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野。”新一突然開口,語氣無比的誠懇。
志保疑惑地看向他,便聽他道:“這件事情,能不能請你不要告訴小蘭?”
他眉間微蹙,“她那個人啊,我再了解不過了,她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心里一定會很難過。我……不想傷到她。”
志保明白他的顧慮,她輕嘆一聲,道:“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多嘴了,“你真的想好了嗎?為了責任感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你真的決定要這么做了嗎?”
她不知道要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過一生會是什么樣的感受,尤其是在自己心中已經有所愛的情況下。
可是想也知道,大概,他這一生都不會再得到真正的快樂吧。
她輕聲道:“也許你這一生都不會再喜歡上別人,到那時候你難道不會后悔嗎?早知如此,為什么當時不選擇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呢。”
新一愣了下,然后沉默了。
“我只是怕你會后悔。”志保解釋道:“你知道的,世事難測,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怎樣。可如果日后你后悔了,不僅無法重新來過,你恐怕還會因此做出什么無法挽留的事來。”
“你……”她想說什么,可是對上新一的表情,卻是再也說不說來了。
沉默了片刻后,新一道:“我不知道。”他苦笑了一聲,“我是真的不知道。”
“就像你說的,世事難測,我又怎么會知道我日后會不會后悔呢。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只能這樣選擇。”
“宮野,你知道嗎?其實剛剛在醫院的時候,好幾次我都想著要不顧一切地把他留下來,我不想他離開,不想以后再也見不到他。我不在乎任何人,我只想要他留在我身邊。就像那天在火場里,那時候我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我卻沒有一絲恐懼。我甚至想著這樣也不錯,至少我們死都死在一起。”
“可是……”他輕聲道:“我們都活下來了。”
“不管當時我多么想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可是當我們活下來之后,我卻又退縮了。”
“赴死并不難,真正難的是活著。可我們還要活著,也必須活著。”
“而只要我們活著,有些事我們就不得不面對。這世上有太多事了,哪一樁哪一件都比愛情更加重要。我不能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只想著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不顧。”
他定定地看著志保,“宮野,你明白嗎?”
志保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的。”
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突然無奈地笑了起來,她有些疲憊地說道:“我從沒想過這種移情別戀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身上。換做是以前的話,我肯定會痛斥你這種渣男行徑,然后斷絕來往。不僅是你,黑羽也是逃不了的。”
“可沒想到……”她搖了搖頭,誰能想到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她不僅沒有對他們兩個人產生什么厭惡的情緒。反而是,有些心疼,有些難過,有些擔心……
這樣的情緒堆積讓她有一點愧疚,覺得對不起小蘭。可是沒有辦法,她是人,人心是偏的,她也會有偏向。不管她再怎么喜歡小蘭,她的心都會偏向新一。
“你不必有負擔的。”她的情緒變化新一看得分明,他安慰道:“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是我請求你幫我隱瞞,你不用覺得對不起任何人。說到底,這件事從頭到尾錯的都只有我一個人。”
志保聽得皺起了眉,她不喜歡聽到新一說出這種話,就這樣自責地把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有錯,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感情這種事本就沒有先來后到,只是道德有,他選擇了前者已經是他最大的挽救了。說到底,這件事還是要歸于四個字——天意弄人。
命運就好像一直大手將他們裹挾其中,無形的力量在操作著命盤的運轉。他們都是普通人,只能在其中拼命卻無力地掙扎。可至少,他也是在努力地對抗命運。
走到今天這一步,這三個人都沒有錯,可又誰都錯了。
她身在局外,哪怕看得通透卻也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為他們感到難過。
“你也不必擔心我。”新一道:“都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我這一生實在是太過順遂了。家庭和睦,友人相伴,再大的困難也能迎刃而解。也許就是因為我過得順風順水,所以才注定了我要載一個跟頭。”
“以前我從來不相信所謂的命運,可是現在我信了。”經歷了那么多,有些事情即使他不愿意去相信,也是不得不相信了。就像他會為快斗去廟里祈福,就像他向神靈禱告祈求快斗的平安……他在長大,在經歷,在相信著那些他從來都不屑一顧的東西。
也正因為相信,他才懂得,他無奈地攤手,“也許我命中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似悵然,又似解脫,嘆息道:“我啊,得到的東西太多了,難免有些失衡。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注定得不到他。”
“你不必為我們擔心。”他笑了笑,“這本來就和你沒什么關系。”
志保抿了抿唇,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卻怎么也放心不下,反而是覺得更加難過了。
有得必有失,他說他懂這個道理。可是二十多年里他得到了那么多東西,得不到的只有一個。他將他們與他相提并論,是不是正說明,在他心里,快斗比一切都重要呢?
