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漸漸黑了下來，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談如青走后，屋子顯得空落落的。張延齡無所事事，坐在門廊下發(fā)呆。
    竹倒是很忙，重新將床鋪鋪好，又開始燒水讓張延齡沐浴，畢竟干了一的活，身上出汗，衣服上也有些泥巴污漬。
    張延齡洗澡出來，桌上燭火下，幾盤菜已經(jīng)擺在那里。熱騰騰香噴噴的。一壺酒和一副碗筷酒盅也已經(jīng)擺好。
    “嗬，手藝不錯啊。”張延齡甩著濕漉漉的頭發(fā)，笑著贊道。
    竹道：“冷，姑爺頭發(fā)是濕的，別感了風寒。喝點酒熱熱身子。酒已經(jīng)溫過了。”
    張延齡點頭，坐下便吃。竹也盛了一碗飯，坐在旁邊側(cè)著身子無聲的吃。
    張延齡道：“坐在桌子旁吃便是，這里又沒有外人。”
    竹扭著身子道：“那不合規(guī)矩，竹是下人。不能那樣。”
    張延齡張張嘴，想什么，卻又不出來。飯菜確實可口，但是這頓飯吃的卻是無聲無息的尷尬。張延齡和竹很少單獨相處，幾乎便沒有過這種時候，所以，氣氛中總帶這些尷尬。
    吃了飯，外邊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張延齡酒足飯飽，站在門口看著黑沉沉的上落著雨滴，皺眉道：“你家姐晚上可怎么回來？這氣，怎么就遇到這種事了？”
    竹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低聲道：“姐了，晚上回不來。”
    張延齡道：“但愿別出什么事兒。”
    竹道：“姑爺放心，不會出事的，沒什么事。”
    張延齡道：“你怎知道不會出事？難產(chǎn)可是很危險的事情。搞不好要死饒。”
    竹道：“姑爺睡吧，沒事的。明日一早姐便回來了。”
    張延齡聽著她這話有些納悶，似乎她很篤定的樣子。正待再問，竹捧著碗碟去廚下洗涮去了。張延齡便也作罷。想著：或許是對于自家姐醫(yī)術(shù)的自信吧。
    野村雨夜，也沒有什么樂子，書也沒帶一本來。吃了飯，竹在廚下忙活著，張延齡轉(zhuǎn)了兩圈，便也只得進房睡覺。
    床鋪重新鋪了，地上也鋪了一床。張延齡楞了楞，心想：難道竹今晚還睡在房里？西廂房阿牛的鋪子空出來了，她該去那里睡的。
    轉(zhuǎn)念又一想，這種老宅子，又是陌生的地方，竹怕是不敢在另一間房間里睡。這宅子雖然清掃干凈了，但是老鼠不少。昨晚一晚上窸窸窣窣在房梁上跑個沒完。
    張延齡脫鞋上床，合衣躺在床上，也沒有睡意。耳邊聽著外邊房檐下的雨滴滴滴答答的響，腦子里一會想著船廠的事情，一會想著別的事情。
    竹在外邊忙活著，水聲嘩啦啦的響。似乎是在洗澡。張延齡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些不該有的畫面來，于是忙收束心神暗罵自己齷齪。
    思緒轉(zhuǎn)到談如青去幫人接生的這件事上，腦子里轉(zhuǎn)了一會。忽然間一骨碌坐起身來，口中道：“不對！大大的不對！這是場騙局。”
    竹沐浴過后，栓了大門剛好進房來。進門時也不敢看張延齡，低著頭走到屋角地鋪上，和衣往被褥里鉆。
    “竹，我有話問你。”張延齡的聲音響起。
    竹忙抬頭看去，卻見張延齡坐在床頭，正瞪著眼瞧著自己。
    “姑……姑爺要問什么？”竹心里有些緊張，嘴上都有些不利索了。
    “你老實告訴我。你家姐是不是幫人接生去了？”張延齡問道。
