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胡說什么!”柳依的驚訝和惶恐完全不是偽裝,她現(xiàn)在是真的蒙圈,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而她為了避嫌,離開韓少軍又有一定的距離,周氏的手指明明白白的指的就是自己。都省了四處打量的功夫了。
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不是應(yīng)該指沈靜姝嗎?
柳依的大腦此刻一片空白,唯一能控制住的思維就是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要讓自己說出什么不該說的。
“下毒?怎么回事?”司軒開口的一句話,語氣十分平緩,卻如同天籟一樣的拉回了柳依的神智。
她啪嗒一聲的跪下,眼淚奪眶而出,很沒形象的在骯臟的地面上磕頭。
完全不在乎雪白的衣裙變得泥濘不堪,不在乎看起來沒打扮,清湯寡水,實際上精心準備的妝容和發(fā)型已經(jīng)一片混亂。
這場面何其似曾相識。
當初蓮妃也是這么不顧形象的磕頭和求情的。
這就是宮中老人能懂的細節(jié)了,她們都了解司軒,這種時候若是還保持美美的形象,試圖勾引起司軒的憐香惜玉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不是所有人都有孫儀月那種頂級白蓮花的功底的。
做不到不做痕跡的楚楚可憐,做不到哀傷動人的無聲反擊,做不到潤物細無聲的保持形象,不如真情演出,徹底的放開自己來博取真實性的關(guān)注。
“臣妾不知道周更衣為什么這么說,其中有什么誤會,是什么人在這中間挑撥離間,還是周更衣無端臆想。臣妾只知道,皇上和皇后明察秋毫,當初查中毒事情的時候,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和破綻。當初與臣妾無關(guān)的事情,怎么如今卻是臣妾主謀,如今臣妾家中……”說到這里嚶嚶嚶的哭了一會兒,哽咽難受,一臉羞愧。“可臣妾也不是能這么被無端誣蔑的。請皇上明察,還臣妾一個清白。”
“也不能完全說沒關(guān)系。”和這件事完全沒關(guān)系的慧昭儀涼涼的開口。“你不是聯(lián)系過宮女燕兒嗎?當初審問周氏,你去了,就是涉案人啊。”
“…………”此刻柳依的表情都能截圖成表情包了。
那個把后宮一大串妃嬪攪和進來的宮女燕兒和她的翠微殿的一個宮女是同批同房的好友,所以她也是當初的“涉案人員”。
只不過和她有關(guān)系的僅僅是這么點點罷了。那次的案件,從頭到尾她就是個旁聽的透明。默默的為蓮妃的倒臺笑著。
如果是沈靜姝這邊提出這件事也就罷了,偏偏是更加沒關(guān)系的慧昭儀說的。簡直尷尬。
韓少軍這邊忍笑得好辛苦。
恩,謝謝慧昭儀的客觀仗義執(zhí)言,改明兒備份禮好好謝謝她。
還不等柳依繼續(xù)辯駁,那邊作為隱形盟友的席家姐妹嬌笑了起來。
是那種,“你們看,我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細節(jié)”的那種嬌笑。
通常這么笑的目的只有一個,即將提醒眾人都忽略的事情。
這種笑容下一秒,開口就是大殺器。
柳依頓時感覺事情不妙。
席家和沈靜姝不對盤,可席家和柳家更不對盤。柳依可沒忘記,她的父親之所以被皇上擼了官,并且在宮門口被沈靜姝羞辱,原因就是參了席鵬。
“柳充儀果然家學(xué)淵源,動不動就喜歡搶白。我們?nèi)雽m晚,不知道事情原委,可是我們卻知道,皇上問得是這位周更衣,不是你柳充儀。充儀有什么為自己辯護的話,不如等周更衣說完了以后呢?”
“姐姐說得是,柳姐姐,稍安勿躁啊,沒準人家證據(jù)確鑿呢。”
柳依差點咬碎一口銀牙,什么叫證據(jù)確鑿!事情又不是她干的!是沈靜姝那個女人干的!
