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沒想到夏鈺誠接受得這么快, 而且聽完對方的話,他居然覺得也有點道理,不由胡亂點了點頭。
傅謹辭腦海瞬間拉響警鈴, 夏鈺誠也是他,而且是結婚前就存在的人格, 雖然后來被分離出去,但現在他死了, 夏鈺誠還活著, 他沒身體,夏鈺誠還有,他只是個不該存在的鬼,可夏鈺誠……
事態嚴重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危機, 比被設計死亡那次還強烈。
偏偏林空鹿還點頭了, 夏鈺誠眼中很快也浮現笑意, 傾身靠近林空鹿的座椅,嗓音溫柔:“小鹿……”
“請閉嘴。”傅謹辭忽然打斷,頓了頓又說:“別打擾他開車。”
夏鈺誠:“……”
他偏頭看向另半個自己, 半晌后嗤笑:“你在命令我?”
“應該叫善意的提醒。”傅謹辭神色冷淡, 仿佛懶得搭理他。
夏鈺誠輕呵一聲, 收回視線, 淡聲道:“我跟小鹿說話,需要你提醒?”
坐在前排開車的林空鹿莫名覺得這話……好像隱隱有種耀武揚威的意味,錯覺, 一定是錯覺。
傅謹辭聞言,鬼影都陰沉了幾分,看向夏鈺誠警告道:“就算你也是我,但物是人非懂嗎?你把小鹿忘了, 而且這兩年跟他在一起的是我。”
夏鈺誠點頭:“確實,但你除了冷落他、傷他的心,也沒干什么,反而是我,只回來半年就……”
“呵。”傅謹辭冷笑打斷,“你那時恢復記憶了?”
夏鈺誠聞言也冷笑,怎:“說到這我也想問,為什么是我被分出去,忘記一切?”
“沒聽那瘋子說是隨機挑的?你運氣不好,臉黑。”傅謹辭心中莫名覺得快意。
夏鈺誠冷嗤:“誰知道是不是你跟艾伯納狼狽為奸,故意設計我。”
傅謹辭:“呵,故意設計你,那我剛才還審他?”
夏鈺誠:“你隨意編,我反正不記得。”
傅謹辭:“……”
他一定是把惡的一面分出去了,才會有這家伙。
正支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的林空鹿:……怎么忽然不吵了?
因在酒店耽擱太久,回到傅宅時,天已經有些暗。
林空鹿將車停好,剛摁開車門,就見管家推著三個人從別墅里出來。
管家臉色不太好,說話也有些急,邊推邊催促道:“唉,都說了家里沒鬼,我們也不做法事,幾位快走吧,快走快走。”
“哎老先生,你怎么睜著眼睛瞎說?老道早上來時,你家里還有這么大一只厲鬼,怎么說沒就沒了?”被推的人聲音有些熟悉,正是之前和小徒弟一起來捉鬼的老道士,扶隱子。
這次除了徒弟,他又多帶一個人,就是站在他身后老者。
老者鶴發童顏,長須白眉,手持拂塵,一身淡青色道袍被洗到發白,有種道骨仙風的氣質。雖被老管家嫌棄地往外推,卻眼神含笑,神色泰然。
察覺林空鹿這邊的動靜,他忽然看過來,目光矍鑠,有一絲銳利。
林空鹿眼皮一陣輕跳,想再坐回車內,帶傅謹辭和夏鈺誠離開暫避,但卻晚了一步,夏鈺誠和傅謹辭先下車了。
白發老者很快將視線從林空鹿身上移開,落在隱身的傅謹辭身上,片刻后又緊眉,看向夏鈺誠,最后視線就在三人之間轉換,背在身后的手不停掐算,神情一會兒凝重,一會兒疑惑。
雙方隔著一百多米的距離,卻就這么站著,仿佛在無聲對峙。
管家還在和老道士、小道士爭辯,見管家不承認有鬼,小道士在旁急道:“老人家你怎么不承認呢?那么大一只鬼啊。”
管家黑著臉道:“跑了,跑了不行?”
