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塵是一把好劍,深深刻刻了解到自己主人想玩兒死對方的心情,是以打得不慌不忙、慢中求穩。
藍小魚在一旁左蹦右跳,生怕他娘親惹事,彩衣鎮的祠堂還沒建好呢,這要是不小心傷了一兩個金氏的人,他這半年可別想安生了。
莫玄羽皺著眉,越看越不對勁,那把劍確實通靈性,可姚楚兒卻慢慢掌控不住了,她的劍招與劍到底還是不能全全融合。
“楚兒,不可再用術。”
莫玄羽拔劍助她,他劍法并不好,莫家莊這許多年,哪有什么人指導,最多是這些年承蒙姚宗主不棄,學了一招半式罷了。
秦蒼業實戰經驗豐富,早就看出對方已經開始吃力了,他飛起一腳踢過去,姚楚兒手臂擋住退出幾步,還沒站穩,又被對方閃過來打掉了手里的劍。
小魚兒拽過他娘親,用自己的劍擋了秦蒼業的又一招。
姚楚兒趕緊推開他,“熊孩子別過來!”
避塵在空中劃出非常耀眼的光亮,大家還沒來得及抬頭,突然一道藍光閃過,金氏一眾被劈了個正著,接連后退。
藍忘機一身白衣飄揚,接過落下的避塵,藍光剛過,又劃出一道劍氣,秦蒼業躲避不及,胸口眨眼便是一道血痕。
“含...含光君!”
這要是十年前,場面可能會好很多,可是十年后的今天,含光君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差,或許他有時偶爾有個同情心,但絕不會用在蘭陵金氏上。
秦蒼業看看一旁的莫玄羽,不知是不是該再爭取一下,還不待開口,他面前就突然起了一道結界,或者說,所有人面前都起了一道結界。
姚楚兒還拽著小魚兒的手,愣愣地望著從天而降的白衣抹額公子,心中砰砰砰跳個不停。
藍忘機的結界混沌模糊起來,隔開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疾步向前欲握姚楚兒的肩。
姚楚兒驀地反應過來,點腳向后滑,她輕功自然比不上藍忘機,不過轉眼間,就被按在了石壁上。
四目相對,青山綠水早已拋在腦后,只有白衣翻飛糾纏。
姚楚兒竟覺得一切如此熟悉,這人太英俊...眼眸里是抹不去的復雜感情,她...她好像不能呼吸了...
藍忘機隔著面紗看她的眼睛,他根本不用伸手去揭開那層白紗,“渺渺...”
“我...”不知為何,聽到“渺渺”兩個字,心猶如有巨浪在沖撞,腦中也有聲音流竄:我最乖了,你說什么我都聽。
姚楚兒控制不住自己,聲音竟然不自主地有些溫柔,“你...是誰?”
原本期待的、急切的、深情的目光,突然就暗了下去,藍忘機將她肩膀握得更緊,低頭靠近她,語調是冷的,“渺渺,你將我忘了。”
如此平靜的敘述語氣,讓姚楚兒有些心疼,不害怕,只是心疼。
“嘶啦!”姚楚兒一口氣還沒喘上來,右肩的衣服突然被撕了,這是南方特有的紗衣,質地輕薄隨風飄飄,尤其是她還挺喜歡的...
可是不知是為什么...她竟然也無法發脾氣,質問的話到嘴邊講出來都是溫柔的,“你...想做什么?”
一切開始不受控制,就像她的劍招,總是慢慢變得不像自己先前學的。
藍忘機伸手去撫她肩上的那塊疤,瑩白的皮膚上,只有這一處紅痕,這是當年為他擋下的劍傷。
手指上的溫度很低,姚楚兒依舊望著眼前人,看著他,她的心慢慢就靜下來,好像他做什么,她都不想拒絕...
本來氣氛還好好的,這就開始撕衣服了,藍小魚著急得不得了,奔過去,“爹爹爹,你放手放手!”小魚兒不依不撓扒拉著,“你要把我娘弄生氣了,她又不回家了,這兒好些個公子排隊等著呢!”
藍忘機眉頭一皺,伸手將她衣服拉上,一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揮袖,面前層層結界便撤了。
莫玄羽面色焦急從外頭跌進來,金氏一眾仍困在原地,另一頭草堆里站了十來個年輕公子。
藍小魚嫌場面還不夠亂,拽他爹的袖子,指著對面:“我就說的吧,你看,都跟這兒排隊看我娘呢。”
莫玄羽爬起來,“楚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語氣還很歡快。
藍忘機擋了對方的視線,表情冷漠。
秦蒼業已經想好了說辭:“想不到竟然是含光君,今日實屬金家家事,這小子是宗主遺落在外的兒子,我們...”
藍忘機打斷他:“可是你傷我夫人?”
藍小魚跳出來:“爹,還有我胳膊呢,也傷了!你看!”
姚楚兒一把拉回小孩子,“你別過去!”
秦蒼業不知道藍二公子什么時候又多出個夫人,蒙著面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世家公子嘛,風流實屬常態。
怎么辦呢...打不過賠禮道歉唄,可憐秦蒼業一個父輩級別人物,行了個大禮,“還請含光君莫要怪罪。”
藍小魚內心:搞笑!怎么可能...這可是我爹...
