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斗回到家里的時候,新一還沒有回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自己發了那條信息后,新一給他回了句知道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愿再去多想。
把黑田借給他的傘上的水擦干,他直接把傘放在了玄關處,以免明天去學校的時候忘記帶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外面的雨也小了不少,至少不像他出門的時候那么大了。
他把濕了的衣服換下,順便洗了個熱水澡。
洗完澡出來他感覺餓極了,可他實在是累了,心累,身體也累。
他從冰箱里翻出之前剩下的壽司,囫圇著吃了幾個,就算是飽腹了。
這個點新一沒有回來,想必是和小蘭一起共進晚餐了。他也就沒有必要再操心他回來會不會餓了。
這樣想著,他愈發的困頓起來。
若是平時他是絕對不會這么早睡的,至少也會等新一回來。可是今天他身心俱疲,難得的感到懈怠,自然也不想等了。
他去浴室洗漱過后,便回屋睡覺。
這一覺卻沒有睡太久,他在中途還是醒來了。醒來之后,才發現自己只睡了一個多小時。
他揉揉發漲的頭,起身下了床。
頭有些暈,還有些熱,嗓子也有些干,似乎是因為淋了雨要感冒了。
他不喜歡生病,因為生病的次數極少,所以每次一病起來就要好多天才能痊愈。
他記得家里有感冒藥,準備吃了藥再睡,盡量把病情遏制住。
他去客廳燒了水,又找到了感冒藥。然后便坐在沙發上等著水開,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屋子里,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每每新一有點什么不舒服的時候,他都比任何人還要緊張,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他卻是一點也不在意。
新一淋了雨他會想著給他煮好姜湯,自己淋了雨,他卻只吃了幾個放涼的壽司了事。
黑羽快斗啊黑羽快斗,你什么時候,活成這樣了呢?
也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他難得的惆悵起來。
“滴——”
水燒開了。
他起身,也將那短暫的愁緒拋在腦后。
藥剛剛服下,門口就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快斗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拿起水杯走到了廚房。
新一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水聲,從方向判斷那聲音必定是從廚房發出來的。
他想起每次淋雨之后,快斗都會給他煮姜湯,臉上就掛上了笑容。
其實他并不喜歡姜的味道,可是喝得多了,也就習慣了。若是哪次快斗沒有做,他才會感覺不習慣。
這樣想著,他脫下了鞋。從玄關走過的時候,新一有些驚奇地看了眼掛在玄關的傘。
快斗確實有說是別人借給了他一把傘,所以他才能自己回來。
只是……
看這把傘的樣式和大小,這分明是一把女生用的傘。快斗這是,借了哪個女生的傘?
他帶著疑惑走進屋,正碰上從廚房里走出來的快斗。
他笑道:“你又熬姜湯了?我不是說了不用每次都這么麻煩的嗎?”
嘴上這么說,可是他嘴角的笑容卻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他見快斗沒有端著姜湯出來,以為湯還在鍋里,于是繞過快斗準備自己去乘。
可他還沒走到廚房,就聽快斗說道:“我沒做。”
新一腳步一頓,“什么?”
快斗又重復了一遍,“我今天沒做湯。”
“哦。”新一這次聽清了,他沒想到自己剛剛才想到,如果哪天快斗不做湯了他會不習慣,然后快斗就真的沒有做湯。
他有些訕訕地折了回來,像是為了挽回面子,他說道:“沒做也好,我今天晚上和小蘭去了一家新開的飯館吃飯,吃得好撐,你做了我可能也喝不下去了。”
“那家店的味道不錯,改天我們……”一起去吃吧。
“我累了。”可惜他話沒說完,便被快斗打斷了。
快斗沒有心情去聽他講他和小蘭約會的細節,所以直接打斷了他。他眉間微蹙,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新一這才意識到,快斗今晚有些不對勁。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想起來從他回來到現在,快斗居然一個笑臉也沒有露過。
他感到有些擔憂,“你今天怎么了?”
“沒事。”快斗淡然道:“可能淋了雨有些不舒服,所以想早點睡了。”
“你不舒服嗎?”新一擔心不已,“是發燒了還是什么?”
快斗眼眸微垂,“就是有點困了,我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睡一覺,明天醒了,他還會是以往的那個他。只是今天,就讓他放縱一晚吧。
“哦哦。”新一道:“那你趕緊去睡吧。”
快斗應了一聲,轉身欲走。
新一突然又叫住了他,“誒對了,忘了把你的傘還給你了。”
他把傘遞給快斗,快斗看著那柄屬于自己的傘,微不可查地沉默了下。
隨即他伸出手,接住了傘。
“好。”
“等等!”
新一突然抓緊了傘沒有松開,“我剛剛進門就想問你來著,你下午說有人借了你一把傘,那是誰借你的?”
他知道快斗累了應該讓他早點去休息才行,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知道那柄傘的主人是誰是件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如果今天不能知道的話,他也許今晚都睡不了一個好覺了。
而且屬于偵探的直覺告訴他,知道真相對他而言是一件有利的事。
所以,他還是問了出來。
快斗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意傘的主人,只是見他問了,便誠實地答道:“是黑田借我的。”
新一愣了下,“誰?”