她驀地有些心酸,可是為什么偏偏是這個他最想要得到的人,卻也是他不得不放手的呢。
“好了。”新一深吸一口氣,問道:“你要回學校嗎?”
志保沉默著點了點頭。
新一笑道:“那我們一起?”
“好。”志保輕聲應了一聲,她與新一并肩離開了這里。只是走之前,她無法控制地回頭,深深地看了這家醫院最后一眼。
這里,是一切的開始。而現在,也將成為一切的終點。
那時候,他們都認為這樣便是結局。誰也不知道,幾個月后,真正的轉機才終于出現。
窗外的櫻花開了又敗,快斗就在病床上看著花開花謝,歲月輪轉。
他本身的身體素質極高,所以恢復地很好,到四月底的時候,已經可以拄著雙拐下地了。如此又過了一個月,已經是可以扔掉拐杖自己行走了。
雖然只能慢慢走,走得快了腿就會疼,更不用提跑了,可是相比最初已經是好了太多了。這樣在新一看來很是煎熬也很是漫長的恢復過程,卻是連主治醫師都稱贊他的恢復速度之快。
而在他自己可以獨立行走一個星期之后,他收到了一個意外邀約。
快斗在咖啡店門口拿出手機看了看上面的短信,確認地址無誤后便抬腳走了進去。
小蘭坐的位置算不上醒目,卻也絕對不難找。進了店后他巡視一圈,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小蘭。
他向她走了過去,對著她笑笑權作打了招呼,然后便坐了下來。
小蘭也對他回以微笑,只是那笑容透露著幾分勉強。她的雙手絞在一起,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局促。
快斗有些疑惑,問道:“小蘭你怎么突然叫我出來,是青子出什么事了嗎?”
小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道:“你的腿怎么樣了?”
“我的腿?”快斗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雙腿,笑道:“挺好的,恢復得很好,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和以前一樣了。”
小蘭蹙眉,擔心道:“恢復之后會和以前一樣嗎?”
快斗想了想,坦白道:“完全和以前希望是不太可能了,畢竟都斷過一次了。不過應該能有以前的七八成吧,日常生活都不會影響的。”
他笑了笑,“我又不是什么運動員,也不需要多么厲害的一雙腿,能走能跑就行。”
他說得無所謂,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小蘭卻無端地難受起來。她看得出來快斗是在安慰她,不想她擔心。
她也明白快斗說的沒錯,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一雙腿能走能跑能跳已是足夠了。可是快斗可以這么說,她卻做不到這么想。
她總記得,他這雙腿是如何被廢掉的。
她絞了絞手,道:“對不起,連累你了。”
快斗無奈,“說什么呢,這樣說不就是見外了嗎。我和新一也是要好的兄弟啊,他出事我怎么可能不管呢。”
他笑道:“這話我都聽新一說過多少遍了,你可就別再說了。”
他佯怒道:“你們要是再說就是不把我當朋友看,那我可就要生氣了啊!”
小蘭抿嘴笑了笑,不再說了。
見她不說這些了,快斗又問道:“你今天叫我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個吧?”
小蘭愣了下,她搖搖頭,而后攥緊了手。深吸一口氣,她似乎下了什么決定。抬眸看向快斗,她說道:“其實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聊聊。”
快斗心頭一跳,他歪了歪頭,問道:“想聊什么?”
也許是已經開了頭,小蘭也不再扭捏,而是直言道:“聊一個人。”
快斗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誰?”
小蘭深吸一口氣,紅唇輕啟,吐出了一個名字——
“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