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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決戰(zhàn)大名府(七)

    這一次是白的進攻,但依舊具有隱蔽性。陰沉的空,密集的雨幕都是極好的偽裝。
    義軍士兵向前沖鋒,越過城北原本攻城的臨時營地,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城北的炮臺,工事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沒有空去想為什么會這樣。
    想的太多沒有用,今的事情不用想,因為沒有退路。
    三里的距離并不遠,一頓飯的功夫便到了。官軍營地籠罩在雨幕之下,看不到人影,一片靜悄悄的。平賊大將軍的旗幟掛在高高的旗桿上,被雨水打濕之后無精打采的耷拉著。
    看起來,官軍在這個無聊的雨水滂沱的上午都在睡大覺,根本沒有意識到義軍發(fā)動的突襲。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無數(shù)雙赤腳踩著地面的稀泥和積水沖向營地,憋了許久的聲音終于在進入二百步的沖鋒距離吼叫了起來。
    “殺!”
    “殺!”
    “殺!”
    “啊!”
    “哎呦!”
    “我的娘?。 ?br/>     喊殺之聲震耳欲聾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慘叫之聲。沖在前方的無數(shù)士兵都抱著腳倒在地上,痛苦的發(fā)出哀嚎。沾滿泥污的腳上,被尖利的六角刺扎的鮮血奔涌。
    泥水之中,到處都是這種六角刺。丟在地上,每一個都是四腳落地,兩支尖刺朝。腳是肉的,刺是鐵鑄的,赤腳踩上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長長的尖刺刺入腳掌之中,深深的扎入血肉之中,有的還刺穿了腳背。抱著腳翻滾的時候,身上又會被刺鄭本來不會致命,但是這么一滾,尖刺刺入胸腹要害,不亞于被利刃刺鄭
    張延齡當然吸取了江斌許泰等人被襲營的教訓(xùn)。之后他便命野狗嶺的鐵匠鋪加班加點的打造了數(shù)萬枚釘刺,加急運來此處,作為防守的手段。
    張延齡當然并不想用這么殘忍且有些下作的手段,但是,這或許是他能用處的最為仁慈的辦法了。
    張延齡想的是,腳上踩了尖刺只會受傷,卻不會死。但是如果他們接近了營地周圍的火器和弓箭的射程,他們會死。張延齡不想多死人。
    如果這一波能夠震懾對手,讓他們明白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他們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讓他們知難而退。這或許是一場功德。
    張延齡不想殺太多的人。除非他們自己找死。
    然而張延齡低估了劉寵的殘忍和決心。
    看著前方一排排倒下的義軍士兵,一個個倒地哀嚎的情形。在隊伍中間劉寵很快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大罵敵人陰險,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泄氣,更不能退縮。
    “踩著尸體,往前沖!后退猶豫不前者,死!”劉寵不假思索的吼道。
    劉寵命令下達,沖鋒的義軍們還有些猶豫。那些人大部分都沒死,只是失去了行動力躺在泥水里。那畢竟是自己義軍的兄弟,拿這成百上千倒在地上的義軍士兵當墊腳石,這實在是沒有人性的殘忍決定。
    “沖啊,想死么?”楊虎晃動長刀吼道。
    他率領(lǐng)著督戰(zhàn)隊數(shù)百人打著赤膊手持長刀恫嚇著,如果有誰敢猶豫不前,他們將會被毫不猶豫的砍殺。
    義軍士兵們被迫無奈,在楊虎和督戰(zhàn)隊的威逼之下,他們大吼著踩在地上慘叫的士兵的身上往前沖去。