“哎,老人家,我知道您跟那鬼認識,但您別擔心,這次來的是我師伯,我師伯是清風觀的觀主,道號扶陽子,今年已經九十九高齡了,道法高深,為人正直,只要你們家那鬼沒作過惡,我師伯肯定不會殺他。”
“對對,師兄只會送他重新投胎,這對他來說可是好事。”老道士也說。
管家卻忍不住嘀咕:“又來一個九十九,你們那觀里的道士年齡都是九十九?”
白發老者聞言,終于將視線從林空鹿那邊移回,看向管家和老道士。
老道士頓覺尷尬,干笑道:“老先生說笑了,我師兄真是扶陽子,今年也確實九十九,哈哈,是吧師兄?”
管家心想:就怕你們是真的。
接著又推他們,催促道:“快走吧,我們家真沒鬼。”
老道士和小道士連忙又勸,扶陽子卻一甩拂塵,嚴肅地對老道士說一句“以后莫再欺人”后,竟真走了。
管家一愣,順著他走的方向看去,才發現林空鹿回來了。
那先生是不是也……
他心不由一緊,忙上前攔:“這位道長,那是我們家先生的伴侶,是人,您別過去了。”
扶陽子停住腳步,含笑看向林空鹿,客氣夸贊:“你家先生和他的伴侶很般配。”
管家只看見林空鹿和夏鈺誠站在車旁,一聽這話,神色頓時尷尬,忙解釋:“您認錯了,旁邊那位是小夏,夫人的司機兼保鏢,不是先生。”
“非也。”扶陽子搖搖頭,說話文縐縐,“保鏢是他,他亦是保鏢。”
管家:“啥?”
林空鹿這時終于走上前,佯裝不懂問:“道長這話是什么意思?”
扶陽子看一眼跟在他身側的夏鈺誠,又看向隱身站在不遠處,并未靠近的傅謹辭,嘆道:“這位夏先生的身體-中沒有靈魂,這是一具早該消亡的身體。”
林空鹿神色一凜,和夏鈺誠對視一眼后,不動聲色道:“道長請跟我們去家里坐坐,喝杯茶再談。”
扶陽子卻搖頭,遺憾道:“夏先生的情況,老道也幫不上忙,不過你們以后如果有別的難處,可以到清風觀來尋我。”
至于旁邊那厲鬼,他捉不得。
林空鹿聞言微怔,見他轉身就走,忙追上問:“道長,您能說具體些嗎?為什么是……夏鈺誠的情況?”
他能察覺出,對方剛才看見傅謹辭了,但卻對傅謹辭只字不提,只提夏鈺誠,這是什么意思?夏鈺誠的身體……會出問題嗎?
扶陽子嘆氣,直言道:“年輕人,你知道你丈夫一直跟在你身邊嗎?”
林空鹿點頭,并自我介紹道:“我姓林。”
扶陽子:“唉,林先生,那你知道……你丈夫跟旁邊這位夏先生其實是一個人嗎?”
林空鹿又點頭,說:“我知道。”
扶陽子愣了,旁邊的管家也傻眼。
林空鹿將今天剛得知的情況解釋一遍,并問:“所以道長剛才說夏……的身體早該消亡,意思是他會……”
扶陽子沒想到會是這個情況,不由嘆道:“難怪,難怪。”
難怪什么?林空鹿和夏鈺誠都疑惑,傅謹辭這時也飄上前。
扶陽子忙解釋:“夏先生這個身體本該在兩年半前就死亡,現在卻能走能動,跟活人無異,身上又有你丈夫的靈魂氣息,老道之前還以為他被你丈夫附身過,是你丈夫用鬼氣控制的傀儡。”
夏鈺誠和傅謹辭聽了,臉頓時都有些黑。
“如果是人格分離,那就可以理解了。在我們修道人看來,這算是分裂的意識被從靈魂上剝離,硬塞到別的身體-里,但對普通人來說,意識離開靈魂,一般無法存在太久,沒有靈魂的身體也不會存在太久,夏先生能這樣活兩年半,實在是奇跡。”
林空鹿心一緊,忙追問:“您的意思是,夏鈺誠會消亡?”
