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彥道：“我給你的是最上等的東西，這個(gè)掛背的行囊，則是我每次出門的隨身法寶，不要小覷它，是以罕有的烏頭穿山甲的堅(jiān)皮浸制而成，內(nèi)中夾有能化內(nèi)家氣功的“登南花”的棉絮，可以護(hù)著你背心。”</br></br>劉裕正把一張弩弓掛在探手可及的馬側(cè)處，二十四枝箭矢整排連布囊安裝在另一邊，感激地道：“你這小子很夠朋友。”</br></br>高彥親自為他掛上行囊，道：“你拔刀時(shí)用點(diǎn)巧勁，記著索鉤在你右邊，迷霧彈在左邊，你試試看。”</br></br>劉裕探手往后，從行囊側(cè)的小袋找出可以彈簧射出索鉤的鐵筒子，順口問道：“索子有多長？”</br></br>高彥欣然道：“說出來你或不相信，這寶貝是由北方巧匠精制，分三重關(guān)鈕，可分別射出兩丈、三丈和四丈遠(yuǎn)的索鉤，收發(fā)自如，是我以重金買回來，曾多次助我逃出死門關(guān)。不要看索子只是條綿線般粗細(xì)，實(shí)是由堅(jiān)勒天蠶絲織成，一般庸手休想可扯得斷它。”</br></br>又拍拍行囊道：“里面除你要求的東西外，還有刀傷藥，希望你用不上吧！”</br></br>劉裕待要說話，小詩來到兩人身前，看到劉裕在整理行裝，愕然道：“劉老大要到那裹去？”</br></br>劉裕微笑道：“我立即起程返南方，須十多天才回來。”</br></br>小詩似明不明的點(diǎn)頭道：“祝劉老大一路順風(fēng)。”</br></br>高彥見她臉色陰沉，似乎有些心事，問道：“小詩姐在害怕花妖嗎？放心吧！害怕的該是花妖，我們的燕老大最擅長的正是擒拿采花賊。”</br></br>劉裕忍俊不禁笑道：“你這小子最愛夸張，燕飛捉過多少個(gè)采花賊呢？”</br></br>小詩也被他惹得“噗哧”笑出來，橫他一眼道：“有位尹姑娘來找你……”</br></br>高彥一震道：“尹清雅！天！她來找我干甚么？”</br></br>大力一拍劉裕的肩頭，道：“我借小詩姐那句話，祝你一路順風(fēng)，記得要活著回來見我們。”又向小詩作個(gè)揖，一陣風(fēng)般溜了。</br></br>劉裕見小詩黯然垂首，知她從高彥對尹清雅的雀躍看出端倪，心中不大舒服，暗責(zé)高彥，道：“娘曾對我說過，當(dāng)年與爹同時(shí)追求她的還有個(gè)同村的家伙，這家伙說話了得，最懂討她歡心，可是她偏偏下嫁我爹，因?yàn)樗牟皇且粫r(shí)的開心，而是能長相廝守的郎君。”</br></br>小詩的臉紅起來，有些狼狽地盯他一眼，嗔道：“這種話只該對女兒說，劉老大在哄我，人家根本……噢！不說哩！”</br></br>劉裕苦笑道：“確是胡誨，真實(shí)的情況是我娘的外家不準(zhǔn)娘與那口甜舌滑的家伙來往，硬迫娘嫁給我既老實(shí)又勤奮的爹。不過娘并沒有后悔不與那家伙離家出走，因?yàn)樗楹蟮纳詈苄腋＃堑嬖V我的。”</br></br>小詩忍不住嬌笑起來，笑得雖仍有點(diǎn)勉強(qiáng)，但顯然心情開朗多了。</br></br>此時(shí)燕飛、紀(jì)千千、慕容戰(zhàn)、龐義和方鴻生聯(lián)袂而至，見小詩笑不攏嘴，均感訝異。</br></br>小詩向紀(jì)千千道：“原來劉老大也懂亂吹大氣，胡言亂語。”</br></br>龐義緊張起來，道：“你向小詩姐說過甚么花言巧語？”</br></br>劉裕探手抓著來到身前龐義的肩頭，道：“勿要冤枉好人，我告訴小詩姐選夫婿絕不要揀如我般懂得花言巧語的家伙，而須挑選些像你老哥既老實(shí)又勤奮的人。”</br></br>小詩“呵”的一聲垂下螓首，連耳根都燒紅了。</br></br>劉裕再加一句“是我娘教的”，說罷踏蹬上馬。</br></br>紀(jì)千千看看小詩，又瞧瞧老臉脹紅的龐義，嬌笑道：“看不出劉老大也懂花言巧語，再說幾句來聽聽。”