快斗便又回道:“黑田,黑田紗織。”
黑田……
新一立刻發現了這個稱呼的轉變,一股無名之火瞬間點燃了他,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叫她什么?”
新一奇怪的關注點讓快斗不能理解,他蹙眉道:“黑田啊,怎么了?”
新一冷笑一聲,“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都不用敬稱了。”
快斗一頓,解釋道:“她今天借了我她的傘,幫我解了燃眉之急,我叫的稍微親近一點也沒什么吧。”
而且本來也就沒有怎么親近,不然他就直接叫她的名字,而不是姓氏了。
誰知聽到這話新一不僅沒有覺得好受一些,反而更加生氣了,“哦,她今天借了你把傘,你就把敬稱去掉了。所以呢,明天她請你吃頓飯,你是不是就該叫她‘紗織’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新一嘲諷地一笑,“我胡說?黑羽快斗,你這么聰明的人,自詡情商天下第一。黑田紗織對你是個什么態度,你看不出來嗎?!”
“還是說,你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但是卻不點明,而是樂在其中?”
快斗眉頭緊鎖,“是,我是看出來了。”
他又不傻,一個女孩子這樣對他,他怎么會看不出來她想的是什么呢。
“但是那又怎么樣,就算她真的喜歡我,可她根本沒有明說,難道要我主動跑到她面前,和她說‘我不喜歡你,你別喜歡我了’?”
他反問道:“難道說我這樣做,才算是不樂在其中?”
“你既然不喜歡她,那就不應該給她任何一點機會。”新一道:“就像今天她借給你傘,何止是一把傘這么簡單。”
“你承了她的情,難道以后她請你幫忙你能拒絕她?你幫了她,她要請你吃飯你難道能拒絕她?”
“這樣一來二去,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最后會是什么結果。”
快斗微微語塞,不為別的,只為新一提到了吃飯。新一不知道,他在今天就已經應下了一場飯局。
他自然也知道,不喜歡一個人就不該給她留有任何余地。可是今天那種情況下,當著黑田最好的朋友的面,他怎么能夠拒絕呢,尤其是在她剛剛幫了他之后。
可如果說一把傘都能讓新一生氣,那么一頓飯呢?
如果新一知道了,他們之間還有一頓飯呢?
新一見他沉默,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語氣稍微和緩了些,只是還是忍不住道:“你一開始就不該向她借什么傘,我都說了我很快就回來,你等我一會兒又能怎么樣。”
快斗本來已經決定把今天這事翻過去了,畢竟他也有事隱瞞。可是新一的話,讓他今晚壓抑了一晚的情緒徹底爆發了,他冷哼一聲,冷聲道:“我不和別人借傘,難道要我一直在實驗室等你等到現在?”
他陡然變化的聲音讓新一愣了一下,隨即回道:“當然不是,我都說了會盡快回去,要不是你給我發信息說你借到傘了,我根本不會這么晚回來。”
“哦。”快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這樣不是正好?我借了傘,你就不用管我了,就可以和小蘭繼續約會了啊。”
他陰陽怪氣的語氣讓新一很是不爽,“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快斗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只是你搞錯了一點,我不是小蘭,不會像她一樣站在原地等你那么久。”
迎著新一難看的表情,他一字一句道:“我黑羽快斗,從來都不屑等任何人。”
他說出來了。
也許是因為這么久以來心中始終壓抑著負面的情緒,又也許是因為他心中一直對新一有所怨懟。在生病的時候,他頂著昏沉的大腦,終于把那些只有他自己承受的壓力發泄了出來。
他看著新一怒極的神情,居然感到一種詭異的快感。
他啟唇,笑魘如花,吐出的話語卻仿若來自地獄,“新一,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孤身一人很可憐嗎?你不是一直在勸我早點找個女朋友嗎?”
他微微歪頭,“我覺得黑田……”
他頓了頓,再開口時又換了稱呼,“不,紗織就挺好的。”
他展顏一笑,“長得漂亮,人也聰明,性格又好。”
“最關鍵的是……”
“她喜歡我。”
是啊,她喜歡他。那么多人都喜歡著他,可他為什么偏偏就喜歡上了這個,這個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他的人呢?
他感覺到濃濃的悲哀。
他太痛了,痛到幾乎站立不住,所以他才愈發不肯停下來。
他看著新一因為他的話,臉色漸漸變得慘白起來,那份痛楚才能稍稍緩和一點。
因為這樣,他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看,他在為你而痛,他現在和你一樣痛苦。他心中有你,所以才會因為你的話而感到難過。
可他知道,連這一點能夠稱得上救贖的話,都是他自己編造而出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呆不下去了。
說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真正會被傷到的人,還是只有他一個啊,不是嗎?
他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不愿再多待哪怕一分鐘。
可他才踏出一步,便聽到身后仿佛呢喃般地低語。
“不會的。”新一喃喃著,不知是說給了快斗,還是說給了自己。
“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和她在一起的。”
他死死地盯著快斗,眼中全是期冀,“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是嗎?”
快斗輕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都忘了。”
他沒有一絲留戀地離開了。
徒余新一站在空蕩的客廳里,只覺寒意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