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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北漢之行5(二更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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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梧宮,坐落于王宮東北角,甚是雅致幽靜。
    鳳婧衣跟著進了宮門,便看到院子里躺在椅子上閉目曬太陽的人,明明悠閑自在的一幕卻讓她覺得有幾分沉淀歲月滄桑。
    按道理,這個人應(yīng)該還不到頭發(fā)花白的年紀,可眼前的北漢王已經(jīng)頭上華發(fā)無數(shù)了蜻。
    “陛下,長公主到了。”公公上前低聲道膣。
    北漢王聞聲睜開眼睛,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卻又透著迫人的犀利和威嚴之氣,伸了伸手示意她上前扶他一把。
    鳳婧衣愣了愣,上前將人從椅子上挽扶起來。
    北漢王一手微微抬了抬,指了指不遠處的園子,“朕睡得有些乏了,你扶朕到園子里走走吧。”
    說罷,側(cè)頭掃了一眼宮人,示意他們不必再跟著隨侍。
    鳳婧衣有些不自在,縱然一向膽大,可在面對蕭昱的父親,她還是有些無措,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合適,于是便一直沉默著。
    “你到宮里也半個來月了,昱兒也沒帶你來見朕,朕只得厚著老臉傳你過來見一面了。”北漢說著,話語中帶著幾分笑意,倒也并無責怪之意。
    “是婧衣有失禮數(shù),該早些來拜見陛下的。”鳳婧衣道。
    只是,自己身份尷尬,蕭昱沒有要帶她來,她也不好冒然求見。
    “聽說前些時日,昱兒帶你去見了皇陵見戚皇貴妃。”北漢王一邊漫步走,一邊說道。
    “嗯,半個月前的事了。”鳳婧衣如實道。
    說到敏惠孝昭皇貴妃,北漢深深地嘆了嘆氣,“朕有負他的母妃,昱兒小時候很粘著朕,可自他母妃逝世,他也被送出了宮,十之后再回來,對著朕已經(jīng)與對著陌生人無異了。”
    可是,他怪不得他,是他愧對了他們母子。
    “不,他還是你這個敬愛你這個父皇,不然也不會回來。”鳳婧衣宛然笑道。
    北漢側(cè)頭望了望她,眉眼間蔓延起笑意,道,“你倒是真的懂他。”
    鳳婧衣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也難怪,昱兒這般對你牽腸掛肚的。”北漢王笑了笑,而后說道,“朕該謝謝你,這十年來照顧了昱兒。”
    鳳婧衣笑著搖頭,道,“是我受他的照顧才是。”
    那十年,如果沒有蕭昱的一路相伴,她想她現(xiàn)在也許都不可能活著站在這里。
    “不管是他照顧你,還是你照顧他,總歸朕該謝你那十年在他身邊,讓朕的兒子不是孤苦無依。”北漢王由衷說道。
    如果那十年不是在這個女子身邊,也許現(xiàn)在的昱兒又是另一番模樣。
    鳳婧衣抿唇而笑,不知該如何言語。
    “你來北漢,應(yīng)當不是尋他而來,是有什么難處了,若是向他開不了口,盡管向朕提。”北漢王側(cè)頭望了望她,直言說道。
    鳳婧衣咬了咬唇,心情有些沉重,卻還是沒有開口。
    北漢王能猜測到,蕭昱又何嘗不會想到,只是他從來向她追問過,而她也無法開口向他說起,于是便各自埋在心底。
    可是,有的東西,不說不代表就會消失。
    “人一輩子,總會有兩難抉擇的時候,最終也總是要做出選擇的。”北漢王說著,沉重地嘆息道,“也許最終還會為自己所做的選擇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是自己選擇的路,便也怨不得別人。”
    鳳婧衣知道他是在說他自己,也是說給她聽的。
    “陛下是我離開北漢嗎?”