扶陽子點頭:“時間久的話,是會。”
“那要怎么才能救他?”林空鹿急切問。
夏鈺誠怔怔看著他,見他這么擔心自己,哪怕剛得知自己可能活不久,心中也忍不住涌上一股暖意。
傅謹辭則垂眸,手不自覺攥緊。
扶陽子搖頭嘆道:“老道剛才就說了,他的情況,我幫不上忙,除非將他移出這個身體,和靈魂上的意識融合,屆時老道倒是可以助他修煉出新身體。”
林空鹿皺眉,把夏鈺誠移出這個身體?這該怎么做,總不能再去找艾伯納把?
“另外融合也要兩個意識都心甘情愿,否則就是吞噬,極可能兩敗俱傷。”扶陽子又補充道。
林空鹿:……兩個炮仗會心甘情愿?不炸就不錯了。
送走扶陽子三人后,林空鹿頭疼地揉額角,只覺得這事太難辦了。
管家欲言又止地跟在他身后,他卻沒心情解釋,只對傅謹辭道:“你跟陳伯說吧。”
管家立刻眼巴巴地看向鬼影,誰知傅謹辭把話又傳給夏鈺誠:“你跟陳伯說。”
夏鈺誠:“我?”
“你不就是我?你解釋就是我解釋。”傅謹辭說完就追上林空鹿。
夏鈺誠:“……”分成兩半就是為了讓你甩鍋、躲懶的?
林空鹿回到臥室后,外套都沒脫,就疲憊地往床上一趟,頭疼想:該怎么把夏夏司機薅出來,再勸他和死鬼老公同意融合?
傅謹辭替他脫去鞋,接著又飄到他上方,低聲問:“你就這么喜歡他?”
是因為知道夏鈺誠會消亡,所以在難過吧?
“明明都是我,為什么你更喜歡他?”他忍不住喃喃問。
“啊?”林空鹿正想著事,聞言茫然回神,下意識道:“你嚇過我多少次,你不記得了嗎?”
傅謹辭的心中頓時有些悶,也是,另半個自己在外面野了兩年,不知從哪學的手段,向來會小意討好。
而他平時管著公司,習慣不茍言笑,對小鹿確實不夠溫柔體貼,變鬼后又嚇過小鹿,敗就敗在這。
他沒再說什么,只替林空鹿拉上被子,悶聲道:“你先休息。”
然而第二天,林空鹿打著哈欠起床,腳還沒沾地,一雙拖鞋就憑空“飛”來,穩穩穿在他腳上。
他哈欠打到一半,不由僵住。
然后,一道微涼的力量托住他的下巴,幫他輕輕合上,涼意還在唇邊輕拂一下。
林空鹿:“……”
他起身走向窗戶,但沒走兩步,窗簾就“自動”拉開,窗戶也“自動”打開。
他頓了頓,轉身走向浴室,盥洗臺上,牙膏和牙刷立刻飄起,藥膏自己擰開蓋子,往牙刷上擠一些,然后又自己擰上。
接著水杯飄向水龍頭,水龍頭“自動”開啟,杯子接滿水,又飄到他唇邊。
林空鹿:“……”
傅謹辭見他不動,終于現身,竟是從身后半環著他,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拿著牙刷,還溫聲問:“怎么不動了?”
林空鹿無奈,轉頭問他:“你干嗎?”這一大早的,又作什么妖?
傅謹辭抿了抿唇,輕聲道:“競爭上崗。”他就不信,他溫柔貼心起來,會比另半個自己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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