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梟第一次露出茫然的神色。</br>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楚辭琛。</br> 剛剛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懂了,可是合在一起后,怎么會讓人感覺這么的難以理解呢?</br> 什么叫518彌補了自己的錯誤后,才會自殺?</br> 他雖然從小生活在國外,可其實母親一直都在教他學中文,他的漢語水平一直都保持著正常水平的。</br> 來到華夏后,更是從未遇到過語言危機。</br> 但此時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的大腦不夠用了。</br> 518彌補自己的錯誤,什么錯誤?</br> 還有她為什么要自殺?什么叫自殺?</br> 他遲疑著的時候,就聽到楚辭琛一字一頓的開了口:“我說,她當年好不容易從愧疚到想要自殺的情緒里走出來,而你今天,又差一點毀了她。”</br> 獨孤梟不解的詢問:“誰愧疚?誰自殺?”</br> 楚辭琛看著被記者包圍的沈若京,想到了當年的事情,他忽然開了口:“你還記得,當年我們端掉一個5號神經毒素的生產窩點后,追溯5號神經毒素被用到哪里,見到過的一個小女孩嗎?”</br> 獨孤梟此刻的大腦已經不轉了,他只是點了點頭。</br> 楚辭琛卻接著道:“小女孩的父母都死在了5號神經毒素下,小家伙天真的問,她的爸爸媽媽為什么一直在睡覺,還不醒過來?那時候518走過去,深深鞠躬,給她行了一個道歉禮,那時候你還笑話她太圣母,不明白她這么愧疚的原因……”</br> 獨孤梟立刻道:“對,女人就是心慈手軟,看不得小女孩難過,人又不是她殺的,5號神經毒素又不是她制造的,她道什么……”</br> 后續的話卻猛地卡在了嗓子里。</br> 獨孤梟驀地扭頭,不可置信的看向被記者們圍住的沈若京。</br> 眾人的圍攻之中,有記者大喊了一聲:“你們能不能先詢問關鍵的問題?!沈小姐,請問5號神經毒素,真的是你發明的嗎?!”</br> 這話一出,周圍記者們紛紛閉上了嘴巴,一個個看向了她。</br> 沈若京定定看著面前的人。</br> 她攥緊了拳頭,忽然彎腰,深深鞠了一躬,她的頭幾乎都貼到了腿上,這一個鞠躬又深,持續的時間又長。</br> 記者們都被她的樣子鎮住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若京這才直起了身體,她神色悲愴,眼神里帶著無盡的悲涼和懊惱,她緩緩道:“對不起。”</br> 這一幕和七八年前,執行任務時的518重疊在一起,讓獨孤梟震驚的回不過神來。</br> 他錯愕的看著沈若京!</br> 腦海中忽然閃現出當初在舞臺上,帶著金鳳凰面具,穿著一身紅裙的女人,跟518是那么的相似……</br> 原來根本不是相似,那就是518!!</br> 沈若京……就是518!!</br> 獨孤梟全身僵住,如遭雷擊。</br> 從誤殺了518的那一天起,他整個人就是懵的,他納悶518怎么會死在那么拙劣的炸彈中,所以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玩笑。</br> 518肯定是在逗他。</br> 直到爆炸現場發現了大量518的的血跡和DNA樣本,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518的確死掉了,他當時還不相信。</br> 再后來,發現了5號神經毒素的痕跡。</br> 他才明白,518是被人算計了,中了毒,所以才沒能逃脫他的炸彈……</br> 從那天起,獨孤梟就瘋了。</br> 他頭疼的愈發劇烈,在組織里唯我獨尊,甚至在利用組織回到家族后,濫殺成性,直接把家里的人都血洗了一遍!</br> 因為如果沒有那些人,沒有那個惡心的父親,他的母親也不會如此悲慘,就更不會逼他成為組織老大,他就不會設置那一場炸彈!</br> 他怪了所有人,唯獨逃避著去怪自己。</br> 可當殺了家里的人后,他的人生整個都空虛了。</br> 都說他最恨518,可沒有人知道,他人生中只有518給予過他最大的信任,他當時寧可用爆炸,來逼著518清除自己,也從未想過,會炸死她!</br> 沒有人敢再提起518……</br> 而518死了以后,527也從組織里面消失了……</br> 最后的最后,他來到了華夏,去了海城,因為518曾經說過,她的故鄉在華夏海城。</br> 他吃了518最喜歡的麻辣燙,似乎這樣就可以感受到518還在身邊的感覺……</br> 然后他發現了最大的仇人,5號神經毒素的制造者,沈若京。</br> 殺了沈若京,是518平生最大的夙愿。</br> 他一路追殺過來,甚至設了這個局,眼睜睜看著沈若京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似乎只要她過得不開心,這一切就都值得了……</br> 但是現在,楚辭琛竟然告訴他,沈若京就是518?!</br> 怎么會!這怎么可能!