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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場之上絕對不會有手下留情的說法,尤其是這種沖陣之后的混戰(zhàn),就算你和對面的敵人是親人,是兄弟,但只要屬于不同的陣營,不幸遭遇后就必須分出個你死我活,否則就算你一時僥幸放過了對手,也會被敵人身邊的敵人殺死。
莫羅河就遭遇到了這樣的情景,他是一個匈奴人,他曾經也是南部匈奴出身,晉室內亂時進入了中原,在石勒手下從軍。
后平舒一戰(zhàn),石勒戰(zhàn)死,莫羅河和很多袍澤都做了狂瀾軍的俘虜,又過了一段時間,有些俘虜被處死,有些被放掉,向他們這樣的低層士兵則有兩個選擇,一是遣送回家,二是留在狂瀾軍繼續(xù)當兵。
莫羅河的家已經遷入了襄國城,他選擇了回家,但沒想到王烈很快又攻下了襄國城,這一次莫羅河選擇加入狂瀾軍。
歷經兩年時間,莫羅河已經為身邊袍澤所接納,成為了幽州軍的一員,也是狂瀾飛騎中的一名軍主。
像他這樣的異族騎兵,在狂瀾軍中還有用很多,他們的主公王烈明確和他們講過:不論你們是那一族,但入得我狂瀾軍,就是我麾下戰(zhàn)士,你們若為我戰(zhàn)死,你們的父母親人由我狂瀾軍養(yǎng)老送終。至于你們的族人,只要不是刻意欺壓我大晉子民,不是沾滿我大晉子民鮮血的罪魁禍首,就都是我的臣民,我會如對待晉民一般對待他們。
王烈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自莫羅河在幽州加入狂瀾軍后,不但自己妻兒得到軍屬的對待,而且更是分配給了他們土地和牛羊,讓他們過上了晉人一般安定的生活。而身邊的袍澤也沒有因為他是匈奴人就對他冷眼相待。在狂瀾軍只要你作戰(zhàn)勇敢,對幽州做出貢獻,對王烈忠誠,那么就會得到袍澤和上司的尊重,這和莫羅河以前得到的簡直有天壤之別。
而莫羅河也親眼看到,在戰(zhàn)斗中受傷或者戰(zhàn)死的袍澤,家屬都得到了幽州軍方的統(tǒng)一安排,家中有壯年愿意繼續(xù)參軍的,可以先入后備培訓,家中田地、老幼自有官府幫助照料。真正做到了讓他們后顧無憂。這也讓莫羅河對王烈。對幽州軍愈發(fā)的死心塌地。
莫羅河甚至試著給還留在南匈奴部的。在十數(shù)年前就已經成年獨立門戶的兄弟一家送了一封信,邀請他們來幽州。
按照匈奴人的規(guī)矩,成年的孩子要么繼承父輩全部的牛羊。要么就如莫羅河兄長這般帶帶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牛羊,獨立門戶。
至于莫羅河的父母,早在兄長成年前,就已經死在一次白災之中(雪災)。
而當年他兄長成年后就帶走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牛羊,不管莫羅河的死活,莫羅河也曾怨恨過,可如今自己安定下來后,莫羅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畢竟那是和他有著相通血脈的兄長啊。
可他的兄長卻一直沒有回信,日子久了莫羅河也就死了心。在這亂世中也許自己兄弟一家已經悄無聲息的化為部落中的一杯黃土了,他自己僥幸能活下來已經很好了,
今日在戰(zhàn)場上,在這人與人都變作了野獸的戰(zhàn)場之上,身穿明光鎧甲的莫羅河,自然受到了不少敵人的“特殊照顧”,畢竟就算在狂瀾軍中,能穿上最新式明光鎧的也是軍主以上的軍官。
殺了他,不但可以激勵士氣,更是好大的軍功一件。
但莫羅河也是從下在馬背上長大的漢子,加入狂瀾軍后更是系統(tǒng)的學習了晉軍的配合和武藝,再面對曾經同族的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意識上已經超越他們一大截。
加上本就不俗的騎術和勇烈,莫羅河手舞長矛,在混戰(zhàn)中始終屹立不倒,身邊更是圍攏了一大批狂瀾軍騎士,以他為主,不斷鑿穿著匈奴騎士已經殘破不堪的陣型。
莫羅河一矛刺死了一個攔路的匈奴騎士,帶著半遮臉頭盔的他,對面的敵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同族人手中。
莫羅河的心里沒有波動,他是戰(zhàn)士,要么助紂為虐去殺無辜平民,要么就在這戰(zhàn)陣中殺死同為戰(zhàn)士的族人,二者選一,已經有了戰(zhàn)士尊嚴的莫羅河自然不會有一絲難過。
而且,就算這匈奴大軍中,不一樣有漢人、有鮮卑人、羌人等等,那些其他民族的袍澤不也一樣要生死相對,這里本就不能講什么民族,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將面前敵人的尸首挑起,狠狠甩進敵人之中,莫羅河勇武的表現(xiàn)激起了己方騎兵一陣歡呼。
