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生日宴會玩到了很晚,大家都有些累了。
因為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新一便留那些離家遠的人他們在自己家住下了,左右他家的臥室也挺多的。
是夜。
新一洗漱過后,隱隱聽到隔壁有開門聲響起。
這么晚了,隔壁的人出門要做什么?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他起身走向門口。
右手觸碰到門把手的瞬間,他又折回去,在桌上取了一樣?xùn)|西,然后才出了門。
走廊和一樓都亮著燈,顯然那個人是在一樓。
新一不想驚醒其他人,放輕了腳步跟著也走下了樓。
他一路從客廳經(jīng)過,最后走到了傳出聲音的廚房。
他并不想出其不意嚇到誰,所以走過來時沒有再放輕腳步,想必里面的人已經(jīng)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你半夜來廚房做什么?”
他開口問道,話語里暗含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期許。
“喝水啊?!?br />
里面的人轉(zhuǎn)過了身來,手里果然端著一杯水。
快斗無奈地看著他,“你跟我下來干嘛,不會也要喝水吧?”
“不是,我臥室里有水?!?br />
新一十分誠實,“我下來,是因為我聽見你出來了。”
快斗微微挑眉,“那就是特意來找我了?”
“嗯?!?br />
新一應(yīng)了一聲,從兜里掏出他出門前拿的東西。
“這領(lǐng)帶夾,是你送的?”
他攤開手,只見他手心里赫然放著一枚設(shè)計精巧的領(lǐng)帶夾。
“是啊?!笨於奉h首,“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我記得你不是喜歡這個牌子嗎,怎么樣,還喜歡嗎?”
新一撇撇嘴,“一般吧。”
“喂!”快斗大受打擊,“花了我好多錢呢,你多少給點面子吧?!?br />
“看著就不便宜?!边@是新一平常喜歡的牌子,自然對它的產(chǎn)品價位有點了解,但他沒有了解過領(lǐng)帶夾,所以還是問道:“你花了幾萬?”
“唔……”快斗摸摸鼻尖,“其實也還好,不到三萬。”
“三萬,還好?”新一道:“千影阿姨知道你這么敗家嗎?”
“我哪有?!笨於凡环笆俏易约簰甑腻X買的,又沒有用爸媽的?!?br />
新一眉梢微挑,他動作輕柔地把玩著那小小的領(lǐng)帶夾,道:“這樣的話倒還差不多?!?br />
快斗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怎么樣,是不是特別感動?。俊?br />
“感動什么啊?!毙乱话T嘴,評價道:“華而不實!”
快斗無奈,“你這也太挑剔了吧?!?br />
“其實本來想給你買雙鞋的。”快斗道:“我知道你最近看中了一雙鞋。但是之前小蘭有來問過我,問我你有沒有想要的鞋,又問我你的鞋碼多大。我想著她可能要給你買鞋,不好和她搶,所以只能換一個了?!?br />
“雖然時間倉促了點,但也是我想了好久才選的這個呢?!?br />
結(jié)果這人還這么不領(lǐng)情,真叫他傷心。
新一恍然大悟,“我還說小蘭怎么這么厲害,剛好買的就是我想要的那雙鞋,原來是有你偷偷給她情報。”
快斗訕笑兩聲。
新一垂眸看著手里的領(lǐng)帶夾,不得不說,快斗是了解他的,選的牌子是他喜歡的牌子,選的樣式也是他喜歡的類型,這禮物其實算得上是很用心了。
可是……
“我說華而不實,就是覺得其實你不用買這么貴重的東西?!毙乱惶ы聪蛩岸Y輕情意重,你就是單獨為我做頓飯,我都會很開心?!?br />
說到做飯他就有些氣,“結(jié)果你倒好,今天真是沒有親手做任何東西?!?br />
虧他還很期待能吃到他做的蛋糕呢!
快斗不能理解他不高興的原因,“東西都是小蘭準備好的,我也不好和她搶著做啊?!?br />
“而且,”他說道:“你天天吃我做的飯不會膩嗎?偶爾換個口味不也挺好的?”