</br> 獨孤梟的眼圈卻漸漸紅了,淚水模糊了視線,這個想來邪獰的男人,在此刻露出了孩童般的委屈。</br> 518,你騙的我好慘!</br> ……但你還活著,真好!</br> 他往她那邊走了一步,可胳膊卻被楚辭琛拽住:“你還想干什么?”</br> “去幫她解釋這一切!說都是我的陰謀!”</br> 楚辭琛譏諷的看著他:“記者們會信嗎?”</br> 獨孤梟愣住了。</br> 他既然選擇用輿論來懲罰沈若京,當然已經摸清楚了國內的輿論規則。</br> 記者們不會信的……</br> 沈若京剛剛承認了5號神經毒素是她制造的,卻反而無罪釋放,記者們肯定會抓著這一點,把事情鬧大。</br> 獨孤梟站在原地。</br> 他越是去解釋什么,反而越會被誤會是不是被沈家或者楚家收買了,不然怎么會前后言論不一致。</br> 獨孤梟忽然想到了什么,臉色猛地一沉:“糟了!”</br> 楚辭琛聽到這話,就意識到了什么,“你還干了什么?!”</br> 這么說著,就見獨孤梟已經拿出手機,撥通了手下的電話。</br> 可幾乎就在這時,幾輛黑色車子忽然在門外停下。</br> 第一輛車內率先跳下來一個人,他拿著手機跑過來,來到獨孤梟面前:“老大,到了到了,別催了!”</br> 獨孤梟憤怒的怒吼:“我不是催,我讓你帶他們回去!不許出現!”</br> 手下微微一愣,再回頭:“……好像晚了。”</br> 伴隨著這句話,那幾輛車子的門同時被打開,接著一群普通民眾人浩浩蕩蕩從車子里下來!</br> 他們中有老人,有二三歲的兒童,還有女人……</br> 這些人根本沒有理會獨孤梟,直接沖到了記者們前面,大喊了一聲:</br> “是你研發出來的5號神經毒素嗎?”</br> 記者們紛紛回頭,在看到這浩浩蕩蕩二十幾號人后,也都愣了愣,有記者詢問:“你們是?”</br> 一名老人顫顫巍巍的上前:“我兒子是一名警察,再抓到壞人的時候,被下了毒!我白發人送黑發人!”</br> 一名婦女抱著三歲的孩子上前:“我的丈夫只是得罪了他的上司,就被用這個毒給毒死了!”</br> 三歲的孩子立刻哭著喊道:“我要爸爸,我要爸爸……”</br> 一個滿臉絡腮胡須看著就邋遢的成年男人手中還拿著酒瓶子,他喝了一口后怒道:“我馬上要結婚的妻子,只是出國旅游了一下,被那些壞人調戲后反抗了一下,他們就給她喂下了那個毒……我妻子死了!!”</br> “……”</br> “……”</br> 這二十多個人,一一上前,訴說著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然后就一個個惡狠狠的看向了沈若京:</br> “你這個靠研發毒素來賺錢的黑心商人,黑心科學家!憑什么被無罪釋放?”</br> “你有罪!!你為什么要生產毒素!”</br> “如果沒有這個毒素,他們也不會殺人這么方便!!”</br> “那些殺人的,用毒的人的確該死,可是你這個研發的人,更該去死!”</br> “……”</br> “……”</br> 老人扔下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的兒子啊,我可憐的兒子!你就是為了抓住這個可惡的女人,才會死了……”</br> 婦女哄著兒童,眼圈通紅,用袖子擦著眼淚:“寶兒,別哭,別哭,你看看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是個壞人,就是她害死了你爸爸!”</br> 男人又喝下一口酒,“娟兒,娟兒啊,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br> “……”</br> “……”</br> 記者們紛紛沉默了,只拿出攝像機對準了他們,記錄下這人間慘烈的情況。</br> 沈若京也站在那里,她單薄的身軀顫抖著看著前方那些人。</br> 她一直都知道,Doom組織利用5號神經毒素排除異己,販賣給普通人去殺人,也知道死在5號神經毒素下的人有很多很多人……</br> 他們是父親的兒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兒子的爸爸,是丈夫的妻子……這些普通人,在生活中扮演著各種角色。</br> 她這些年一直在研究5號神經毒素的解藥,可研究了很久很久,才發現5號神經毒素無解。</br> 她沒有辦法再去彌補曾經的傷害了……</br> 沈若京正在想著的時候,小腿上忽然一疼。</br> 她低頭,就看到那個二三歲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了她的面前,正在踢她:“壞人,壞人,你把爸爸還給我!”</br> “你把兒子還給我!”</br> “你把我老婆還給我!”</br> “……”</br> 在一聲聲的質問聲中,一個酒瓶忽然從空中飛過來,“砰”的一下子,砸在了沈若京的額頭上。</br> 沈若京沒感覺到痛。</br> 也沒看到有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br> 她的面前頓時一片腥紅……</br> 陪娃出去玩了,累蒙了,今天一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