“我沒有證據(jù)。”周更衣,曾經(jīng)的蓮妃娘娘很干脆的甩出一句話。
眾人:…………
覺得自己白跪了,恨不得跑過去掐死周氏來彌補精神損失的柳依:…………
席家姐妹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在皇上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的瞪向韓少軍:你搞得什么破計劃。人都是蠢的。
“皇上,請聽完臣妾的話吧,不然這冷宮的火白燒了,聽完我的話,也不虧待了皇上私庫里這筆維修銀兩。”
“準,起來回話吧。”
皇上這么一開口,周氏身邊的兩個宮女也回過神了,立刻把周氏扶起來,幫她把棉被裹好。
哪怕她們也一頭霧水(嫌疑人怎么突然換了),哪怕周氏現(xiàn)在只是一個冷宮的更衣。
她們依舊下意識的做好一個宮女該做的一切,不開口多話,沒多余動作。
職業(yè)素養(yǎng)真的是不用說的。
要不是牽連進了華陽宮的大清洗,將來的前途還真挺光明的。
“妾在宮中一向不喜歡用腦子,可我并不傻。”
對后半句,孫儀月和穆秋保留意見。
“前幾日,偶然得到了幾張碎片,這幾張碎片,我貼身帶著,并未離身。”從懷里拿出一個普通的荷包。
由身邊的宮女交上去。
德順公公打開,把幾張碎紙片攤開在手心,輕輕掃視了一眼,德順公公就挑眉了,然后遞給了皇上。
幾張小碎片,都是燒剩下的那種。
上面的字只有幾個。
“大量”“快速”“下”“樂”“沈”
不僅僅,這字挺敏感的,這字跡……
司軒挑眉了一下,看向周氏等她說完。
“小彤出門去找同鄉(xiāng),同鄉(xiāng)告訴了她。事情沒準是樂貴嬪給自己下一點小毒,然后被沈靜姝加大計量害得差點沒命。同時還說了,喜德兒一個沒人知道的堂叔的存在。那個堂叔沒準有線索,結(jié)果小彤輕松的得到了,那個堂叔手里保留了幾張紙片。”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味道了,這實在是太巧合了。
柳依卻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她還以為是什么呢,原來周氏的把柄也就是事情太巧合啊。
她敢用這種連環(huán)的招數(shù),自然是有把握才這么做的。
那個喜德兒的堂叔……是真的。貨真價實,真得不能再真。
人是真的,他們之間的故事也是真的。
蓮妃當寵的時候,她雖然忍,也無時無刻不想著把她弄下去。一直收集著關(guān)于蓮妃的線索。
在得知這個小太監(jiān)為蓮妃跑過腿后,她就派人盯著他,沒想到,卻看到了另一個老太監(jiān)在偷偷摸摸的偷窺這個長得并不怎么樣的小太監(jiān)……
她一個充儀,要拿捏一個老太監(jiān)還是夠。更何況老太監(jiān)的要求僅僅是,不傷害喜德兒,不要把他的身份告訴喜德兒。
這個老太監(jiān)的地位和能耐實在是太挫,柳依根本連用都沒必要用他,直到現(xiàn)在。
【那老東西也算是一輩子終于勇敢了一把了。為了給堂侄報仇,可以說是豁出去了。】
其實從一開始捏著這個把柄,到前幾天得到消息之前,她都沒把自己手握的這張牌當個好牌。
蓮妃放在樂貴嬪那里的棋子,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難不成她還能和樂貴嬪那個整天擺柔弱姿態(tài)賤貨結(jié)盟不成?
