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愚蠢的是,你自作聰明的去找了東廠的番子們幫你。你以為這便可以讓這件事查不到你頭上么?你這是將頭送到范亨的刀前,伸著脖子讓他砍。事發之后,范亨立刻便知道了此事,他跑來找我,拿這件事來要挾我了。蠢材,這下你滿意了么?”
牟斌喘息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把抓過酒壺來咕咚咚喝了幾大口。眼睛冒著火瞪著沈良。恨不得吃了這個蠢貨。
沈良聽到這里,這才意識到是真的闖了大禍了。雖然他倒并不認為殺了張延齡有什么太嚴重的后果,只要做的隱秘不被人查出來便罷了。但是聽到牟斌,這件事居然是東廠督主范亨主動找到了牟斌告訴他的,并且拿此事已經要挾牟斌了,沈良才知道自己闖了彌大禍了。
“那……那如何是好?那可怎么辦?事情怎么這樣的?大人,卑職該死,卑職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到如簇步啊。這可有了**煩了。”沈良身子抖得厲害,眼神散漫,惶恐不已。
“現在知道怕了?呸!蠢材!”牟斌鄙夷的瞪著他罵道。
“大人,卑職這可闖了大禍了。要不然,大人將卑職交出去吧。這些事是卑職做的,卑職一人承擔,絕不牽連你。”沈良叫道。
“你承擔?你承擔的起么?你倘若承擔的起,范亨怎會來找我的麻煩?他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自然是要死死的揪著我。這條閹狗豈肯這么輕易了事。把你剁成肉醬又如何?老子還是脫不了干系。”牟斌怒道。
沈良跪在地上,忽然間伸手打起自己的耳光來,啪啪啪啪打的臉上鮮血飛濺,打的臉龐高高腫起,卻也不停手。一邊打一邊怒罵自己。
“卑職著實該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卑職做事沒腦子,連累了大人。卑職是個蠢貨,是頭蠢豬,豬狗不如……”
牟斌皺眉看著他,見他快把自己打昏過去了,擺手道:“罷了,莫要作戲給我瞧了。這件事還是有回旋余地的。”
沈良頭暈眼花的停了手,仰著腫脹的臉龐看著牟斌顫聲道:“大人……還有什么回旋余地啊?”
牟斌冷笑道:“這個世界上,本就是利字當頭。只要有利,什么事都能有的商量。最怕的便是那些油鹽不進之人,那反而是最難辦的。也幸虧我留了一手,從一開始便覺得此事可能是你干的,所以便趕在所有人之前將這件案子的查勘之權要到了手。也幸虧如此,才有了轉圜的余地。”
沈良呆呆的看著牟斌發愣,他現在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不知道牟斌在些什么。
牟斌沉聲繼續道:“范亨這條閹狗,野心可不。我早看出來了,他想在司禮監中當掌印。嘿嘿,可惜啊,司禮監中上面有王岳這座大山壓著,他可沒辦法往上爬。還有個資格比他老的多李榮。還有個和他資格差不多,但是卻善于溜須拍馬的徐智。他想上位,哪那么容易?這么多年來,范亨爭來爭去,才不過是爭了個提督東廠的督主職位罷了。按理,秉筆太監掌東廠,可他連個秉筆太監都爭不過李榮,硬生生被李榮搶了去。現在可好,司禮監里首領是王岳,次之是李榮,范亨最多排第三。后面還有個徐智虎視眈眈。搞不好王岳哪一不高興,把他廠督給拿了,給了徐智。那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沈良默默的聽著,忽然間混沌的腦子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范亨找到了我,拿這件事作為交換條件。他,若是我能暗中幫他的忙,助他一臂之力的話,這件事他便會爛在心里,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嘿嘿,這閹狗總算還是有些眼光,知道我牟斌在皇上面前話還是有分量的,知道我錦衣衛衙門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別的不,我錦衣衛衙門只需給他幾樁大案的內情,讓他東廠風光風光,他范亨便可以在皇上面前挺起腰桿來。本人只要在皇上面前為他范亨些好話,對他范亨也是極有裨益的。不得不,這廝還不是那么愚蠢,起碼他知道憑著這件事是扳不倒老子的。最多皇上治我個失察之罪,你沈良是那個去伏法的人。但之后,我便會跟他范亨沒完了。這廝看出了這一點,所以選擇引而不發,跑來跟我做交易。嘿嘿,有點意思。”
牟斌一邊,一邊撫須冷笑。
沈良完全明白了,原來范亨之所以沒有把這件事張揚出去,是想要以此來交換牟斌的助力,解決他目前的窘境以及將來上位的助力。確切的,這不是完全的脅迫,而是一種交易。
“大人……怎么回復他的?”沈良心翼翼的問道。
“哼,事到如今,還能如何?只能先平息此事了。雖然這件事就算爆出來,我也不至于掉了腦袋。皇上最多給我一些處罰罷了。但是,這件事的后果對我也很不利。張延齡會跟我撕破臉,勛戚之家也會敵視我。外庭也會乘機攻訐。我的日子不好過。一個不慎,老子不死也得脫層皮。與其如此,還不如跟范亨做個交易。當然了,我自有我的條件。我讓范亨將那晚參加襲擊的那些番子全結果了。這是他向我表達誠意的前提。我可不希望被他揪著辮子不放。”牟斌冷笑道。
沈良頭皮發麻,啞聲道:“他……他答應了?”
牟斌冷聲道:“當然答應了。那晚上參與其事的所有番子,包括東廠四擋頭在內,昨日傍晚已經全部在城北被老子親自帶人誅殺。尸體都已經燒成灰了。”
沈良嗓子眼發干,渾身酸軟癱坐在地上,心頭狂跳不已。那可是三十多人啊。事發之后,他們躲在城外并未回京。卻沒想到被牟斌帶人將他們一鍋端了。沈良心里既膽寒,同時又感到一絲釋然和慶幸。這些人都死了,那便意味著交易達成了,那便意味著自己闖下的大禍似乎已經得到解決了。起碼不會泄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