藍忘機擲出避塵,結結實實在秦蒼業手臂上劃了一道,接連著又是一道掌風,將他震得吐了血。
秦老副將年歲稍大了點,這就暈倒了,弟子們匆忙將他抬走。
見這陣仗,圍觀的群眾也跑了,就剩莫玄羽一人,他還站在藍忘機對面,深知自己不是此人對手,可他不能走,“多謝含光君解圍,還請...您...將楚兒還回來...”
“呵...還?”藍忘機嘲諷回應,他側臉看看身后的人,她正給小魚兒包扎手臂,長長的睫毛在她臉上打下陰影,面紗下的唇色嫣紅難掩。
“沒有什么楚兒,離她遠點。”
“你!”
“噢!我記得了!”姚楚兒恍然大悟,“小時候我隨爹爹去岐山參加過婚宴,可是那時見過公子?只是我丟過一段時間,記事情總模模糊糊的。”
藍小魚看著他爹的臉色,知道事態已然急轉直下了,趕緊站隊,“娘!這些都不重要!咱們快點回家吧,還能趕得上晚飯!”
藍小魚的娘不知自己在作死的邊緣,還站到莫玄羽身旁去,“小公子,我不是你娘,我...”
呃...姚楚兒被藍忘機點了穴,暈了...
看吧...娘...你還是太嫩了...
藍忘機一把接過人摟在懷里,另一手揮袖將拔劍的莫玄羽震出很遠,回頭對藍小魚說:“拿上你娘的扇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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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曦臣從岐山回云深,藍啟仁因燒祠堂一事被氣走大半月了,現在還在岐山待著不肯回來,澤蕪君決意回來勸勸藍忘機,好為叔父尋個臺階。
太陽下山,明月高懸,夜色晴好,藍小魚趴拉著木柵欄往院子里頭瞧。
藍曦臣拿著裂冰信步走來,“小魚兒,怎么不進去?”
“大伯父,我爹將我娘打暈帶回來了,還設了結界,我不敢進去,你說他們要是和離了,我跟誰?”
“啊?”藍曦臣突然覺得月光太刺眼,晃得他頭暈 “你娘?渺渺回來了?”
藍小魚想了想,“是我娘沒錯,只是她現在改了個名字,叫姚楚兒,還另有個相好,叫莫玄羽,長得還挺好看的。”
這太可怕了...
藍曦臣推開木門就進,一步還沒踏出去呢,被結界給彈回來了...豈有此理...靜室也就罷了,將他的寒室也給圍了!
藍曦臣解了半天,終是將這結界給撕了,他弟弟這些年,劍沒練什么,術法越來越霸道,再這么下去,哪還是燒祠堂這么簡單...只是誰又有資格勸他呢...
小魚兒先奔進去,到門邊反倒猶猶豫豫,輕手輕腳將門推了個縫。
藍曦臣透過門縫看進去,藍忘機正坐在床榻邊,抬手輕輕拉上被角。一手輕觸榻上的人,白色寬大的袖子也拂過去,他用另一只手小心攏住。
他絕不可能認錯溫渺渺。
小魚兒有點擔心,“大伯伯...我爹他好像哭了...”
藍曦臣一瞬間就想通了,這畢竟是忘機的家事,別人有什么資格干涉。或許,更多的,還是偏心,偏心自己弟弟,因為這么多年,藍曦臣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另一種表情,生機。
門被合上了,小魚兒有點不太懂,回身仰頭望著自己的大伯父。
藍曦臣拍拍他的腦袋,牽著他手,“來,小魚兒,從未有人給你說起你爹娘的故事吧,去院里,我講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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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楚兒睡了個好覺,這床塌太舒服了!被子也舒服!枕頭也舒服!還有屋里的花香,都是她喜歡的。
窗外有劍聲,這才是她最喜歡的,腦子還沒清醒,姚楚兒就跳下床塌,一把將木窗推開。
藍忘機正在院中練劍,他只穿了中衣,頭上還帶著抹額,手里握著避塵,劍法極快,就連劍穗都甩出極好看的弧度。
姚楚兒呆愣在原地,有畫面在腦中重合,晃得她頭暈,這是哪?這人是誰?所有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呼之欲出。
“渺渺。”
“嗯?什么?”
藍忘機收劍上前,看著她趴在窗前可愛的模樣,抬手拂開她的碎發,“去將衣服穿好。”
“噢。”
她竟然毫不抗拒這個稱呼,甚至覺得這里的一切,本就是她的,難道她真的是...
藍忘機端了早飯,姚楚兒挽著平陽姑娘特有的發髻,青絲垂墜,如閨中姝女,頭上是昨日的珠串,她很美,可他不喜歡...這十年,他停在原地,也不愿見她走遠任意一步,他有心魔。
“我...是怎么在這的?什么時候可以回去?”
藍忘機道:“你會一直在這里。”
姚楚兒包子都要掉了,“哎不是...要不我們談談?我覺得...”
藍忘機:“你是我夫人,在你想起這點之前,我們沒什么可談。”
姚楚兒想反駁,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能換個說法:“那你要關著我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