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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番外一

    自皇后娘娘在一個偶然的春日里查出了孕信,宮中人人皆是精神一振,把這件事當作頭等大事來對待。
    傳聞中流水般的賞賜是沒有的,畢竟是虞莞自己掌管著尚宮局的鑰匙。抬出去一趟再抬回來,體面都給外人看了,卻平白折騰自己。
    這并非她第一次有孕了,然而虞莞實在不敢有絲毫松懈上一回還是前世,胎相兇險,到最后果然沒保住。這一樁一直是她心中的陰影。
    這種緊張過頭的情緒不知怎的,也影響了薛晏清。除去每日上朝的時間外,薛晏清幾乎大部分時間都留在長信宮的小花廳中陪著虞莞,連奏折也在這里批閱。
    此外,他還將擅長千金科的太醫們調到了偏殿,日日在兩人近前看顧侍奉。
    直到三個月過去,杜若女官拍著胸脯保證胎相已經安穩了,夫妻倆才稍稍放下心來。
    眾所周知,妊娠最兇險的是前后三個月。中間的幾個月,虞莞可以稍微松快些了。
    膳房總管劉大人原是薛晏清的人,自他登基后,更加盡心盡力侍奉。杜若那邊的消息一出,許久不曾下廚的他親自上灶,做了一桌難見的佳肴送進長信宮去。
    虞莞在其他事上有些隨性,唯獨舌頭是被宮中御膳養刁了的,很有些挑剔。前三個月她情緒有些怏怏的,連帶著胃口也不甚好。由是,今日見劉大人親手做的菜,很是有些期待。
    許久沒有飽食一頓了,又是春日多眠的日子。這會兒,虞莞喝湯的時候,忍不住闔上了眼皮打了個哈欠。
    “困了么?”薛晏清問。
    虞莞點了點頭,杏眸一直沒有睜開,一副困極的模樣。
    “白芍,”薛晏清喚了聲:“去陪阿莞歇一歇。”
    白芍應了一聲,仔細地扶著虞莞的腰,送她一路去了寢殿。
    寢殿的香爐已經被撤下了,這會兒只放了些新鮮的瓜果,清甜四溢,聞起來極為舒心。在這樣淡淡的香氣中,她很快陷入沉眠。
    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竹床之上。身上搭著的被褥不似長信宮的煙羅錦緞,仿佛過水洗過很多次似的,有些舊了。墻壁灰蒙蒙的,用青石砌成。
    環視四周,眼前的臥室并不寬敞,不見什么多余的陳設,看起來有些貧窮,卻處處透著與之不符的整齊、干凈。
    虞莞很快起身,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纖白的柔荑之上密布著新舊針眼。再一摸小腹,平的。
    這是……長平街上她住過的小院。
    她這是回到了上輩子?虞莞不可置信地覆上自己的臉龐,愣怔出神。
    時光回溯已是奇異之事,竟然還能再次逆流么。
    過了一會兒,她竟然發現,臨死之前。那股悶在胸腔中的淤積的血氣已經不見了,此時呼吸之間輕快得很。
    老天返還給了她一具健康的身體。
    只是,虞莞并不因此感激半分。她突然想起,自己懷孕四個月的身體,和已經兩情相悅的薛晏清來。
    于她而言,這輩子的塵葛已經散去,第二世才是新生。
    自己在那個世界會不會……
    虞莞越想越害怕,竟然沒聽見外間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門開了,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下意識看去,卻發現,進來的人竟是白芍。
    白芍是拎著一個竹籃進來的,一見面就看到榻上的虞莞神情恍惚地盯著她,臉色瞧著……仿佛比以往好了些?
    “虞姑娘這樣看著我,是好久未見,不認得了么?”她并未察覺有異,打趣了一句。
    虞莞下了榻,披了件衣服給白芍斟茶:“好久不見。”
    對于自己來說,這個世界的白芍,確是好久不見了。
    茶葉并不是什么好茶,但白芍很給面子地一飲而盡。隨后說道:“虞姑娘上次放在眉煙閣中的東西已經盡數售出了,不少主顧都問我,幾時才能再出些新的呢。”
    虞莞聽了不置可否,又見她道:“賣出的銀錢我這次帶來了,路上遇到集市,淘換了些東西,姑娘一齊瞧瞧罷。”
    白芍掀開竹籃子上的布,將其中的東西一一取出:一塊巴掌大、泛著油潤光澤的的臘肉、幾盒簇新的針線,還有不少新鮮的食材。
    虞莞掃了一眼,就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滋補身體,對女子極有好處的,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多謝白芍姑娘了。”
    “多謝什么?是我要多謝你才對。這次免不了勞煩你多做些織物了。”白芍笑吟吟地說。
    片刻之后,她隨口道:“若是真要謝我,不如聽我一句勸,見見我為你說合的人家。”
    虞莞一怔。
    白芍說這話本沒指望虞莞同意,幾個月的日子相處下來,她或多或少知曉了虞姑娘的脾性她是決計不肯再把自己的未來交托在別人手中的。這事需要她天長日久之下,徐徐圖之。
    可是,這一回,白芍卻料錯了。
    虞莞輕輕頷首,眸色清淺,淡淡說了句:“好。”
    她想知道,白芍想為她說合的那位男子……當真的薛晏清么?
