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的信息發過來的時候，新一正在陪著小蘭逛街。

　　其實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出來約會，可是就算是呆在家里他也無計可施，再加上小蘭約他他不好拒絕，只能答應。

　　可即使他走在小蘭身邊，心中卻在想：會不會他回去的時候就能看到快斗已經回來了？

　　這樣的想法一出，他幾乎就要逛不下去了。

　　恰在此時，青子的信息到了。

　　那條信息很短，只有三行字，可是新一卻看了很久，久到小蘭都覺得奇怪。

　　“新一，怎么了？誰的信息？”

　　“沒什么。”新一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個微笑來，“青子的信息，說是聯系到快斗的媽媽了。”

　　“啊。”小蘭自然是也知道快斗不見了的事，“是找到快斗了嗎？”

　　“嗯。”新一興致缺缺，“找到了。”

　　“青子說快斗媽媽給她回了電話，說是快斗去北海道找她了，因為走得急才沒有帶手機。”

　　小蘭松了口氣，“沒有出事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她笑道：“這樣新一你也不用擔心了啊。”

　　新一扯了扯嘴角，輕聲“嗯”了一聲。

　　握著手機的手卻控制不住地握緊了。

　　為什么，你去找自己的媽媽卻不和我說呢？

　　為什么，能夠給青子回個電話卻想不到給我回個電話呢？

　　還是說，你只記得她的號碼卻不記得我的號碼？

　　第一次，新一對青子產生了一種近乎嫉妒的心情——

　　他嫉妒，這個人比他更加了解快斗。

　　他嫉妒，當他一籌莫展之時，這個人卻可以從容地等待快斗的主動聯系。

　　他嫉妒，在他不曾參與過的快斗的半生中，這個人一直存在。

　　——

　　快斗其實并沒有失蹤太久，不，在得知了他的消息后，連失蹤也稱不上了。

　　他離開東京的時候正是周末，就算幾天不見，也沒有什么人發現。

　　只有新一，連著幾天回去都只能見到冷冰冰的公寓，心中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也許是因為他們這么久以來一直形影不離，就算短暫的分別也會每日聯系。

　　如今在這個到處都是快斗的記憶的公寓里，新一卻無法聯系到他了。

　　那個人在時，新一不曾想過他對自己意味著什么。那個人離開了，他才發現，原來他對自己竟是這么重要。

　　再次打開房門，新一習慣性地說道：“我回來了。”

　　房間靜靜的，仍是沒有任何回話。

　　他眼中隱藏的那一點期許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他默然地打開客廳的燈，緩緩走向了沙發。

　　大腦放空，他在沙發上呆坐了許久。

　　聯系不到快斗的這些天，他不知道有過多少次這樣悵然若失的感覺了。

　　墻上的鐘表滴答作響，時針緩緩劃過十一，新一輕嘆一聲，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走到廚房拿了瓶牛奶。

　　快斗在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熱兩瓶牛奶。如今快斗不在，他卻已經養成了習慣。

　　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幫他熱牛奶了。

　　——

　　“新一，新一，新……”

　　好吵。是誰？誰在喊他？

　　新一眉頭緊蹙，慢慢睜開了眼。

　　睜開眼的瞬間，四周的聲音全都消失了，他仰面躺在床上，看著潔白的天花板。

　　是夢啊。他想。

　　從床上下來，他沒什么精神地走出了臥室。

　　打著哈欠經過廚房，他瞬間愣在了原地。

　　廚房里走出一道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早，你醒了啊。”

　　“你！”新一的困意頓時全部消退，他怔愣地看著眼前的快斗，下意識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快斗笑笑，“昨天晚上啊，你睡著之后。”

　　理智慢慢回籠，新一怒上心頭，一拳砸了過去，“你還知道回來啊。”

　　快斗不躲不避地受了他這一拳，吃痛地“哎喲”了一聲。

　　“你……”新一知道自己那一下沒有留情，又見快斗一臉痛色，不免有些慌亂，“你干嘛不躲啊。”

　　快斗討好地笑笑，“讓你擔心了，我該挨揍。”

　　新一心頭的怒火在他的笑容下漸漸消退，卻還是忍不住道：“知道我會擔心為什么不和我說一聲。”