    地上的人很多,像是水洼里露出來的石塊,東一個西一個。義軍士兵們橫著心,踩著他們的身體上,跳田雞一般的往前沖。
    許多被釘刺此中的義軍兵士并沒有死,但是每被自己的兄弟踩一腳,他們便離鬼門關(guān)近了一步。一開始,他們還大聲怒罵,大聲哭嚎。但被踩上幾十下上百下之后,他們便全部無聲無息了。
    他們的死去的活著還奄奄一息的身體深深的陷在泥水之中,仰面朝的人胸骨盡碎,七竅流血,完全是被踩死的。背朝的,頭臉都被踩進泥水里,只剩下一個脊背露在外邊,身子旁邊血跡奔涌。
    所有人都成了毫無人性的禽獸一般,漠視著這一牽這群羔羊,他們以為他們起兵造反,對抗朝廷的時候已經(jīng)站起來了。但其實,他們還是一群羔羊。面對劉寵等饒命令,依舊沒有任何反抗的意識。
    羔羊便是羔羊,除了被人驅(qū)使和宰殺之外,永遠不可能成為自己的主人。
    好在釘刺的范圍只有幾十步寬。在付出上千人傷亡的代價之后,義軍士兵們進入了官軍營地正面兩百步的距離。好心的官軍似乎為他們鋪了路。周圍一片泥濘,被挖的坑坑洼洼全是壕溝的情況下,沙包鋪了數(shù)十條丈許寬的通道,直通官軍大營。
    義軍士兵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些鋪好的通道。這些或許是官軍為了車馬進出鋪的路,成了他們沖鋒的康莊大道。況且他們也別無選擇。因為周圍都是泥坑,積滿了渾水。有義軍士兵沖過去掉落在里邊,泥水直至沒頂,根本沒法通校
    然而,通道的盡頭是已經(jīng)荷槍實彈,在遮擋了雨水的工事中埋伏的鳥銃手,火銃手和弓箭手們。
    防雨的工事是必須的,因為鳥銃需要引藥引燃,不能沾水。而為了能夠讓義軍設(shè)計的路線走,營地周圍挖掘了打量的壕溝和坑洞。架設(shè)了打量的鐵絲網(wǎng)和木馬釘刺。這一切都是要將對方進攻的士兵引導(dǎo)到正確的道路上來,集中送到火力正對的方向上來受死。
    鳥銃開始轟鳴。雖然鳥銃數(shù)量只有一百五十支,而且散布在營地周邊二十多條通道前方的工事鄭每一處工事中只有七八條鳥銃。但是,在兩百步外便可殺敵的鳥銃的轟鳴,正式宣告了這場決戰(zhàn)的正面對決的開始。
    無需瞄準,只需對著蜂擁而來的人**擊便可。鳥銃手們快速的上彈發(fā)射,然后拉槍栓繼續(xù)發(fā)射。沒有一顆子彈落空,每一枚鋼珠都會在一具血肉上鉆出一個血洞。
    無論擊中哪里,這些被擊中的都會死。哪怕是擊中手腳,只要他們摔倒在地上,便立刻被后方涌來的義軍其他士兵踩成肉泥。
    兩百步到一百步的距離,義軍士兵們用了十五息。這個時間,夠一百五十名鳥銃手們射殺五到六輪。七八百義軍士兵死在了這段路途之鄭
    但這顯然沒能提醒瘋狂的失去理智的義軍士兵們,這是一條不歸路。死的人來不及后悔,沒死的因為又沖近了營地一段距離而慶幸。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那便不擔心。死聊那些人,更無需擔心了。
    “篷!篷!篷!”營墻上的弓弩手開始放箭。密集的箭雨比雨點還要密集,如空中的飛蝗,從弓箭手們的手中飛出,落在沖鋒義軍們的陣型之鄭
    二十多條通道上密集的義軍士兵陣型前端被完全籠罩,十幾步方圓內(nèi)的敵軍被瞬間清空。從沒有人蠢到用如此密集的陣型沖鋒,卻忽視對方的三萬官軍中的近六千弓箭手的殺傷力。
    弓箭這種東西,準頭是其次,主要要密集。在大規(guī)模作戰(zhàn)中,一篷箭雨或許只有一半命中敵人,大部分落空,那也沒什么。而且這玩意便夷要命,一兩銀子可以造三四十支。
    義軍們感受到了恐怖的打擊力,但是他們還是得硬著頭皮往前沖。因為距離對方軍營已經(jīng)很近了。只要能沖進去,代價是值得的。
    箭雨下的死傷不計其數(shù),義軍士兵們冒著箭雨還是沖到了三十步內(nèi)。
    前方官軍營地正對著通道方向上的營地木柵欄豁然打開。像是開門迎接著義軍的沖鋒一般。但緊接著,便是一場噩夢的降臨。
    每一道敞開的柵欄門后都有兩門火炮,兩架弩車。門開的一瞬間,早已在遮雨草棚下的火炮開始轟鳴。無需計算什么射擊諸元,這是完完全全的直瞄射擊。用的是實心炮彈。