    薛晏清聽聞稟報之時,一向沉穩的人,手中執著的毛筆抖了抖,墨色渲染了一片,一張風骨勁透的大字就此作廢。
    “她當真如此說?”
    白芍的眼中浮現些許糾結:“確是說了同意。但我不過隨口一提……”
    她為難的地方在于,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殿下與廣陽宮的祿蠹恰在爭鋒。此時出宮去見虞莞,恐怕多有不便。
    再者就是……虞姑娘甫一見到殿下,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
    “你去安排此事。”薛晏清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在她耳畔,白芍抬了抬頭,卻見殿下的眸中已是一片波光粼粼,如同月搖江樹,撒了遍地清輝。樂文小說網
    “是。”她又問道:“殿下是就這般去見虞姑娘么?可需要喬裝?”
    薛晏清猶疑了一瞬,隨即堅定道:“不須喬裝。”
    喬裝終有一日會被戳破,薛元清已經騙了她一次,自己不能再做下第二次。
    白芍領命而去,薛晏清卻無論如何,靜不下心來寫字了。
    他心里腦里,滿心滿意都是即將到來的會面。
    弟弟與兄長的妻子,于倫理上,放在本朝著實是奇事一樁。何況,薛元清那畜生竟敢那般對她……虞姑娘若是不信任自己,也是應分之理。
    薛晏清嘆了口氣。
    他方才看似語氣堅決,心中的忐忑卻半分沒少。
    虞莞好不容易松了口,自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至于見了面如何……一切只能且待來日。
    然而,事情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相約之處是一家茶肆。虞莞特意帶上了冪籬,早早地前來,卻在茶肆的大廳間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坐著狀似品茗,面容和氣的白凈男子,不是兀君么?
    還有那個面色森冷如鐵的,分明是宮變那日,拿刀指著熙和帝的“禁軍”!
    這說合的另一個人選,除了薛晏清以外,恐怕再不做他想了。
    是以,約定的雅間之外,薛晏清整理了衣袂的褶皺、又微微頭頂的扶了扶玉冠,終于下定決心推門而入之時,看到的卻是一張平靜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過多的妝面修飾,素面朝天,柔潤皙白,如同一枝風露中招搖的玉蘭。
    然后,他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對自己打了個招呼:“二殿下,許久不見。”
    薛晏清沉默地入座,才發現自己身前的茶杯中斟滿了清茶,手指一探,還是溫熱的。
    他掩飾性地舉起茶杯抿了一口。
    虞莞見狀,有些想笑她如何看不出面前的男子有些慌亂了,低著頭不敢看她一眼。
    忽地,她突然玩心大起,把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安靜等薛晏清開口。
    薛晏清等了許久,等不來一聲質問,只好率先問道:“如何知道是我?”
    虞莞自不會說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的白芍說漏了嘴:“無意中見過你的人一面。”
    果然,薛晏清點了點頭,不再計較這個問題。
    旋即,他屏住了呼吸,仿佛攢住所有勇氣一般輕輕問道:“那,虞姑娘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她到底有沒有那個意思?還是只是為了揭發自己?
    薛晏清本能地認為是后者,卻克制不住地妄想,萬一、萬一虞莞也對他……
    虞莞輕輕笑了一聲,她還從未見過薛晏清這般忐忑的模樣。從前錯過了沒見到,當真可惜。
    她這幾日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上輩子必有根由。
    自己重生之后命運截然,皆是從嫁給薛晏清引發的。那上輩子的根由,會不會是薛晏清了?
    “聘禮可帶來了?”她輕聲問。
    “自然帶來了。”薛晏清握著的茶杯灑出幾滴茶水落在手上,他卻絲毫無覺似的。只是那瑯瑯如玉的聲音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就在長平街上,可要我帶虞姑娘去看?”說完這句,他再次屏住呼吸。
    就在長平街?那豈不是只和自己一墻之隔?說薛晏清是無意她都不信。
    虞莞含笑嗔了人一眼:“去罷。”
    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茶肆,虞莞帶上冪籬,隨薛晏清直奔長平街。
    果然,一墻之隔的院子被薛晏清買下來了。本是居所的地方,安放了不少紅檀木箱子,生生被用作庫房。
    “虞姑娘請觀。有什么不足之處,盡可直言。”薛晏清說。
    虞莞沒和他客氣,徑直掀開了一個箱子,最上面竟是一柄水晶鏡子,紫檀制成的鏡托被雕成了比目魚形狀。
    她突然認出來,這是她閨中把玩的那柄。
    這……
    她正愣怔著,忽然天旋地轉,醒了過來。
    看著熟悉的拔步床與紅羅帳,手上小腹隆起一個微微的弧度,虞莞微怔。
    是夢么?
    正有些猶疑,虞莞卻發現手中握著一柄水晶鏡子,正是從薛晏清的聘禮中抄起的那把。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番外主要是為上輩子的男主圓夢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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