    北漢王笑了笑,半晌之后才說道,“朕只覺得,你最好選擇是離開,這對于北漢,對于昱兒,對于你都是最好的選擇。”
    鳳婧衣沉默。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可是她不想走,不敢走,害怕這一走再也無法活著回來見他。
    北漢王沉默地走著,許久之后道,“昱兒回宮那一年,帶著豐都僅有的兵馬平定了逼宮的亂臣,那時候……他全身大小三十一處傷,整個人都像是從血池里走出來的,叛亂一平他還是撐著一口氣要回南唐,可是還未趕得及回去,便得到了南唐國破你殉城而死的消息,發(fā)瘋了一樣還是要回去說什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那
    tang個時候他哪里還是夏候徹的對手,是朕帶著人將他截了回來,請了術(shù)士將他催眠才將他困在宮中治傷,那時候他整個人昏昏沉沉數(shù)個月,口口聲聲都是叫著你的名字。”
    鳳婧衣咬著唇,一顆心越揪越緊,都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朕相信,這么多年來他為你做的不少,這世上也再沒有第二人能讓他這般。”北漢王深深吸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可是婧衣啊,你不能總躲在他的身后,他能夠為你撐起一片安寧的天地,可他是人,更是血肉之軀,會傷會痛會死。”
    “我知道。”鳳婧衣哽咽出聲。
    “如果你們與大夏沒有那么那么多恩怨仇恨,他帶你回來,你要立你為妃,朕都不會多說什么,朕也希望自己最愛的兒子能與他心愛之人,相依相愛白頭偕老。”北漢王停下腳步,目光深深地望著她,沉聲道,“可是你們與大夏皇帝的恩怨,注定是要爭個你死我活才罷休,而這本就是你們南唐與大夏的事,他是因你而卷入其中的。”
    鳳婧衣不忍再看那目光灼灼的質(zhì)問,垂眸緊緊咬著唇。
    他說的對,那本就是大夏與南唐的恩怨,靳太后要殺的是她們一家,若不是因她,他完全不會與這件事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大夏皇帝是沙場征戰(zhàn)的高手,加之如今兵強馬壯,與這樣的人交手,北漢現(xiàn)在根本贏不了,昱兒初掌大權(quán),朝中各派勢力錯綜復雜,一半的兵權(quán)還在朝臣手中,對他面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一旦起了大事,內(nèi)憂外患之下,北漢所處的境地可想而知。”北漢皇帝一字一句,言辭鏗鏘。
    鳳婧衣痛苦地斂目,自己該拿冰魄回去救那個人嗎?
    而因為她的一念之期,會讓自己,會讓隱月樓,甚于蕭昱和北漢都陷入險境,她還要執(zhí)意而為嗎?
    “如果,大夏皇帝與靳太后已經(jīng)快要兩敗俱傷呢?”她道。
    北漢王聞言,面色并未有太大的變化,道,“你是高估了靳太后,還是低估了夏候徹。”
    鳳婧衣抿唇,并未如實相告如今大夏宮內(nèi)的狀況。
    “以夏候徹的野心,遲早會與北漢開戰(zhàn),而你的身份暴露將會提前點燃這場戰(zhàn)火。”北漢王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說道。
    “陛下是希望我離開北漢,重回大夏,是嗎?”鳳婧衣道。
    北漢王走得累了,在亭中扶著桌子坐下,道,“婧衣,這世上有些責任有些事,都是需要自己去完成的,南唐是你的,你與大夏之間的仇恨也是你該解決的,他幫你護你是因為他愛你,但你也不能仗著他這份心意,一次一次讓他替你承受一切。”
    他只希望他的兒子和北漢的百年基業(yè),不要因為一個女人而斷送。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鳳婧衣決然道。
    “那么,你可以現(xiàn)在跟朕說實話,你來北漢的目的是什么?”北漢王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問道。
    “我需要冰魄。”鳳婧衣坦言道。
    北漢王抿唇沉默了許久許久,道,“這個朕可以給你,但你拿到它必須離開北漢。”
    “好。”鳳婧衣道。
    人一輩子,有些路總是要自己一個人走的。
    “這件事,你知,朕知,昱兒知道了不會放你走的。”北漢王道。
    他深知自己的兒子對這個女子執(zhí)念多深,如果知道她要走,定會不惜將她留在北漢,便是手段強硬也不會放她走。
    “好。”鳳婧衣道。
    北漢王斂目點了點頭道,“他快下朝了,你回去吧,朕安排好了會告訴你。”
    鳳婧衣退了兩步,朝著坐著的人跪下深深一拜道,“多謝您。”
    她謝謝他給了她一條出路,即便她也不知道那條出路的盡頭到底是福是禍,但她注定要走下去了。
    自棲梧宮回到未央宮,蕭昱已經(jīng)下朝回來了,見她不在便出來尋人了。
    “你一個人跑哪里去了,怎么都不帶個人?”
    “在屋里待得悶了,在宮里隨便走走。”鳳婧衣道。
    崔英是看著她跟人去棲梧宮的,沒有向他言明去向,想必也是北漢王的意思。
    蕭昱伸手將拉著她擁入懷中,低頭嘆息道,“下次再出去,記得給宮里
    的人留個話,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好。”她道。
    “阿婧,我真的太害怕自己會再一轉(zhuǎn)身找不到你,有時候真恨不得拿繩子把你拴在自己身上。”蕭昱低笑著道。
    沒有人知道,當年他重傷醒來,卻滿世界找不到她的恐懼和害怕。
    那樣的滋味,他這一生都難以忘記。
    鳳婧衣笑,心頭卻陣陣酸澀的痛,“我又不是小貓小狗,你還想拴住我。”
    蕭昱失笑,松開她刮了刮她鼻頭道,“走了,回去用午膳。”
    回到未央宮,她總不自覺地望著坐在對面的人出神,她答應(yīng)了北漢王的條件,以后再多看他一眼,都是奢爹了。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蕭昱微微皺了皺眉,奇怪地打量著她問道。
    鳳婧衣?lián)u頭,淡笑道,“沒有。”
    “用完膳,我?guī)闳ヘS都城轉(zhuǎn)一轉(zhuǎn),天天讓你在宮里,你悶得你無聊。”蕭昱笑著道。
    “你不用去勤政殿嗎?”