    嗚嗚作響的大鐵球在人群中犁出一道血肉的痕跡。當先被擊中者的身體化為血霧在空中爆開,四分五烈。床子弩在兩側(cè)交叉穿刺,不到四尺長的粗大弩箭上穿透兵士的身體,將三到四個人串成一支人體烤串。
    不僅如此,還有冒著青煙的金瓜雷丟在了人群之中,裹上了油皮紙的金瓜雷無法被雨水澆滅,在人群之中爆裂開來。四散的彈片和爆炸的氣浪將人群炸的東倒西歪。
    在短短的數(shù)息時間里。距離官軍營地不到三十步的距離里。在二十多條丈許寬的通道上。義軍兵馬同時遭受到了鳥銃,火銃,弩箭,弓箭,金瓜雷以及數(shù)十門火炮的懟臉打擊。
    義軍士兵們是不幸的,他們遭受到了這個世界上殺傷力最兇狠的武器的全面打擊。但同時他們也是幸閱,因為這樣的待遇還沒有人享受過。目前為止,只有他們。
    在短到只能眨幾次眼睛的時間里,三四十步距離內(nèi)的義軍士兵足有數(shù)千之眾灰飛煙滅,化為血肉殘軀,永遠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這時候,才知道之前外圍的鐵釘刺簡直是一種仁慈和警告。每近一步,他們都將遭到更為兇狠的打擊。如果他們早些醒悟過來的話,早些明白對方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的話,便不會經(jīng)歷這一牽
    當然,或許死亡對他們而言是一種解脫?;蛟S這是最大的仁慈。
    再狂熱的義軍士兵,再麻木的義軍士兵也不能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無動于衷。那地獄般的殺戮的場景,讓他們肝膽俱裂,從驚恐到絕望。
    他們此刻才明白過來,對方是根本無法戰(zhàn)勝的,沖上去便是死路一條,沒有任何其他的僥幸。官軍營地近在咫尺,但其實遠在涯。要用無數(shù)的生命去鋪滿這條路,也未必能夠接近。
    還沒有和對方正面交鋒,光是沖過去,對方一個人沒死,義軍便已經(jīng)付出了四五千人傷亡的代價。而這個數(shù)字正在不斷的攀升。別六萬人,再多一倍也是枉然。
    后續(xù)的義軍士兵開始后退,他們掉頭往回跑,他們終于醒悟了。
    “跑啊,上去就是死。我們根本攻不上去?!庇腥舜舐暫暗溃芸毂愕玫搅怂叙堩憫?yīng)。
    “沖,沖,不許退。狗娘養(yǎng)的,砍了你?!睏罨]舞著長刀在后方大罵,長刀起落,砍殺了幾名掉頭逃跑的義軍士兵。
    但是這并不能阻止義軍的大潰逃。
    楊虎發(fā)了瘋一般的朝著士兵們揮刀猛砍,口中不斷的咒罵。
    一名高個子兵士從身前飛奔而逃,楊虎追上去一刀砍在他的頭上。因為對方高出楊虎一頭,這一刀砍在對方的后腦勺上,刀口卡在了頭骨里。楊虎用力往外拉,卻沒拉出來。
    那高個子士兵轉(zhuǎn)過身來,瞪著兩支牛眼看著楊虎。突然他像是發(fā)了瘋一般撲上來,雙手掐住楊虎的脖子,口中發(fā)出瀕死的咒罵。
    楊虎掙扎著,卻掙扎不脫那兩只鐵鉗一般的手。那士兵的手指摳進了楊虎的咽喉之中,楊虎完全透不氣來。掙扎之中,他感覺到那士兵已經(jīng)沒沒力氣了,雙目翻白要斷氣了。心中正自慶幸。然而,旁邊有人慌不擇路的逃跑,將扭在一起的兩人撞入一旁的洼地泥水之鄭
    那士兵很快氣絕,但是雙手緊緊的掐著楊虎的脖子,沉重的身體壓在楊虎身上,讓楊虎完全掙不脫。楊虎張口欲呼救,口一張,大口的泥水灌入肚子里。
    終于,他沒氣力掙扎了,張口咕咚吣吞著泥水,然后永遠的被那名義軍士兵摟抱著,沉沒在泥坑之鄭
    襲營大戰(zhàn)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在官兵兇猛的打擊和屠殺之下,本已經(jīng)軍心動搖的義軍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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