</br></br>劉裕心中暗嘆，他不單要忘記王淡真，且須把對紀(jì)千千的愛慕化為友情，同樣不是人生樂事，不過事實(shí)如此，別無選擇，在馬上道：“一切留待活著回來再說吧。”</br></br>與燕飛交換個(gè)眼神，又向慕容戰(zhàn)揮手作禮，朝方鴻生道：“祝方總領(lǐng)導(dǎo)眾英雄馬到功成，為世除害。”</br></br>一夾馬腹，放蹄而去。</br></br>高彥追在“白雁”尹清雅嬌俏的背影后，卻不敢胡思亂想，還要收攝心神，否則肯定追不上她。</br></br>在夕照下，這迷人的小精靈白衣飄飛，說不盡的風(fēng)流嬌美，每一個(gè)騰躍的姿態(tài)都美妙動人，瞧著她一個(gè)觔斗翻上第一樓的后院墻，足尖輕點(diǎn)，毫不費(fèi)力的越空而去，投往對街一座荒廢庭院，心內(nèi)的感受實(shí)在難以形容。</br></br>高彥學(xué)她般點(diǎn)墻投去，小美人早在瓦脊坐下，后方是扇狀散射的落日霞彩，看得高彥目眩神迷，連老爹姓甚名誰一時(shí)忘掉了。</br></br>坐到她身旁，尹清雅笑吟吟的瞧來，道：“你的輕功不錯(cuò)哩！不知拳腳功夫如何呢？找天我們比比看。”</br></br>高彥自己知自己事，她剛才是留有余力，自己則把吃奶之力全用將出來，還跟得頗為辛苦，最要命的是輕功本為自己所長，已是遜她至少兩籌，自己的弱項(xiàng)拳腳功夫更不用說。</br></br>幸好他的性格絕不會因此自卑，笑嘻嘻道：“來日方長，好玩的玩意多著哩！有我高彥陪你，保證小清雅你不愁寂寞。”</br></br>尹清雅“噗哧”笑起來，媚態(tài)橫生，白他一眼道：“小清雅？哪有這樣別扭的，師傅他老人家喚我雅兒，郝大哥叫我小雅。嘻！小清雅都算不太難聽吧！看！”</br></br>高彥給她的親切話兒說得心內(nèi)燃起火炭似的，隨她玉指的方向道：“有甚么好看的？”</br></br>尹清雅嬌癡的道：“才好看呢？昨晚人家就是在這裹觀察你們營地的動靜，還看到千千姐姐和“邊荒第一劍”燕飛，燕飛長得很不錯(cuò)，聽說你和他是好朋友，對嗎？”</br></br>高彥立即不舒服起來，道：“甚么第一劍第二劍，燕飛從來只是條大懶蟲和酒鬼，只是因紀(jì)千千才稍為振作起來。嘿！小清雅今趟來找我，是否有甚么事呢？”</br></br>他自問說得非常有技巧，點(diǎn)醒尹清雅燕飛的意中人是紀(jì)千千。</br></br>尹清雅像聽不到他話意所指般，看著紀(jì)千千、燕飛等人與劉裕說話，雙目射出迷蒙的神色，自言自語般道：“不！郝大哥的看法不會錯(cuò)，他說在邊荒集最欣賞的只有燕飛一個(gè)人，你若不肯引介，我便自己去尋他，看他的蝶戀花了得至何等程度。比試可真最好玩哩！大家又不用拿性命出來拚。”</br></br>高彥似給人在背上狠抽一鞭，苦笑道：“你該直接找他才對。”</br></br>尹清雅瞥他一眼，目光回到三十多丈外、隔了一條街和后院的馬房處，看著劉裕策騎離去，微嗔道：“人家喜歡找你也不成嗎？劉大哥要到哪裹去呢？”</br></br>天色倏地暗黑下來，太陽沒入西山之下，不知是否因花妖的威脅，今晚的邊荒集份外處處危機(jī)四伏。</br></br>高彥給尹清雅耍得暈頭轉(zhuǎn)向，糊涂起來，訝道：“喜歡找我？”</br></br>尹清雅別過俏臉來向他皺鼻子嗔道：“不成嗎？快答我的問題。郝大哥著我來打聽消息，若我空手而回定給他罵死。唉！我昨晚和你們玩耍已被他臭罵一頓，嚇得我差點(diǎn)哭起來，你定要幫人家這個(gè)忙。”</br></br>高彥神智不清的答道：“劉裕是回南方去。”</br></br>尹清雅抿嘴笑道：“算你乖啦！不過南方這么大，他要返廣陵還是建康呢？答中有獎(jiǎng)。”</br></br>高彥仍保存半絲清醒，問道：“有何獎(jiǎng)賞？”</br></br>尹清雅聳肩道：“唱一曲小曲你聽好嗎？師傅最愛聽我唱曲，當(dāng)然比不上千千姐姐，不過也不是人人聽得到的。”