插個棋子的事兒,也不可能把蓮妃搬倒。
哪怕后來喜德兒卷入那么大的事情,也沒這條意外線索發(fā)揮的余地。
蓮妃已經(jīng)被定罪了。
可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啊,她手里的捏著的一個廢棋竟然有如此的效果。
一切都是真的。
沈靜姝害了周氏是真的。
喜德兒的堂叔也是真的。
只要深入下去查,不信挖不出真相來。
想到這里,柳依立刻理直氣壯了起來,在她看來,蓮妃是在冷宮待傻了,自作聰明。
“周更衣的意思是,因為你覺得太過巧合,于是,就認定事情是我做的?這太荒謬了。”
柳依的冷嘲熱諷完全沒有得到半點支援,連身邊一個喊著“就是就是”的狗腿子都沒有。
一時間,讓她顯得很尷尬,忍不住去看向沈靜姝那邊。
如果剛剛的話是她說的,想來已經(jīng)有很多人附和了。
“我說過,我不聰明,很多事我至今想不明白,但是不代表我能被人當成傻子。”蓮妃冷笑的看向柳依,氣勢完全就是當初蓮妃的氣勢,凌厲鋒芒,看得柳依條件反射的退了半步。
“你很聰明,用的是宮里最普通,最廣泛的簡云紙,每個宮都有,不會是那種根據(jù)各宮妃嬪喜好派發(fā)的特殊紙張和花箋。可你卻不知道簡云紙的一個最基本的特性。它特別不耐火。”
看著柳依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蓮妃索性多說了下去。
“簡云紙潔白,有韌性,光滑,易書寫。可只要靠近火源,或者是陽光下暴曬,它的脆性就大大增加。”
像是印證蓮妃的話。
司軒在那邊輕輕捏碎了一張小紙片。
“按照這證據(jù)的出現(xiàn)的時間來說,少則半年多則一年……這一年里,風霜雨雪什么天氣沒有,一個老太監(jiān)能把經(jīng)過火燒變脆的紙張保存那么久?這紙片燒出來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月!”
偽證細節(jié)提供著,最大功臣,孫儀月和穆秋偷偷的相視一笑。
她們兩個都是最了解蓮妃的人。蓮妃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吃穿用住都精致到極點。偏偏琴棋書畫都屬于平平的,沒什么天賦,也不怎么認真學(xué)。
可她也不是沒有愛好的。
她很喜歡研究筆墨紙硯這些文人用品。
怎么樣的書寫用什么樣的紙,什么樣的墨配什么樣的硯。什么樣的水磨出的墨有什么不同。書寫和繪畫用紙的區(qū)別等等。
不僅僅是品質(zhì),材質(zhì),產(chǎn)地,款式,制作工藝。
還有年代,故事,出自哪位匠人之手。
她把這種研究當成了一種愛好。
而無論是入宮前還是入宮后。她的環(huán)境都能輕松的供得起她研究和玩這個。
遺憾的是,這種東西研究得再透徹,肚子里的文化跟不上,到了皇上面前,只會顯得要求過高,作風奢靡。和她過去不去的妃嬪,也會借著這點攻擊她,尤其是宮里還有一個真才女當參照物的情況下。
所以,蓮妃也只能在穆秋和孫儀月這兩個曾經(jīng)的跟班面前顯一下自己的愛好和研究。
柳依想偽造證據(jù),讓蓮妃上當,結(jié)果卻現(xiàn)在卻像是送了證據(jù)過去一樣。
“順著小彤那位同鄉(xiāng)的猜測,這紙片上的字跡,不用查都知道肯定是沈靜姝的。重提當初的案件,送上門的證據(jù),目標直指當今的寵妃……呵呵,我只要問問,現(xiàn)在宮里誰最和沈靜姝過不去,就知道這一切是誰干的!是誰,是誰在利用我這個已經(jīng)在冷宮等死的人,想要拿我的命去鋪她的路!”
蓮妃的兩個宮女愣住了,然后用仇恨的目光看向柳依。
她們?nèi)羰钦疹櫤蒙忓敲淳湍茈x開掖庭成為普通宮女,若是照顧不好,也就是回掖庭受罪。若是蓮妃能平反,皇上憐惜一下蓮妃,她們還能再進一步,拿回以前的待遇。可現(xiàn)在,一切都是陰謀,她們是被利用去陷害另一個寵妃!這是直接要她們?nèi)ニ溃?br/>
她們現(xiàn)在一定撲上去,咬下柳依一口肉的心都有了。
“不,不是的。這推測也太荒唐了,這宮里誰和那個女人沒仇!”
“我沒有。”孫儀月。
“我沒有”。穆秋曾玉蟬。
“本宮也沒有。”皇后。
“…………我好像也沒有。”認真打醬油的慧昭儀。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