒的咬著牙，緊握著拳，壓抑著心里的怒火，他深呼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繼續說下去。
    “我從來沒想過，那么年輕漂亮的女孩，居然會如此惡毒，以欺負人為樂！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下著大雨，讓我女兒給她們送飯，甚至動手推她，還出言侮辱！
    考試沒考好，拿我女兒撒氣！幾人一起拽著她頭發毆打，侮辱她……
    太多了，她們的罪行太多了，我甚至沒辦法，一時間一一陳列出來！
    后來我們就報了警，希望警察能夠調查清楚，給我們一個交代。
    卻沒想到，警察做完筆錄以后，讓我們等通知，就不再理會我們了。
    直到我們女兒傷好了，馬上就要去學校了，警察都沒給我們一個交代。
    我們怕她再受欺負，所以我和她媽媽就去了警局詢問，沒想到警局里的警察直接告訴我們，他們調查了，證據不足，無法受理。
    甚至開口威脅我們，如果再來找事，就會以妨礙公務的罪名，給我們定罪！”
    李小魚的父親激動的說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看著自己默默擦淚的妻子，臉色蒼白如紙，內心十分愧疚，是自己沒本事，沒保護好她們。
    江昊看了一眼錄音筆，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情也十分復雜。
    “這件事情我們會調查清楚的，麻煩一會，你把那個不作為的派出所在哪給我說一下。
    如果案件有了最新的進展，或者是李小魚醒過來了，情緒穩定了，可以回答問題了，就請立馬聯系我們。”
    江昊最后囑咐了幾句，站起身來，又看了一眼，閉眼睡覺的李小魚，神色有些復雜，轉身離開。
    李小魚的父親把江昊送出門，又和他寒暄了幾句，唉聲嘆氣的回到了病房里，一進門就看到了緩緩睜開眼睛的李小魚。
    “小魚！你怎么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李小魚目光仍然有些呆滯，不過好了很多，她看了一眼父母，勾唇一笑，顯得有些詭異，隨后緩緩搖了搖頭。
    “爸媽，我沒事。”
    她那沙啞小聲的話語，卻讓她的父母瞬間放下了心，她終于清醒了，還開口說話了。
    “哎呀，小魚，你終于開口說話了！
    餓不餓呀？媽媽給你買吃的去……”
    江昊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向屋里看去，剛好和向這邊看來的李小魚，眼神相撞。
    李小魚眼神沒有閃躲，而是直直的和他對視，隨即莞爾一笑，那笑容卻過于陰森，讓江昊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下。
    她真的是像她父母所說的，乖巧善良嗎？
    如果是真的，又怎么會有那樣的眼神？
    江昊只覺得眼前的謎團，越加混亂。
    寂靜的法醫室里，沐橙瑤站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著解剖臺上一具具冰冷的尸體，嘴角的弧度就沒放下來過。
    她那有些瘋狂的目光，緩緩掃過，猙獰的尸體，然后拿出手機，播放一首緩和的音樂，開始換衣服，戴手套，準備解剖。
    可就在此時，她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沐橙瑤只能又摘下手套去接電話，語氣有些不悅。
    “有事？”
    “當然了，李小魚醒了，見到你應該就能認出來你了，過段時間江昊就得去問她了，要不要做點什么？”
    沐橙瑤聽到電話那邊的消息，微微低垂下杏眸，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她早就醒了，而且已經認出我來了，不需要做什么，她自有分寸。”
    “什么？她這是裝的呀，演技不差呀。”
    電話那邊的人顯然是一驚，也沒有想到看起來的乖乖女，心思居然這么深沉，那還用得著被人欺負？
    沐橙瑤似乎想到了她心中所想，將手機放到桌子上，又重新消毒洗手，戴手套，忙完后，不急不緩的開口回答。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人家又不是泥捏的。
    你知道嗎？
    當一個人身處地獄，目光所及一片黑暗時，她剛開始會抗拒，但發現無用以后，就會嘗試著接受黑暗，將自己融于黑暗之中，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但最后才發現，自己早已成為黑暗，即使有陽光出現，她也不會去觸摸陽光，相反，會憎惡那溫暖的火光……”
    “聽不懂。”
    電話的那人沉默了片刻，開口打斷了有些魔怔的沐橙瑤，自己是真的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感覺好像很深奧的樣子。
    “呵呵。”
    沐橙瑤輕輕的冷笑兩聲，并沒有因為她打斷自己的話，而感到不愉悅，她依舊面帶笑容，揮動著手術刀，嫻熟的劃破尸體的皮膚。
    “你會明白的，遲早有一天，因為我們都是站在黑暗中的鬼。”
    我們早已融入黑暗，早已成為黑暗，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鬼就是鬼唄，鬼都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
    而且，還能把那些人耍的團團轉，這不更有意思！”
    “行了，你也別閑著了，既然這水已經渾了，那就開始行動吧，不要讓水靜下來了。”
    “得嘞……”
    聽著電話里嘟的一聲，沐橙瑤連頭都沒有抬一下，繼續忙著手里的活，心情不錯的哼著小歌，在這針掉地上都能聽到的法醫室里，顯得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