</br></br>高彥最后一點(diǎn)靈明亦告消失，糊裹糊涂的道：“他當(dāng)然回廣陵去，難道回建康向司馬道子求援嗎？哈！可以唱歌哩！”</br></br>尹清雅撒嬌道：“只有一個(gè)消息，哪夠人家向郝大哥交差？我還想知道你們?nèi)绾螌Ω痘ㄑ麓蟾缫蚕氡M點(diǎn)力呢？”</br></br>高彥終是老江湖，開始有些醒覺，皺眉道：“你來找我只是要打探消息，這就是你的“喜歡找我”？”</br></br>尹清雅嗔道：“我早告訴郝大哥，我在這方面是不行的。不過看在與你高彥尚有點(diǎn)交情，這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原來你根本不當(dāng)我是朋友，怕我會害你嗎？算了吧！”</br></br>高彥的防御立即崩潰，賠笑道：“我們當(dāng)然是一見知心的好朋友，唉！你看到那個(gè)胡須漢嗎？他就是北方著名的“羊臉神捕”方鴻圖，緝捕花妖的事由他主持。關(guān)于這方面的事可以直接問紅子春，他不是和你們有特別交情嗎？”</br></br>尹清雅輕松的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好朋友燕飛有甚么特別對付花妖的法寶，看來你并不清楚？”</br></br>高彥叫屈道：“我怎會不清楚？咦！你不是在助你的郝大哥一臂之力，讓他可以擒得花妖，好向千千領(lǐng)懸賞吧！”</br></br>尹清雅“噗哧”笑道：“完蛋哩！竟給你看穿呢？你這個(gè)人很機(jī)靈，不過我可不喜歡騙不倒的人，你要扮得呆頭呆腦才成。”</br></br>輪到高彥心叫完蛋，自己對著她時(shí)，不但使不出平時(shí)一半的本領(lǐng)，且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偏又愈相處愈感到她迷人可愛。</br></br>看著她便像看著沒有人能馴服的小妖精，不單沒有辦法，還無處著力入手。</br></br>尹清雅甜笑道：“不為難你哩！清雅也為你著想的，他們要?jiǎng)由砟兀磕氵€不回去參與他們的餞別行動。”</br></br>她的笑容不但甜如蜜糖，還充滿漫無機(jī)心的天真意味，可是高彥卻曉得她是狡猾在骨子裹，先來一招欲擒先縱，看自己還可以拿出甚么好消息來討她歡心。</br></br>遠(yuǎn)處龐義和慕容戰(zhàn)把姬別送贈的兩匹匈奴馬牽出馬房，燕飛還朝他瞧來，卻沒有表示，小詩卻似沒有察覺他們在這邊說話。</br></br>高彥猛一咬牙，故意裝出不放她在心上的神情，笑道：“小清雅也要小心點(diǎn)，不要讓花妖把你這頭可愛的白雁銜了去哩！”</br></br>再不理會她，彈將起來，逕自回營地去也。</br></br>漢幫總壇，忠義堂內(nèi)，幫主祝老大獨(dú)坐堂內(nèi)，沉思不語，只看他深鎖的眉頭，便曉得他心事重重。</br></br>“軍師”胡沛步入堂內(nèi)，來至他身旁，俯身湊到他耳旁道：“大仙離開哩！我們已加強(qiáng)戒備，若屠奉三敢來犯，我們包保他來多少殺多少，有來無回。”</br></br>祝老大朝他瞧去，沉聲道：“若來的是支多達(dá)千人的精銳荊州勁旅，你仍這般有把握嗎？”</br></br>胡沛為之愕然，尷尬的道：“屠奉三不敢這般胡來吧？”</br></br>祝老大目光閃閃的打量他，肅容道：“到今夜此刻，我忽然感到自己是孤立無援，即使江老大亦幫不上忙，若非他派文清及時(shí)趕來，情況更不堪設(shè)想。”</br></br>胡沛站直身體，賠笑道：“屠奉三的出現(xiàn)，確令我們亂了陣腰，不過一天勝負(fù)未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br></br>祝老大“霍”地起立，負(fù)手在大堂來回踱步，好一會后在胡沛旁停下來，長嘆道：“我?guī)团两裉烊绱说夭剑仁艽煊谘囡w的劍，繼而被鐘樓議會孤立，不得不同意讓第一樓重建，接著又被屠奉三公然挑戰(zhàn)，我當(dāng)然要負(fù)最大的責(zé)任，但更因是我錯(cuò)信你的提議，于淝水之戰(zhàn)后盲目的擴(kuò)張勢力，觸犯眾怒，你還有甚么話好說呢？”