　　“抱歉抱歉。”快斗雙手合十，歉疚道：“走得太忙忘帶手機了，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新一佯怒，“你還敢有下次！”

　　快斗苦笑，“我錯了，錯了行嗎，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

　　新一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見他臉色和緩下來，快斗便知道他不再生氣了，因而笑道：“我做了早飯，你快去洗漱，回來一起吃啊。”

　　新一應了一聲，轉身走向了浴室。

　　水聲嘩嘩作響，新一掬了一捧水潑到臉上，水珠順著發梢緩緩滴落。他抬起頭，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的臉上就一直掛著微笑。

　　他取下一旁掛著的毛巾，胡亂擦了把臉。

　　再次回到客廳時，就見到快斗已經把早飯端了出來。

　　熟悉的早飯，熟悉的人，新一心頭一熱，他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快斗催促著讓他趕快吃。他看得出來，這一桌子都是他愛吃的，想來是快斗在刻意地討好他。

　　心中不免覺得有點好笑，他還是動了筷子。

　　其實沒有嘗出什么味道來，但又好像嘗出來了。

　　吃了幾口，他忍不住問道：“你這幾天到底去哪了？”

　　聞言，對面的快斗一臉苦色，“別提了，被我媽整到一座荒山去了。”

　　新一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是這樣。”快斗道：“那天我突然接到我媽的電話，說她在北海道出了點事，讓我過去幫忙。我問什么事，她也不肯說，我就只能買了機票飛過去了。”

　　“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都吃過晚飯了，后來趕到札幌的時候都已經快十一點了，結果剛落地就被她帶走了。”

　　快斗撇撇嘴，“也不知道她帶我去的是哪，反正就是特別荒涼，也沒信號，我后來想聯系你跟你報個平安都不行。”

　　新一笑道：“我還以為是因為你不記得我的號碼。”

　　“呃……”快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也確實有這個原因。”

　　新一想說他幾句，但又想到自己恐怕也記不住他的號碼，所以只得作罷。不管怎么說，他反正是回來了。

　　只要回來了，就好。

　　吃過早飯，兩人準備一起出門，新一想起他的手機還在自己那里放著，就去取了給他。

　　快斗接過手機道了聲謝，然后問道：“你是在哪找到它的？我出門前沒找到，又急著出門，最后干脆就不找了。”

　　新一猜到了這點，道：“你是在沙發上接的電話吧？我在沙發縫隙里看到的。”

　　快斗把手機扔起來又接住，笑道：“原來在那，難怪我沒找到。”

　　新一鎖上房門，和快斗一起走進了電梯。

　　也許是因為剛剛又提起了手機，他忍不住道：“雖說你是不記得我的手機號，但是你都能讓阿姨給青子回個電話，怎么也不說捎帶著給我說一聲。”

　　快斗愣了，“什么？”

　　“你傻了不成？”新一笑道：“還是說阿姨給青子回信這事你不知道？”

　　“不是。”快斗下意識搖頭，“只是，我媽明明說是給你回了電話啊。”

　　新一愣了一下，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說當時快斗媽媽說錯了，或者說是快斗理解錯了，所以快斗才會一直以為已經和他說過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還不等新一開口，便聽快斗道：“而且，你說的青子又是誰？”

　　電梯到了一樓，快斗率先走了出去，卻不見新一跟上，他回過頭來疑惑地問道：“新一？怎么不走？”

　　“啊。”新一如夢初醒，連忙從快關上的電梯門中擠了出來。

　　快斗蹙眉，“你發什么呆？”

　　新一也是凝眉看著他，“我還想問你呢，你不記得青子了嗎？”

　　快斗一臉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記得一個我不認識的人？話說她到底是誰啊？聽名字應該是個女生。”

　　“應該？”新一道：“你怎么會不記得青子了，她可是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朋友啊。”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快斗奇怪地看著他，“新一，你在說什么啊，我的青梅竹馬，明明只有你一個人啊。”

　　新一傻眼了，“什么？可我的青梅竹馬明明是……”

　　他張了張嘴，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那個人叫什么了。

　　“不是吧，新一。”快斗道：“我才離開幾天啊，你就忘了我了，這還不算，還非要給我們兩個人都編出個青梅來。”