“更何況還是你女朋友親手做的,愛心晚飯,多有意義?!?br />
“是啊?!毙乱坏溃骸澳氵€不用辛苦了呢,一舉多得啊?!?br />
快斗無奈,“喂……”
新一卻突然道:“有些東西確實會膩啊,但是好吃的東西,怎么都不會膩吧。”
其實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話,快斗卻莫名被他這句戳中了,他眉眼微垂,“任何東西,都總有會膩的一天吧。”
人,也是一樣。
“不會啊?!毙乱簧酚薪槭碌溃骸跋袷强於纷龅娘?,我就一輩子也吃不膩。”
一輩子……
快斗想,這是多么美好的一個詞啊,可是他們真的會有一輩子嗎?
“可是,”他微微偏過頭,“我總不能給你做一輩子的飯啊?!?br />
哪怕他想,也不能。
新一微愣,也許是因為他們一直住在一起,他似是沒有想過,終有一天,他們還是會分開的。
他們是兄弟,而不是戀人,是不可能像戀人那樣一輩子都住在一起的。
以后,他們都會有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
畢業(yè)之后,他們便會各奔東西,也許時常會聚一聚,可是再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都能住在同一屋檐下了。
不知為何,明白這一點時,他突然覺得有些悲傷,有些慌張。
他的神情變得哀傷起來,氣氛也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快斗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他不知道自己的話給新一帶來了怎樣的沖擊,只是想要緩和下氣氛,便故作玩笑,“不過你要是雇傭我給你做飯的,也可以考慮啊,如果我以后失業(yè)了的話?!?br />
新一想說他可以,可以雇傭他一輩子,不管他有沒有失業(yè)。
可這話在他心里轉(zhuǎn)了一圈,總覺得有些不是味道,所以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只是道:“算了。”
他把話題重新引回去,“不過你不做飯也就算了,生日這么特殊的時候,你居然沒有給我做個蛋糕嗎?”
快斗愣住了。
新一見他這種反應(yīng),頗感失望,“說實話,你送那么貴重的禮物,還不如親手給我做個蛋糕,更讓我喜歡呢?!?br />
快斗仍是沉默著。
新一也說不出自己此時心里是個什么滋味,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剛剛是為什么要跟著快斗下到樓下來了。只是為了,在生日的最后一個小時里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算了?!彼辉溉ハ胩?,“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睡覺了?!?br />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聽身后傳來快斗嘆息般的聲音:“我做了啊?!?br />
新一驀地轉(zhuǎn)過身來,“你說什么?”
快斗抬眸望進他的眼中,又重復(fù)了一遍,“蛋糕,我做了的?!?br />
“可是,”新一嘴唇顫了顫,“我明明沒有看到啊。”
快斗解釋道:“因為不在這里,在我們家里?!?br />
“為什么?”他問著,沒頭沒尾的,快斗卻聽懂了。
他有些為難,“小蘭已經(jīng)為你準備好了蛋糕,我不好毀了她的心意。再加上那本來就是……”
他頓了頓,不知道想說什么,最后只是道:“不太適合拿到宴會上來?!?br />
新一慢慢皺起了眉,他這一晚,聽了無數(shù)次的同一句話——為了小蘭的心意。
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有這一次這樣讓他覺得心煩意亂。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后突然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快斗也愣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很快追了上去,他在樓梯口追上新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問道:“你要干嘛?”
新一掙脫他的束縛,往樓上走去,“上樓換衣服。”
快斗跟在他的后面快速上樓,“這么晚了你換什么衣服。”
新一頭也不回地說道:“回家。”
“你……”快斗又一次抓住了他,他怕吵醒其他人不敢太過大聲,只能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嗎,這里不就是你的家?”
“這里是我的家。”新一道:“我要回的是我們的家?!?br />
這一句“我們的家”讓快斗僵在了原地。
新一卻趁著他發(fā)愣的這段時間折回屋里換了衣服。
他再次出來的時候,快斗已經(jīng)回過了神,他趁新一還沒來得及關(guān)門的時候,把新一又推了回去,他也跟著走了進去。
房門被關(guān)上,他抵著房門看向新一,“你別鬧了。一個蛋糕而已,你想要的話改天我再給你做,這么晚了你不要再折騰了,早點睡吧?!?br />
“我不是折騰。”新一正色道:“快斗,如果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親手給你做了蛋糕,你會置之不理嗎?”