</br></br>胡沛神色出奇地平靜，垂頭道：“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表，教人難以逆料，老大你要怪罪于我，我胡沛當(dāng)然沒有話說。”</br></br>祝老大勃然大怒，轉(zhuǎn)過身來面向胡沛，雙目殺機(jī)閃閃，戟指斥道：“一句難以逆料便可以搪塞過去嗎？當(dāng)日我對設(shè)立攔江鐵索一事已大感猶豫，全是你大力慫恿，說甚么借此立威，致令我?guī)万T虎難下。至于甚么巧立名目的地租，亦是你的主意，讓燕飛借此重重打擊我們，你這個(gè)軍師是怎么當(dāng)?shù)模俊?lt;/br></br>胡沛抬起頭來，從容道：“老大你既不信任我，我這個(gè)軍師當(dāng)下去再沒有意思，老大若要?dú)⑽倚箲崳娼^不敢還手。”</br></br>祝老大全身一陣抖顫，雙目似欲噴火，好一會方把激動的情緒勉強(qiáng)壓下去，轉(zhuǎn)身背著胡沛道：“立即給我滾，以后勿要讓我見到你，邊荒集再沒有你容身之處。”</br></br>胡沛趨前少許，來到祝天云身后，壓低聲音道：“胡沛對老大的多年提攜愛護(hù)，永遠(yuǎn)銘記心中，在離開邊荒集前，我尚有一個(gè)天大重要的秘密上報(bào)老大。”</br></br>祝老大沉聲道：“說吧！”</br></br>胡沛又把聲音壓低少許，至僅可耳聞，道：“此秘密是與“大活彌勒”竺法慶有關(guān)。”</br></br>祝老大皺眉道：“竺法慶？”</br></br>胡沛再靠近少許，續(xù)道：“竺法慶的夫人尼惠暉是我的師母。”</br></br>祝老大全身劇震，立即運(yùn)功，往前沖出再反手后擊的應(yīng)變招數(shù)剛在腦袋內(nèi)成形，一向詭計(jì)多端卻武功平平的胡沛，十根指頭已驟雨般戳在背心二十多處穴位。</br></br>胡沛的說話故意兜了個(gè)圈來透露自己真正的身分，令他不由分神去咀嚼，早令他慢了一步，更關(guān)鍵的是，他仍身負(fù)昨晨因燕飛而來的內(nèi)傷，兼之胡沛在出手前沒有任何先兆，故一下子便著了道兒。</br></br>祝老大眼耳口鼻全滲出鮮血，卻沒有往前拋跌，因?yàn)楹骐p掌生出吸攝的勁力，令他仍直立不倒，想呼叫求救，聲音來至咽喉變成微弱的呼喊。</br></br>胡沛湊到他耳旁笑道：“老大滋味如何呢？這八年來，我早把你的武功底子摸通摸透，你有多少斤兩，我比你更清楚。”</br></br>祝老大雙目噴出仇恨的火焰，強(qiáng)忍著十多道入侵勁氣在體內(nèi)經(jīng)絡(luò)激蕩交戰(zhàn)的撕心痛楚，呻吟道：“你逃不了的。”</br></br>胡沛失笑道：“我何須逃走？多年來你生活糜爛，荒淫無度，武功不進(jìn)反退，我卻是勤力練功，為你打理幫務(wù)，不斷把我的人安插于幫內(nèi)重要的位置，只是找不到下手的好時(shí)機(jī)，現(xiàn)在機(jī)會終于來了。”</br></br>祝老大急促喘息，雙目無力地閉上，抖顫道：“你瞞不過文清的。”</br></br>胡沛獰笑道：“怎會瞞不過她呢？你先被燕飛所傷，可是因情勢緊張，故急于練功恢復(fù)，致內(nèi)氣失引，走火入魔，即使華陀再世，也絕察覺不到是由旁人下手。剛才一擊即中的手法，雖是眨眼間的事，卻是我苦練多年的成就，胡沛開懷笑道：“我怎會這么蠢？徒然啟人疑竇？更何況屠奉三要?dú)⒌娜耍瑥膩頉]有能壽終正寢的。你也不會死得這般輕易，我還需數(shù)天時(shí)間好好部署，便讓我們的賭仙暫代你的位置。老大你明白嗎？”</br></br>倏地雙手離開祝老大背脊。</br></br>祝老大再支撐不下去，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