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項半信半疑,“你打算放我走?我走了,你怎么跟皇上jiāo代?”
“本侯自有辦法。”裴長淮道,“等你離京以后,本侯也會妥善安置你的家人,榮華富貴就不要想了,活著就好,只要你活著,或許就還有團聚的那日。”
劉項思及皇上對裴長淮的寵信,倒也沒有再懷疑他的話。
往后就是亡命天涯,當一輩子的逃犯?劉項心情沉重,沒想到自己竟淪落至此,他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的腹部,這些天的牢獄之災讓他可吃盡了苦頭。裴長淮的話也不無道理,如果落到趙昀手里,他難逃一死,現在逃跑,至少還能活。
只要能活著,就還有希望。xしēωēй.coΜ
馬車飛快地出了京城,往京郊云隱道觀的方向駛去。
路上,或許是馬車太過顛簸的緣故,劉項有些想嘔吐。
裴長淮看他臉色異常蒼白,問:“怎么了?”
劉項渾身不適,對裴長淮的怨氣也大了一些,道:“牢中可不比侯府錦衣玉食,我跟你爹一樣的年紀,怎么經得住這種折騰?裴昱,你慶幸你還有機會救我,如果武陵軍真要棄我于不顧,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趙昀,包括你大哥當年做過的那些丑事!”
裴長淮眉間一蹙,“你什么意思?”
劉項看裴長淮的神情,似乎對當年的事全然不知,他胃里如翻江倒海,提不起力氣再跟裴長淮說話,大喝一聲:“停車!”
他叫停馬車,喚來兩名侍衛扶著他下去,好嘔gān凈這一肚子的穢物。
裴長淮孤身坐在馬車中,回想著劉項方才的話,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大哥當年做過的事?何事?聽劉項的口氣,仿佛也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但又怎么可能?別人不知裴文,可裴長淮最是熟知自家大哥的秉性,端正儒雅,行事磊落……
思緒紛雜間,他鼻端忽然嗅到一陣冷香,抬簾望去,只見野林中雜生著數株碧色梅樹,正是“綠翹”。
裴長淮想起趙昀書房中也斜插著這樣一枝綠梅,只是已經枯萎了。他心念一動,獨自下了馬車,行到梅林當中,挑揀了最艷、最盛的花枝折下,打算帶回去給趙昀,權當感謝他此次信任與襄助。
此時,一名近侍悄悄走到裴長淮身后,低聲說道:“劉安已經在前方侯著了,他身邊跟著幾個黑衣人,應該就是劫持元茂公子的那伙匪徒,他們都蒙著面,暫時辨認不出身份。”
“辛妙如呢?”
“還沒見到。屬下將小侯爺的意思傳到劉家時,劉安說,等見到劉副將平安無恙,他才會放了辛小姐,倒是十分謹慎。小侯爺也別太擔心,他們將辛小姐當籌碼,絕不會動她一根頭發的。”近侍說完,又擔憂地看了裴長淮一眼,“不過,您真打算放了劉副將么?”
裴長淮折下一枝梅花,面不改色地說道:“劉安膽怯無能,憑他一人之力,在短時間內做不成這么多事,劉家身后必定有高人相助。劉項只是個餌,餌放下去了,就看背后那人會不會咬鉤。”
言下之意,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了劉項。裴長淮此人容易心軟不假,可再心軟也有底線,他最容不得旁人算計裴家,算計他的親人。
裴長淮嗅了嗅碧梅上的香氣,不自覺地笑了一下,似乎很是滿意。
他吩咐道:“等救了辛小姐出來,你們便盯著劉氏父子和那群匪徒的去向。”
“是。”近侍領命退下。
那廂劉項吐完,回到馬車,便有些頭腦發昏,一頭栽到座上,嗬嗬喘著粗氣。他多日沒有洗漱,如今又吐了一番,車廂里充斥著一股異味。
裴長淮便沒有與他同乘,騎了駿馬在前方領路。
行至密林深處,劉安在此等候多時。他身后站著一伙蒙面人,共計五人,個個高大威猛,手持重刀。
一見到馬背上的裴長淮,劉安眼前一亮,“長淮!”
裴長淮扯著韁繩,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單刀直入道:“你爹就在馬車里,拿辛妙如來換。”
劉安不住地點頭,道:“好,好。”他回頭對身后的蒙面人喝令道:“事成了,去把辛妙如帶出來!記得斯文一點兒,別傷到她。”
五人彼此對視一眼,卻并未動身。
劉安救父心切,目光越過裴長淮,看向馬車,高聲喊道:“爹,爹!”
沒多久,劉項踉踉蹌蹌從馬車中鉆出來,他臉頰發青,嘴唇淡紫,遙遙望了劉安一眼,剛想說話,雙眼驀地一黑,登時就從馬車上栽了下來!
身體落地,發出“嘭”的一聲悶響,隨行侍衛率先察覺異樣,大呼道:“劉副將!”
劉安驚得渾身發抖,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裴長淮眼一冷,翻身下馬,朝劉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