    “昨晚已經(jīng)處理完了,今天是豐都城一年一度的河神祭,帶你去看看熱鬧。”蕭昱道。
    鳳婧衣抿唇笑了笑,點頭道,“好。”
    午膳完了,兩人換了身便服便上了馬車出了宮,出了皇城沒多遠,街上已經(jīng)是人來人往,兩人只得下了馬車跟著人群一起走著。
    四周人潮洶涌,他們的手卻緊緊相牽,蕭昱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便笑了。
    鳳婧衣奇怪地側(cè)頭瞅了瞅揚起的唇角,不解道,“你笑什么?”
    蕭昱側(cè)頭望了望她,說道,“我記得當年在金陵的廟會,也是這樣人來人往的,我第一次牽了你的手。”
    “是啊,然后你三天沒洗手。”鳳婧衣笑著道。
    “你也沒洗吧。”他毫不客氣地揭穿道。
    她瞥了他一眼,懶得再爭論下去。
    “阿婧,我現(xiàn)在還能這樣牽著你,真好。”蕭昱唇角揚著笑,一邊走一邊說道,“第一次牽到你的時候,我下定決心,我要這樣一直牽著你長大,牽著你成為我的妻子,牽著你到我們都白發(fā)蒼蒼,容顏遲暮。”
    “你真是無恥,那時候我才多大,你就在宵想著娶我。”
    “可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蕭昱理直氣壯地說道。
    鳳婧衣側(cè)頭望著精致如畫中勾勒的面龐,卻忍不住內(nèi)心翻騰的傷感。
    她想和他道別的,卻怎么也說不出道別的話。
    兩人隨著人潮到了豐都城外的河邊,河上有船上正有人進行著祭祀的祭神舞,百姓都一臉虔誠地站河的兩邊。
    “對了,上回在北寧城,我從狄府追出去的時候,你躲到哪里去了?”蕭昱突然想起來,側(cè)頭望她問道。
    她的輕功是他教的,怎么可能快過他。
    鳳婧衣摸了摸鼻子,望著河上的船說道,“我在你站的橋下面掛著呢。”
    明知道自己自己跑不過還跑,她才沒那么笨。
    只不過那時候她又何曾料到,追出來找她的人會是他。
    蕭昱側(cè)頭瞅著她咬了咬牙,他說當時怎么找不到人,水面也不見動靜,自己那時候若下橋去看了,那時候就已經(jīng)把她抓回來了。
    河神祭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兩岸的百姓都開始在河邊放燈,蕭昱帶著她尋到了河岸邊賣河燈的地方。
    但河神祭的河燈都是要人自己親手做才顯誠意,所以賣的也都是些做河燈的材料。
    蕭昱一向巧手,一邊自己做,一邊教著她,好在她悟性高,一會兒便掌握了要領(lǐng),雖然第一個做得失敗,第二個卻也做得像模像樣了。
    兩人再回到河邊,河邊放燈的人已經(jīng)少了很多,鳳婧衣歪著頭望了望周圍放燈的人,看著一個個念念有詞,不由問道,“要許愿的嗎?”
    “嗯。”
    鳳婧衣聽了點亮河燈,放到河岸邊雙手合十,低聲祈愿道,“河神,信女無他求,只愿身旁之人一生平安喜樂。”
    蕭昱側(cè)頭望著她,望著燈光照耀下溫柔的
    眉眼,傾身吻上了她的側(cè)臉,道,“你在我身邊,我的一生就是平安喜樂。”
    鳳婧衣縮了縮脖子,環(huán)顧了下周圍,確定無人看到,放了河燈方才催促道,“該你了。”
    蕭昱一臉虔誠地點亮燈,然后清了清嗓子。
    鳳婧衣聞聲側(cè)頭瞅著他,一時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只見他將河燈放在河岸邊,然后站起身手做喇叭狀沖著暮色下漂滿了河燈的河面大聲喊道,“河神,我!要!娶!阿!婧!為!妻!”
    一時間,河邊兩邊的人都聞聲望了過來,鳳婧衣當時差點把惹事的人一腳踹下河去。
    蕭昱吼完了,卻不緊不慢的彎腰將河燈放下水,看著它順流而去。
    “你干什么?”鳳婧衣咬牙恨恨道。
    “沒什么,我怕說的聲音小了,河神會聽不見。”蕭昱理直氣壯地笑語道。
    鳳婧衣掃了一眼,連忙離開河岸準備走人,身后的人笑了笑,幾步便追上去重新牽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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