    “姑爺……為何……這么問？您不是看到了么？秋菊來請她的……”竹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剛好便有人難產(chǎn)？那個秋菊……又是怎么突然冒出來的？來之前，咱們又沒通知別人，別的村的人怎知道你家姐回來了？巴巴地跑來找人？你家姐出診，你是她的幫手，她不帶你去，卻自己去了。這是怎么回事？還有，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適才你很篤定的不會有事，明日一早如青便回來了。你又怎知道一定沒事？產(chǎn)婦難產(chǎn)是要命的事，搞不好要死饒。也沒有什么藥物可醫(yī)，你也是醫(yī)術(shù)很好的，難道不知道這其中的危險？”
    張延齡連珠炮般的發(fā)問著。
    竹站在那里，手足無措的不知怎么回答。沐浴后穿著碎花的薄袍子，長發(fā)披在肩頭，可憐巴巴卻又有些風情楚楚。
    “姑爺……我……”
    “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什么騙局？你家姐是不是偷偷去見什么人了？找了個借口。是了，你家姐時候在這里是不是有什么青梅竹馬的相好。跑去見相好的了？”張延齡沉聲道。
    竹驚的瞪大眼睛，張延齡把事情往這方面去想，是她萬沒料到的。這可了不得，姑爺懷疑姐去見相好的，這豈不是要出大事。那不得休了姐，鬧成了不得的事情。
    “不不不，姑爺，你千萬別這么想。姐怎是那樣的人。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竹著急的擺著手叫了起來。
    張延齡心里暗暗好笑，他是故意把事情往歪了，談如青怎會是那種人？這不過是一個花招，若不將事情往糟糕處引，這妮子定不肯實話。她要解釋，必然要實話實，不然這件事她擔當不起。
    “那你給我解釋解釋，我適才的那些疑問，你一個個的給我解釋。”張延齡道。
    竹捏著衣角猶豫。張延齡裝作惱怒，爬起身來穿鞋穿衣，便往外走。
    “姑爺去哪里？”
    “我堂堂國公，受你主仆的騙，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我這便回南京。明日告訴你家姐，不必回去了，等著我一紙休書休了她便是。”張延齡道。
    “姑爺……萬萬不可。您誤會了。姑爺！”
    竹上前一把抱住張延齡的胳膊，順勢跪了下來，死死抱住張延齡的腿，仰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張延齡。
    “那你還不實話？”張延齡喝道。
    “姑爺，我……我……”竹難以啟齒。
    張延齡冷笑一聲抽腿要走，竹叫道：“我便是，姑爺莫生氣。這是姐……姐為了成全我……她安排的，要讓姑爺……姑爺……收了我。”
    “啊？”張延齡呆呆看著竹。
    竹一張臉羞的通紅，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姐跟我過多次，問我要不要嫁人。我一輩子跟著姐，不會嫁人。姐便，要姑爺收了我為房里人。這樣便可一輩子和她當姐妹，也不用嫁給別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并沒有這樣的癡心妄想。姑爺……姑爺……也不喜歡我，我怎敢有非分之想。姐便，這事包在她身上。”
    張延齡想起不久前談如青跟自己談及竹的事情來。一方面她和竹姐妹情深，不肯分開。另一方面，竹已經(jīng)是她最好的幫手。配藥藥方的機密也都不避諱她。她都是知道的。若是嫁人了，這事兒確實有些難辦。所以那談如青要自己收了竹為通房丫頭。
    當時自己是拒絕聊，現(xiàn)在看來，談如青沒有死心。
    “這次來南京，姐……就是這回了。她會安排給我和姑爺獨處一晚的機會。來之前，便告訴了那個鄰村的秋菊姐姐，今晚不是什么產(chǎn)婦難產(chǎn)，而是姐去秋菊姐姐家里和她一起睡了。她要我今晚侍奉姑爺。竹……竹害怕姑爺，不敢……不敢這么做。可是姐非要我這樣，我心里……也很害怕。姑爺，就是這個原因，不是什么青梅竹馬的外人約姐。若是因為這件事你誤會了姐，那竹只能死了。”