快斗沉默了。
新一繼續(xù)道:“你不會的,我也不會,我們都是一樣的。”
快斗明白,就算新一心中對他沒有一點旖旎的想法,他對他的感情也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差。
只不過,那樣的感情并不是他所期許的罷了。
不,他從來,都沒有期許過。
他側(cè)過身,讓開了路,那是一種無聲的妥協(xié)。
新一笑了笑,緊接著飛快地出了門。
快斗和他一起又回到了兩人居住的公寓,新一一路都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在快斗關(guān)門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他打開冰箱,果然看到了里面的蛋糕。他從冰箱里拿出了快斗做的蛋糕,抬頭看了眼掛表,卻發(fā)現(xiàn)緊趕慢趕,還是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
新一不由得有些沮喪。
快斗走了過來,看他垂頭喪氣地模樣,輕聲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毙乱磺榫w低落地看著蛋糕,“來不及了?!?br />
快斗也意識到了什么,他抿了抿唇。
雖然已經(jīng)過了他的生日,但是新一不想辜負快斗的一番心意,他把蛋糕端了出來。
蛋糕并不大,小小的一個模樣卻很精致,看得出來快斗做的時候有多用心。也看得出來,這蛋糕不是做給大家吃的。
難怪,難怪快斗會說不適合帶到宴會上。
這本來就是為他做的啊。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
“新一?!?br />
身后突然傳來快斗的呼喚聲,新一茫然地轉(zhuǎn)過身去。
“你看?!?br />
他順著快斗的手看去,看見得便是掛在墻上的表。
那鐘表此時顯示的時間正是0:05,距他的生日已經(jīng)過去五分鐘了。
他不懂,快斗讓他看的是什么。
快斗卻是笑笑,他囑咐道:“看仔細了。”
新一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那塊表,正當他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表上的時間突然變成了23:50。
他錯愕地張開了嘴。
快斗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魔術(shù)之神賜予你額外的時間,你有沒有什么想做的呢?”
那笑容溫柔的能夠軟化人心,新一的心顫了顫。
生平第一次,他沒有試圖去揭穿一個魔術(shù)的手法,而是放縱自己沉迷在一個假象之中。
“有……”他聲音有些抖,“有蠟燭嗎?”
快斗眉梢微挑,“有的?!?br />
他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蠟燭,把它們插在了蛋糕上。
他似笑非笑地抬眸看著新一,“沒看出來你這么貪心啊,一個生日想要兩個愿望。”
“才不是?!毙乱唤忉尩溃骸爸叭颂嗔耍叶紱]有許愿就吹了蠟燭。”
“哦……”快斗恍然地點點頭,“看不出來,你還挺在意這個的。”
他笑道:“我看你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還以為你不在意這些的。”
“其實是不太在意的?!毙乱坏纳裆灿袔追忠苫螅拔乙恢庇X得男生總想著過生日未免矯情了點,可是……”
他眼睫微顫,笑容中帶了點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的羞澀,“不知道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就會注重這些。”
“啪——”
快斗沒有抓穩(wěn),把打火機掉在了桌子上。
新一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
“沒事。”快斗倉促地低下頭去,掩蓋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緒。
他想,就是新一這樣若有若無的態(tài)度,才會讓他對他鐘情吧。他明明知道的,可是,卻還是無法避免地淪陷了。
并且,越陷越深……
他點燃了蠟燭,然后關(guān)掉了客廳的燈。
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公寓里,他一個人,為新一唱起了歌。
昏暗的燭光,映襯著他眼中溫柔的光。新一靜靜聽著他為他而唱的歌,慢慢合上了雙眼。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在,他清楚地看到了在自己腦海中出現(xiàn)的人影。
他雙手合十,對著為他燃起的蠟燭,虔誠地許愿——
“愿我能與快斗,一輩子都在一起?!?br />
至少這一刻,他是這樣虔誠地希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