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迸衢L淮勉qiáng笑了笑,“不過身在敵營,還是小心一些,陪我一起回去罷。”
兩人并肩走回營帳,賀閏逐漸恢復鎮靜,步伐有一種劫后余生的輕飄感,側首時他看見裴長淮穿得單薄,抿了抿gān澀的嘴唇,道:“下雪了,公子多披一件衣裳?!?br/>
裴長淮腳步一僵,仿佛想到什么,攤開手指接住冰涼的雪花,悵然若失道:“是啊,下雪了?!?br/>
他們愈走愈遠。
地牢里,寶顏薩烈提起刀,看向謝從雋。他那時就跪在地上,雙眼赤紅,撕心裂肺地喊叫著。
六年前的光景仿佛再現,但現在喊叫的人變成了裴長淮。
裴長淮他沖著賀閏咆哮道:“他那時候還活著?他明明還活著!為什么,為什么!賀閏!為什么這樣對我!還給我,還給我!把從雋還給我!”
賀閏被他眸子里猙獰扭曲的恨意驚到,下意識后退了兩步,裴長淮試圖向賀閏撲過去,猶如發狂的野shòu想要撕咬他,卻被兩名士兵狠狠摁在地上。
裴長淮qiáng硬地仰起頭,瞪向賀閏,發瘋般道:“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賀閏,本侯要殺了你!一定殺了你!”
寶顏薩烈微笑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對賀閏說:“四弟,這下你是再也做不成梁國人了?!?br/>
賀閏倉皇失措,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外逃,裴長淮沖著他的背影吼叫,眼淚茫然地流下:“把從雋還給我,還給我!”
他怎么就相信了呢?怎么就相信那具尸首是謝從雋?
他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當年他堅持戰下去,寶顏薩烈一定會jiāo出謝從雋,他就不會死;謝從雋當時就在北羌的軍營里,與他僅有咫尺之遙,他明明有機會救他的……
可他還是什么都沒能做到。
兄長,父親,從雋,還有那么多百姓和士兵,他一個都救不了!
賀閏一走,木牢里剩下寶顏薩烈和他手下的兩名士兵。除了裴長淮的哭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寶顏薩烈慢慢蹲下,一手抬起裴長淮的下巴,耐心地欣賞著他的神情。
“你現在的表情跟當年的謝從雋真是一模一樣?!?br/>
寶顏薩烈笑起來,指腹抹著他臉頰上的眼淚,越抹指尖越濕滑。
中原氣候宜人,養出的人也嬌嫩,寶顏薩烈蹂躪過中原的女人,那滿身白脂一樣的皮膚單是看著就令人血脈賁張。此刻裴長淮傷痕累累,被蹂躪得可憐脆弱,一想這人還是敵方的主將,寶顏薩烈心口暗暗燒起一股莫名的火,征服的欲望在他腹下越燒越烈。
“裴昱,現在連我四弟都不想保你了,你之前還跟本少主說什么……‘士可殺不可rǔ’?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不可rǔ的?”
寶顏薩烈一抬眼示意,那兩名士兵按住裴長淮的肩膀。裴長淮耳朵里嗡嗡作響,連反抗都忘記了,寶顏薩烈去扯他的腰帶。
“我說過,讓你們別臟了他的衣裳!”
角落里忽然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寶顏薩烈瞇了瞇眼,回首看去,還不等他反應,一抹寒光一閃!
薄刃正中刺入寶顏薩烈的喉嚨,隨后利落地抽出,鮮血一下噴出來,濺紅趙昀的雙眸。
第一時間寶顏薩烈還沒感覺到痛,而是驚駭,他瞪大雙眼,捂著冒血的脖子一下倒在地上。
那兩名士兵被眼前的變故嚇住了,等反應過來要抽刀的時候,趙昀黑色的身影撲過來,攜著凌厲的鋒芒,一劍封喉。
裴長淮茫然地看著這些人相繼倒下。
地上寶顏薩烈還沒死,身體一陣陣痙攣抽搐著,想要發出聲音叫人,頸間的血卻涌得更多,他挪著往外爬。
黑色的影子覆到他的身上,寶顏薩烈回頭看向趙昀,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和手中淌血的刃一樣寒亮,形如地獄惡鬼。
趙昀俯身下來,揪起寶顏薩烈血淋淋的領口,提手握拳,手上盡是凸起的青筋:“剛才就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謝從雋,謝從雋,謝從雋……這個名字,我都聽到煩了!嗡嗡地像蒼蠅一樣!”
他一拳落下,惡狠狠砸在寶顏薩烈眼角,一拳接一拳,一拳重過一拳,同時伴隨著他憤怒到極致的咆哮聲:“不要!再拿!這個名字!折磨他了!”
濃血濺到趙昀眼下,也淌滿了寶顏薩烈的臉,寶顏薩烈在這一下一下打擊中徹底失去最后的意識,最后一動不動了。
從破陋處漏進來的白雪落滿趙昀肩頭,他停下手,確定他已經死絕,長長呼出一口氣,回身看向裴長淮。
趙昀用薩烈的衣服擦gān凈手上的血,拖著傷腿過去,握住裴長淮的肩膀,將他抱入懷中,“長淮,沒事了,沒事了?!?br/>
裴長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他,忍哭聲忍到渾身顫抖,“趙昀,我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吧?。∥铱梢跃人?,他堅持那么久,等著我去救他,我什么都沒做到!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救救我,趙昀,你救救我,殺了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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