    竹絮絮叨叨的了一通話。
    張延齡都無語了。這個談如青，居然搞這樣的花樣，給自己和竹創(chuàng)造獨處的機會，讓自己收了竹。她怎知自己一定會答應(yīng)？怎知自己今晚一定會那么做？難道自己在她心目中便是那么沒有定力的人？
    “你家姐未免太看低我了。我張延齡和你相處，便會那么做？”張延齡冷笑道。
    “姐……叫我點上龍涎香，我沒點。那東西……點了會……會……”竹低低的話，卻不下去了。
    張延齡更是無語，龍涎香雖非**，但點起來之后的香味確有迷情催心的作用。會讓人產(chǎn)生沖動。在這樣的夜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己的身份又是可以對竹予取予奪的上位者，自然有極大的可能會發(fā)生一些事情。
    “如青啊如青，看我怎么懲罰你。居然算計到我的頭上了。”
    張延齡咬著牙怒道。
    “姑爺莫怪姐，她是為了竹好。竹知道姑爺不喜歡我，也沒有存著那份妄想。姐是好意，而且，竹不也沒有點香么？竹……還不至于那么做。姐的心意……竹是感激的。竹這輩子就沒打算嫁人。求你不要怪她。”
    竹抱著張延齡的腿，披頭散發(fā)的坐在地上，低低的哀求道。
    張延齡當然沒有真怪談如青，他只是覺得好笑。談如青一方面是為了竹，一方面其實也是為了張家。收了竹是兩全其美之策，對談如青而言，也是能讓她安心的事情。
    但她居然用這樣的花樣來對付自己，倒是讓張延齡甚是意外。不過，她確實沒有惡意。這件事，倒是類似于惡作劇一般的事情。相比她現(xiàn)在正在偷笑呢。
    張延齡低頭看著竹，竹衣領(lǐng)在掙扎之中敞開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雖然張延齡從來沒有認真的注意竹，心目中她還是個毛頭丫頭，但是現(xiàn)在看來，她長大了。
    竹十八了，已經(jīng)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相貌也算中上，性子安穩(wěn)樸實，和談如青倒也有幾分相似。張家濟世堂和藥坊成立以來，竹居功至偉。默默的做了許多事情，也沒有叫苦叫累。對自己也一直恭敬的很。
    “起來吧，地上涼的很。”張延齡沉聲道。
    竹爬起身來，低著頭站在張延齡面前。
    張延齡看著竹道：“那么，這件事怎么辦呢？你是怎么想的？”
    竹紅著臉搖頭道：“只要姑爺不怪姐，竹隨便姑爺處置。”
    張延齡想了想道：“你……討厭我么？”
    竹忙道：“不不不，竹怎會討厭姑爺。姑爺是頂立地的大人物，竹算什么？竹佩服還來不及呢。”
    張延齡道：“那你對你家姐的意思是如何？若我收了你，你會覺得委屈么？”
    竹驚訝的看著張延齡，臉上一片通紅。
    “我是，這個……你家姐煞費苦心，為你的將來打算。你們又情同姐妹……那個……若是你愿意嫁出去，我們自當給你找個好人家。若是……”張延齡臉皮再厚，也不免此刻有些結(jié)巴。
    “姑爺，竹誰也不嫁，一輩子侍奉姐和姑爺。竹對發(fā)誓……”竹打斷張延齡的話，叫道。
    張延齡怔怔的看著竹，突然一伸手，將竹抱了起來。
    “姑爺……”竹叫道。
    張延齡抱著她走向床鋪，輕聲道：“你家姐一片美意，怎好辜負。再……你又怎能一輩子不嫁。那豈非害了你。既然如此，我便做做好事。”
    竹渾身無力，驚得口舌發(fā)木，不出話來。只眼睜睜的看著張延齡將自己抱到大床上，解了自己的衣衫。那一刻來臨的時候，竹眼角淚水滾出，不出是歡喜還是痛苦。
    【作者題外話】：祝各位端午安康，更新來遲，大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