但隨即,一個匈奴幢主迎了上來,莫羅河剛剛殺死的是他的上司,一個匈奴軍主,他若不出手,這一支匈奴騎兵很快就會陷入崩潰的邊緣。
他自知武功可能比不上莫羅河,但他必須上前。
眼看那匈奴幢主沖自己縱馬奔來,莫羅河嘴角閃過一絲輕蔑的笑容,對方雖然勇猛,但一看招式就是那種沒有受過正規(guī)訓練的野路子,這樣的人自己如今一個打四五個都沒有問題。
不過對方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孔卻總給莫羅河一種熟悉的感覺……
但這時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對方就算是只兔子,拼命之下也有能力踹下自己這只雄鷹。
莫羅河不等兩人接觸,手中長矛已經一挺,這就是經過系統(tǒng)訓練的預判,一種需要千萬人犧牲才會總結出來的戰(zhàn)斗技巧。
果然,對面那匈奴幢主就好像被牽線操控的木偶一般,直接沖了過來,那幢主不是沒有看見莫羅河的矛鋒,但他此刻根本來不及止步,戰(zhàn)馬巨大的慣性讓他好像自己主動沖向莫羅河的矛鋒。
他只來得及舉起手中長矛一檔,但眼前一花卻直接落空,眼看莫羅河長矛如毒蛇一般刺向自己的咽喉。
那幢主咒罵一聲,此刻已經放棄了抵抗的念頭,但莫羅河卻忽然如中雷劈,手中長矛竟然撤了回去,口中似乎喃喃的說這什么。
那匈奴幢主怎么能放過這個機會,手中長矛立刻猛刺莫羅河,敵人就算是中魔了,他也沒有理由放過敵人。
但下一刻,莫羅河身邊的狂瀾軍騎士怎么能眼看他被殺,兩只長矛幾乎不分前后刺中了那匈奴幢主的身體。
莫羅河這時才反應過來,口中嘶吼一聲:“不——大哥——”
但在這混亂的戰(zhàn)場上,誰會注意他的嘶吼,更不會有人知道,剛剛對面那人,正是還留在匈奴部落里,他那個早就分家出去的兄長。
就算那兩個狂瀾軍騎士,也沒有完全聽清莫羅河的話,只聽見一聲“不”,還以為莫羅河是想親自動手殺死對方。
莫羅河心如刀絞,但他能怨恨殺死兄長的袍澤么?自家的兄長沒有認出自己,準備殺死自己,是袍澤救了自己的命,自己能怎么辦?
“殺——”莫羅河提淚橫流,再次沖進敵人陣中,這一刻他滿腔悲傷都化作了怒火。
“這該死的戰(zhàn)爭,這該死的可汗們,沒有你們的野心,哪有我兄長的死,來吧,都給我死——”
莫羅河瘋虎一般的舉動,讓跟在他身后的袍澤更加振奮起來,不一刻就將面前匈奴騎士殺了個七零八落。
莫羅河此刻渾身浴血,那鮮血有自己的,但更多是他曾經的族人的,還有他那分別十數(shù)年,剛剛死在自己面前的兄長的。
這就是戰(zhàn)爭,無情,有的只是戰(zhàn)士之間的信任與戰(zhàn)斗的激情,但這無情的戰(zhàn)爭后卻是一顆顆赤子之心,維護自己父老妻兒、維護一方土地的無上感情。
我身后的土地,就要用我的生命來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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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王烈一聲怒吼,身前的一個匈奴都尉直接倒飛出去,黑龍巨大的沖擊力加上王烈大槍的力量,再累加上王烈肌肉爆發(fā)出的動能,那個匈奴都尉只覺得有一柄巨錘擊打在身上一般,手中的長矛甚至都變得完全,而胸口更是連著盔甲一起塌陷下去,整個人就和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墜落馬下。
下一刻,他就被無數(shù)馬蹄碾壓成了肉泥。
王烈甚至都沒有時間、沒有興趣去割他的人頭,他已經不需要敵人的人頭來證明自己的勇武,他需要的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殺散敵軍,以保證自己袍澤的姓名。
是的,自那匈奴主將章戎被假扮王烈的楊彥之一招回馬槍刺死后,自段末坯和冉瞻率領埋伏在谷口的狂瀾軍騎兵沖入匈奴后軍后,這場戰(zhàn)斗的結局已經注定,但王烈不單單想要一場戰(zhàn)斗的勝利,他更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少戰(zhàn)死一些,這樣幽州就能少幾個離殤的家庭。
眼前的匈奴騎士很頑強,不愧于他們狼山騎的名號,完全繼承了祖上那種冷血的勇猛,就算身邊袍澤一個個倒下,他們也沒有退卻;就算章戎戰(zhàn)死,他們也沒有放棄。
開始他們沖不上緩坡,而選擇后退,是因為不想白白送死;但如今,和狂瀾軍鏖戰(zhàn)在一起,他們就完全選擇了忘我,不怕戰(zhàn)死,只怕白白送死,匈奴人在這一點上讓王烈也起了幾分敬意。