　　新一深呼吸一口氣，“快斗，你說我們一起長大的，那我們是怎么認識的？”

　　快斗仔細地端詳著他的神色，確定他并非是在開玩笑，才開口道：“你忘了嗎？大概是我六歲的時候吧，有希子阿姨找我老爸學習易容術，然后我跑出去玩，就碰到了在外面等她的你。”

　　“我當時見你一個人，就想逗逗你，變出了朵花給你。你卻說這是給女孩子的，說我是在嘲笑你，還因此打了我。”

　　“后來才知道我們兩家的關系很好，有希子阿姨經常帶你來我們家玩，慢慢的，我們就成朋友了。所以說，咱們兩個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你……”新一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反而是隨著快斗的訴說，那段記憶在他腦海中變得鮮活清楚起來。就好像，他真的是和快斗一起長大的。

　　他心中隱約覺得有點違和，便問道：“那你爸呢？”

　　“我老爸？”快斗偏過頭，有些疑惑他為什么特地問起他老爸，但還是誠實地作答：“他和我媽在北海道呢，我回來的時候還是他送我上的飛機。”

　　眼見新一始終是滿面愁容，他憂心道：“新一，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問我這些……”

　　“沒事。”新一緩緩地搖頭。

　　他心中似乎有兩道聲音，一道聲音叫囂著，說眼前的一切矛盾重重，要他問個清楚。另一道聲音，卻堅定地告訴他，這就是真的，他就是和快斗一起長大的。從開始到現在，都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旁人。

　　他露出微笑，“真的沒事，就是我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快斗微微挑眉，露出了然的笑容來，“我明白了，新一剛剛是說你有個青梅竹馬的女生朋友？所以說……”

　　他拖長了聲音，“其實新一你是想談戀愛了吧。”

　　新一漲紅了臉，舉起拳頭佯裝打他，“你亂說什么！”

　　“我才沒有亂說呢。”快斗一點也不怕他，“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這么大了，我能理解的。”

　　他擠眉弄眼道：“沒事，改天我問問紗織，看看她有沒有認識的單身漂亮的女生。”

　　新一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僵住了，“紗織，是誰？”

　　什么人能讓快斗叫的這么親密？

　　“新一你是認真的嗎？”快斗失笑，“紗織你也不記得了？”

　　新一蹙起眉，他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她到底是誰？”

　　快斗沒有察覺到他語氣的不善，解釋道：“紗織當然是……”

　　“快斗！”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清麗的女聲。

　　新一抬眼望去，便看到前面大樹下站著的那道倩麗的身姿。

　　他扭過頭想問快斗這就是“紗織”嗎？

　　卻發現快斗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

　　再次抬頭望去，只見快斗站在紗織的身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新一，這就是紗織啊，黑田紗織，我的女朋友。”

　　“黑田……”新一看著他們兩人緊握的雙手，額角青筋暴起，他一步步地走過去，眼中是他自己看不到的痛楚，“你說過的，你明明答應了我，你不會和她在一起的。”

　　“為什么，你為什么還要和她在一起？！”

　　快斗歪著頭，一臉不解，“新一你又在說笑了。我和紗織在一起好久了，你不是也知道的嗎？”

　　“好久？”新一微愣，“不，你明明才認識她不久。”

　　“新一。”快斗失笑，“你在胡說什么啊，我們明明在一起都好幾年了。”

　　新一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好幾年？”

　　“對啊。”快斗點頭，“而且，今天是我們的婚禮啊。”

　　周遭的情景迅速變幻，新一不可置信地在原地轉了好幾圈，再次站定時，便看到快斗和他身邊的紗織已經穿上了禮服。

　　快斗與紗織十指緊扣，他們面上幸福的笑容刺痛了新一，快斗卻還在不依不饒地說道：“新一，今天是我的婚禮，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為我開心嗎？你不祝福我嗎？”

　　新一不住地后退，他瘋狂地搖頭，“不，不是，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他怎么會，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快斗和別人在一起，甚至還參加他們的婚禮。

　　快斗和紗織卻還在步步逼近他，兩人面上的微笑在此時看起來是那么刺眼，“新一，你怎么了，你不開心嗎？”

　　新一胡亂地搖頭，“不，不——”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